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近嶼也一樣。
我知道他在忙什麼。
楊宜用小號加了我,每天跟我發他們約會的照片。
周近嶼帶她去海洋館看海豚,到西餐廳吃最貴的牛排,還在跟我去過的遊樂場坐摩天輪。
晚星灑落,她摟著他脖子,在這座城市的最高處接吻。
看著他們親密無間的照片,淚水砸在我的手上。
好燙。
好討厭自己。
明明被傷得那麼深,心還是隱隱抽痛。
可能以前,周近嶼對我太好了。
給我當模特,給我送清晨開的第一朵玫瑰,幫我找絕版的外文繪畫技巧。
可一夕之間,他徹底變了。
半個月後,我出院了。
段超發來信息:
「顏顏,去哪兒了?近嶼說你不在家,是不是去散心了?」
「近嶼是我兄弟,但你也是我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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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生日,你過來好不好,人到就行,不需要禮物。」
我不配和少爺們一個圈子。
但段超對我不錯。
人情要還的。
11
赴宴那天。
見我的手固定在木板上,段超驚呼:
「怎麼受傷都不說一聲?」
我苦笑。
看來周近嶼把消息瞞得很好。
我把之前畫的作品送過去:
「希望別嫌棄。」
「我相信顏顏會成為大畫家的,一定好好收藏。」
派對來了不少人。
生日隻是噱頭,讓大家聚在一起,談談生意。
楊宜挽著周近嶼進來了。
他像看不見我,我也不看他。
段超去招呼客人,我覺得胸口悶,到泳池旁的凳子上坐下。
楊宜悄聲無息地出現,遞來一杯果汁。
我沒接。
「放心,沒下藥。」
她抿嘴笑了,「死丫頭!把周近嶼迷得挺深的。他天天跟我在一起,還經常失神看手機,像在等你先低頭認錯。」
「與我無關。」
「司顏,敢不敢跟我賭?」
楊宜朝我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你想做什麼?」
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我扭頭要走。
可她拽著我受傷的手,用力扯到泳池邊。
「又想推我?」
「不,這回是你動的手!」
楊宜得意地笑著,抓著我的手臂,往她胸前一按。
猝不及防間,她掉下泳池。
「救命。」
「我不會遊泳。」
楊宜在碧藍的水裡浮浮沉沉,狼狽至極。
趕過來的周近嶼跳進水裡,將她救起。
楊宜柔若無骨地依偎在他懷裡,聲淚俱下地控訴:
「司顏,你妒忌我跟近嶼在一起,也不能要我命啊!」
「我沒有!」
我抬眼看四周。
該死。
這個角度的監控,被拍到也百口莫辯。
12
周近嶼劈頭蓋臉一頓罵:
「司顏,你明知小宜以前嗆過水,還把她推進泳池,心思怎麼如此歹毒?」
我大聲解釋:
「她撒謊!她說你不舍得放下我,才想栽贓嫁禍,讓你徹底厭棄我。」
楊宜的眼底微微泛紅:
「顏顏,你殺人未遂,為什麼還汙蔑我?」
「胡扯,是你抓住我的手……」
她咳嗽幾聲,似乎怕我再次動手,直往周近嶼身後躲:
「我不會遊泳,怎麼可能為了陷害你跳下去?」
周近嶼看我的眼神越來越銳利,他死死捏住我受傷的手腕:
「死不悔改,手別要了。」
他沒有半分憐惜。
我聽見骨頭再次斷裂的聲音。
好疼。
楊宜佯裝滑倒,將我撞進泳池。
消毒氣味的水灌進口鼻。
我顧不得疼痛,拼命掙扎。
勉強遊到岸邊,被周近嶼踩住手指。
「還能遊,看來傷也是裝的。」
他不知道,人在瀕臨死亡時,會迸發最強烈的求生本能。
手再也承受不住。
我朝水底沉去。
段超聽見動靜,終於趕了過來:
「阿嶼,怎麼回事?」
「誰也不許救,看她裝到什麼時候!」
我的感官像被屏蔽。
無法思考什麼時候起,周近嶼變成了另一個人。
從前的周家小少爺,很少與人動手。
第一次打人,是我被別的富二代嘲笑戲弄,他扼住對方脖子,陰沉警告。
但他為了楊宜,一次次把我踐踏到泥底。
我好像要死了。
直到聽見有人驚呼:
「小叔叔,你怎麼來了?」
13
被撈起時,我單薄的裙子緊貼周以珩湿透的衣衫。
他從助理手裡拿過手工定制西裝,將我嚴實裹住。
「小叔叔,你為了這女人跳下泳池,不怕有失身份?」
在周家,周近嶼一向厭煩小叔叔管教,經常頂撞。
但每次敗下陣來的,都是他。
這次也不例外。
看見周以珩強行把我帶走,他死活要個說法。
「司顏把宜宜推到泳池,必須先道歉。」
周以珩冷冷看著他:
「跟司顏相處了那麼多年,你篤信她是個心思歹毒的人?」
「那是你沒看到證據。」
「周家怎麼出了你這是非不分的蠢貨?」
罵得很難聽。
但沒人敢站周近嶼那邊。
周以珩回歸不久,可誰不知他雙商極高,在商場叱咤風雲。
能力和魄力比侄子高出不知多少倍,是周家未來真正的掌權人。
很快,有人按住想阻止我的周近嶼,讓出一條通道。
周近嶼隻能看著勞斯萊斯疾馳而去。
14
重新固定好傷口。
周以珩把我帶到他的私人度假別墅。
我頹然下來。
醫生說我的傷加重了很多。
這意味著,很長時間不能畫畫。
周以珩把切好的牛排放在我面前:
「別想太多,吃點東西。」
我恍若未聞。
什麼都吃不下。
頭疼得厲害。
半夜發起高燒,人迷迷糊糊的。
滾燙的體溫把我吞噬。
「水,水……」
我在睡夢中呢喃。
一杯溫水遞到了唇邊,潤湿了幹涸的喉嚨。
「顏顏,慢點。」
好像是周以珩的聲音。
可是,太溫柔了。
他也不喊我顏顏。
做夢嗎?
我太困了,睜不開眼睛。
隻覺得身旁多了塊大冰塊。
我不知道,是剛洗過冷水澡的周以珩,忍不住貼了過去。
「好涼,好舒服。」
不知抱了多久,有隻大手摩挲著我的臉。
在耳邊說了句什麼。
好像是,「顏顏,別誘惑我」。
我仿佛在夢中進入了莫奈的花園,七彩鮮花斑斓地開著。
花不迷人人自迷。
我用左手抓住那隻大手,像溺水之人不肯放棄救命稻草。
那頭頓住。
略帶粗糙的指腹,撥開我被汗洇湿的劉海,劃過高挺的鼻梁,來到湿漉漉的嘴唇。
輕得像羽毛劃過,痒痒的,很舒服。
大手想要離開,我有點不滿。
抓住涼涼的冰塊不松手。
「司顏,是你先惹我的。」
冰涼的果凍,軟軟貼在我的唇瓣,帶著淡淡薄荷味。
真好聞。
口齒被什麼軟綿綿的東西撬開,嚇得我想合上。
但那股勁靈活又霸道。
開疆拓土。
攻城掠地。
害我城池盡失。
15
我是被嗓子幹醒的。
摸了摸紅腫的嘴唇,好像做了一場春夢。
臉好燙。
周以珩進來了。
看著茫然的我,淡然扔出一個深水炸彈:
「昨晚,你強吻了我。」
啊!
不是夢。
想起來了。
到了後面,我抱著柔軟的果凍啃了好久。
怎麼會這樣?
在圈裡,周以珩是有名的高嶺之花。
迄今為止沒有哪個名媛拿下。
「我……」
他傾身向下,雙手撐在我的腰側,把我整個人圈在懷裡。
「顏顏,你得對我負責。」
周以珩漫不經心一笑,突然有種斯文敗類的感覺。
我幹笑了一聲。
「小叔叔,我發燒了,不是有意冒犯的。」
「司顏!」
他打斷了我,「記得你為什麼來周家嗎?」
「嗯!」
當年,爸爸送爺爺去醫院,碰到宿醉的大貨車司機。
為了護住爺爺,他犧牲自己。
「我們周家,欠你一個交代。」
我怔了怔,隱隱察覺到這句話的含金量。
「你還喜歡周近嶼嗎?」
還?
周以珩知道我喜歡過他的親侄子?
「沒有了。」
想起周近嶼最近做的混賬事,我堅定搖頭。
他微微頷首,似是松了一口氣。
「以後搬過來,做我女朋友!」
事情發展得太突然。
我一時不知該怎麼反應。
「如果你不喜歡,可以當成交易。」
「為什麼?」
「顏顏,我三十了。圈裡的貴婦把我當作香饽饽,每天有數不清的人想方設法聯姻。」
這事我略有耳聞。
大家私底下議論,錢權色都拿不下周以珩,太難搞了。
「我需要一個正式女友。但我很忙,沒工夫談戀愛。」
這麼直白的嗎?
「作為回報,我會治好你的手,請大師幫你深造。」
見我呆住,他柔和了語氣,「我不勉強你。」
「不過,如果當我女朋友,可以名正言順找周近嶼算賬。」
16
做夢一樣。
我留在周以珩的別墅,安靜養傷。
沒跟任何人聯系。
他很忙,經常半夜才回來。
不過,周以珩沒有食言,請了最好的骨科專家幫我治傷。
可是,他們說我傷到要害,再次折斷,又在水裡掙扎,以後重體力活和精細的活不能做。
復健過程很痛苦,比直接學左手,替代右手辛苦得多。
我的臉色瞬間蒼白下來。
從未想過,會有不能畫畫的一天
周以珩安慰:
「不管怎樣,我會想辦法的。」
我的淚無聲落下。
他微微傾身,修長的手指蹭著我的額角:
「或許,可以請人教你左手作畫。」
我止住淚水:
「可以嗎?」
他抬手,擦去我的淚:
「不肯向宿命低頭的女孩,一定能得到上天的眷顧。」
這話好耳熟。
仿佛在哪兒聽過。
17
周以珩請來的安東很優秀。
他是國外小有名氣的畫家,幽默風趣,擅長鼓勵人:
「顏,你的色彩用得太棒了,與生俱來的調色者。」
「顏,你好努力,趁我午睡畫了那麼久。」
「顏,你的左手不輸右手,假以時日一定能創造奇跡。」
我擦了擦汗。
練習到畫紙堆積如山。
任由顏料沾在臉上。
除了吃飯睡覺,整天待在周以珩為我改造的畫室裡。
他出差回來,我剛畫好一幅睡蓮。
看著我練出腱鞘炎的左手,周以珩並不像周近嶼那樣嫌棄我不愛惜身體。
也不像他,抱怨我為了畫畫,不肯陪他去滑雪和看電影。
周以珩完全是另一種類型。
他的大哥,也就是周近嶼的爸爸,常年沉迷酒色,是國外賭場的常客。
作為老來子,周以珩一畢業就繼承家業,挑起數萬人生計。
骨子信奉的,是全力以赴才能換取輝煌人生。
他把藥膏塗在我手腕上。
「如果很疼,可以不要逼自己那麼緊。」
「不疼,比起不能畫畫的痛苦,這點傷不算什麼。」
「努力的女孩,看來送你的禮物可以提前了。」
18
周以珩拉著我,朝花園深處走去。
有幾次路過,我看見門口有鎖。
以為是他的秘密領地,從未闖過。
周以珩蒙住我的雙眼,牽著我緩步往裡走。
睜開眼那一刻,我驚呆了。
眼前出現一棟粉色的小房子,嵌著綠色門框,陽光透過玻璃能照在裡面。
走到房子的背後,出現了斑駁的樹影,霧藹藹的睡蓮,秀氣的小木橋……
雲朵倒映在無邊無際的水面,仿佛光影在流動。
「這是莫奈花園?」
「喜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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