天降橫禍,我在承受巨大痛苦的同時,踩著磨壞了的高底鞋,四處為父母伸冤昭雪。
可現實是殘酷的,路虎男在本地有錢有背景,黑白通吃,沒有一個律師敢接我的案子。
絕望之時,我遇見了公公。
他雖是一個小小事務所的普通律師,卻心懷悲憫,剛正不阿。
了解我的遭遇後,他拍案而起,怒斥同行,義無反顧當我的律師,拖著病軀四處尋訪,熬夜研究案件。
終於,經歷長達 6 個月的艱難起訴後,路虎男敗訴鋃鐺入獄,並在公公的幫助下,賠付賠償金 128 萬。
我在父母墳前嚎啕大哭,公公在一旁長嘆:你這伶仃孤女,以後可怎麼辦?
公公把自己的兒子段虎介紹給了我。
我沒有拒絕。
且不說身有殘疾的我婚姻本就艱難,經歷人間慘劇後,內心更是無比渴望有一個家。
段虎雖不機敏能幹,但心思簡單,喜怒全在臉上,第一次見面時,絲毫沒有流露出對我殘腿的介意。
更何況,還是恩人的兒子。
對我而言,這就夠了。
段虎沒什麼主張,隻樂呵呵地笑。
婆婆撒潑反對鬧得最兇時,公公當著我的面怒斥妻子:
「娶妻娶賢,張夏這個孩子我看得很清楚,孝順、勤快、善良、堅韌,要不是你口中的這些所謂短處,你以為段虎配得上她?自己兒子是個什麼東西心裡還沒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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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命不算好,可我想老天總是慈悲的。
所以心存僥幸,安慰自己大不了別人先甘後苦,我是先苦後甘而已。
於是世界以痛吻我,我報之以歌。
婆婆難相處,我就當是還公公的債,企望真誠相待能換得一點微薄親情。
段虎蠢笨饞懶,我想大不了我多操點心,至少他不會對我耍陰謀詭計。
可原來,人心不是這麼換算的。
看不上你的人,你越對她好她越覺得你欠了她。
心壞的人,不是蠢就不壞了,而是又蠢又壞!
我千讓萬忍奉為親人長輩的人。
我同床共枕視為人生伴侶的人。
不僅計劃以齷齪手段將我掃地出門,還妄圖侵吞我父母的亡命錢,甚至想把我唯一的孩子從我身邊奪走!
……
我俯身輕吻豆豆光嫩的臉,下了床,走出臥室,在公公遺像前看了幾秒,拿起放進了櫃子深處。
晚上六點,手機響。
段虎打來的,他在餐館吵鬧的背景音裡喊:
「張夏,我媽老家來了個親戚,我們晚上就在外面吃了。」
「好。」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晚上十點,婆婆和段虎先回來了。段虎滿身酒味,一臉抑制不住的興奮。
五分鍾後,章小婉牽著兒子進了家門,臉頰緋紅,與那母子倆身上如出一轍的火鍋味。
三人默契地對了個眼色。
婆婆做作地問,「你們娘倆這大晚上去哪了?」
章小婉含笑答:「媽,我去見了個朋友。」
段虎喝了酒睡得早,我站在床邊默默佇立了一會,說服自己躺在了他旁邊。
半夜,背後發出聲響,我睜開眼,但沒動。
段虎躡手躡腳出了房間。
我靜靜看著豆豆熟睡的小臉。
幾分鍾後,隔壁小臥室傳來「咚、咚、咚」的床架撞擊聲。
一下比一下猛。
夾雜著女人時而壓抑時而高亢的嬌吟。
9
從那天起,段虎進入打了雞血的狀態,每天半夜雷打不動偷摸去隔壁。
樓下張阿姨找上門來,問每天半夜的奇怪噪音是不是我家發出的。我說不是,這種老式建築隔音不好,大概是隔壁單元哪家傳來的。
偷情的二人在飯桌上眉來眼去,甚至為了玩刺激,章小婉故意從喉間發出曖昧的哼哼聲,引得段虎的身體猛地戰慄,臉上露出迫不及待的表情。
我視而不見,恍若不覺。
婆婆則邊不停夾菜給她「唯一的孫子」,一邊了然含笑。
我售後的一家網店專賣家用攝像頭,我要了個樣品裝在客廳隱蔽處,得知了他們商量幾天制定的全部計劃:
第一步,婆婆盡快和陳牧之結婚。這期間家裡不能出亂子,段虎和章小婉先忍耐,同時安撫好我。婆婆表示必要時刻願意委屈犧牲色相。
第二步,制造我和野男人出軌被抓的假象。段虎以此提出離婚讓我淨身出戶,並把事情鬧大獲取輿論同情,為下一步段虎與自己嫂子結婚鋪墊。
第三步,段虎和章小婉結婚,並入主陳牧之公司,順利成為接班人!
對於段虎是先再婚還是先當接班人,婆婆和章小婉有過分歧。後來婆婆看在寶貝孫子的份上,終究是同意了章小婉先結婚的要求。
……
我學歷不高,勉強讀了個大專。
父母活著的時候,因為對我心存虧欠從不要求我更多,更不要求我學習,我從小也不怎麼愛學習。
現在,我拿起了久違的紙筆。
笨拙地寫下一件件我生命中醜陋不堪的處境,一條條列出我要實現的目標,一遍遍寫著同樣的話語:
張夏勇敢,張夏不怕,張夏勇敢……
10
這天夜裡躺在床上,我翻來覆去睡不著,瞪著大眼睛看天花板。
段虎早已急不可耐,粗聲問:
「幹什麼這麼晚還不睡!別吵了老子明天上班!」
我幽幽嘆了口氣。
「我做客服的那家賣紅酒的店,本來生意挺好,結果老板說要去國外找兒子,店不開了。」
「不開就不開,你不還有兩家嘛!急個球,快睡快睡!」
我無奈地說:「也隻能這麼想了。我們客服群姐妹都在內購老板倉庫裡的酒,說 2 折價不搶白不搶,搶了還能直接在店裡賣。我本來也想搶兩瓶來著,不過一想手頭緊就算了。」
段虎一聽,皺眉問,「2 折價?多少?」
「賣價 388,2 折就是 77.6。他這款紅酒是店裡招牌,就上回婆婆生日我特價搶回來兩瓶被你喝光了那款。往年中秋都好幾萬瓶的銷量,老板這會兒撤店,真想不開!」
我打了個哈欠,「算了不想了,睡吧!」
段虎忽然問:「這酒還剩多少?」
「兩三萬瓶吧。」
段虎沉默一會,「你也內購,買 100 瓶!」
我嘆氣,「我倒是想,可得七八千呢!咱們工資月光,哪來多餘的錢!」
「怎麼沒有?那 128 萬還在卡裡哪!」
我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那不行,那是以後要給豆豆的嫁妝錢,再說存了定期,可不能動!」
公公去世後不久,婆婆有天跟我說,段虎有個姑姑在一家農村合作銀行管事,能給我們一筆高額高利,讓我把那 128 萬賠償金改存到那,唯一的條件是,姑姑是看在段虎的面上幫的忙,得用他的名義存。
我當時一來考慮家庭和睦,二來也的確眼紅多一倍的高利率,就同意了。
後來,那筆錢我就隻在段虎嘴裡聽說了。
此時,段虎一副看我蠢極的模樣。
「女人就是見識短!這 1 瓶賺 300,100 瓶就賺 30000,我們就取一萬能虧多少利息?哪個合算?」
我還是猶豫,「話是這麼說,可婆婆最反對動這筆錢了,上次豆豆肺炎住院,寧願借錢也沒讓我們動。」
段虎嫌棄地瞥我一眼。
「卡在我手裡,密碼在我手裡,不告訴她不就完了?好了,這事就這麼定了!」
他急哄哄下床,「我肚子不舒服去廁所蹲會,你先睡別等我!」
看著他欲火焚身的背影消失門外,我拿出來一副靜音耳塞,塞住了耳朵。
第二天,他給我手機轉帳 7760 元,又跟我說晚上跟同事打通宵牌不回來了。
不出意外的,當晚章小婉一夜未歸。
轉天早晨我再看到章小婉時,她脖子上、後背露出的一片片紅痕,觸目驚心。
她不遮不掩,穿著個吊帶背心故意似的在我面前晃,看我的眼神透著得意和諷刺,甚至還有一些憐憫。
看來,段虎取一萬剩下的 2000 多,讓這對野鴛鴦在外面盡情顛龍倒鳳了一把。
兩天後的晚上,我指著電腦屏幕高興地對段虎說:
「一百瓶紅酒兩天賣完了!」
「貨款一個月後就能提現!虎子,還好你腦子活當機立斷,不然哪能輕輕松松掙這 3 萬!」
段虎睜大眼睛,仔細看我的後臺記錄。
我坦蕩地讓他看。
這是我在網上花 9 塊 9 找人 P 的圖。
便宜活好,完美無痕。
段虎霎時激動起來,眼睛發亮,臉漲得通紅。
「好!好!」
「老天終於讓我找到了條發財的路子!我就說嘛,沒理由別人賺錢我就隻能燒鍋爐!人定勝天,我段虎的時運來了!」
我眼眶湿潤地看他。
「那……再來 100 瓶?中秋節馬上就到了,去年這款酒可是日銷 1 萬瓶!」
段虎盯著電腦,眼裡閃著英明果斷的光芒。
「不。100 瓶太少。你現在算算,127 萬能內購多少瓶?」
我瞪大眼睛,幾秒鍾後,難以置信地問:「難道你想,你想……」
他沉穩點頭,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這次我們全盤下!」
我迅速拿出計算器,「啪啪啪」敲了幾下,顫聲說:
「16366 瓶!」
他露出毅然決然的表情。
「明天我給你轉賬!」
當天夜裡,我和段虎對坐在床上,拿著紙筆又寫又算,當他看到最終利潤「490 萬」這個數字時,激動地渾身發抖。
隔壁牆上忽然傳來「咚咚」聲,停了一會,又響了兩下。
我好奇地問,「咦,這麼晚了嫂子在房間幹什麼?」
段虎紅著眼看計算的紙,頭也不抬說:
「別管她!」
「來,再算一遍!」
11
127 萬 7 的賠償款回到我賬戶後,我專程去了趟父母的墓地。
獻了一束花,陪著說了會話。
這筆錢,不是沒想過通過法律手段要回來。
律師說,隻要證明錢確確實實是我那筆賠償金,即使在段虎名下也能要回來。
可婆婆和段虎是什麼人我很清楚。
他們一定會想盡各種辦法否認、抵賴,甚至作偽證。即使判決下來,隻要錢還在他們手中,不刮掉一層皮,都絕不會乖乖吐出一分錢。
我耽誤了太多時間,不能在把我和豆豆本應開心生活的時光,繼續耗在這些爛人身上。
唯一讓我難過的,是公公。
他善良正直,一生樂善好施不求回報。
我不敢想,倘若他在天有靈,看見自己維護的妻子兒子竟是這樣的人,該是多麼傷心自責!
可我顧不得了。
我縱然天生腿瘸,可為了孩子,為了父母安息,為了自己,我往前走的步伐比任何人都堅定。
我在本子裡「要回父母亡命錢」的條目上,用筆劃了一條道。
12
我每天把 P 過的後臺界面給段虎看。
眼見著每天好幾百的銷量,好幾萬的進賬,他的眼睛越來越亮,說話的底氣越來越足,腰板挺直,儼然已是一副成功人士的派頭。
以至於婆婆請陳牧之來家吃飯時,段虎擺出了女方家人的架子,敲著桌子,大咧咧問:
「陳叔,你和我媽的婚事是不是該提上日程了?」
婆婆笑罵自己兒子,「臭小子!我們都這把年紀的人,結婚的事著個什麼急啊!」
章小婉嗓音嬌媚,「話也不能這麼說。您和陳叔談戀愛的事左鄰右坊的都知道了,大家可都念叨著要早點喝喜酒呢!」
陳牧之不語,慢悠悠吃了口菜。
婆婆見狀,擺手說,「我這人一向低調,你陳叔也不喜歡被人關注,先過過也好,等大家不在意了再說。」
我笑著開口:
「媽,那就更得早點結婚了。不然等節目播出,收到的關注更多,你們怕是想低調都低調不了了。」
婆婆有些驚喜地看了我一眼,顯然對我的說辭很滿意。
此時,陳牧之清了清嗓子,把筷子放下,似乎有話要說。
屋子裡的人都目光灼灼地注視著他。
陳牧之,別讓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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