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巷裏的暖陽第3章

14

傅城幫過我很多忙，我本來想趁這次機會請他吃頓飯的。

可沒想到他提前訂好了餐廳，還是一家很貴的高級西餐廳。

我看完菜單就坐不住了，壓低聲音說：「哥哥，我現在裝肚子疼，我們跑吧？」

傅城被我逗笑了，直接叫來服務員點菜。

菲力牛排、芝士焗龍蝦、紅酒煎鵝肝，吧啦吧啦……

這些我壓根沒見過的東西他統統點了一遍，飲料都是花枝招展的。

我頭皮發麻，手心兒裡都冒了汗，等服務員一走就說：「哥哥，我沒帶夠錢。」

傅城用一副看白痴的眼神看著我：「跟我出來吃飯用得著你花錢？」

我欲言又止，嘆了口氣。

算了，自己看上的男人，再裝也隻能寵著。

菜上齊，我挨個拍了照才舍得吃。

傅城幫我切好了牛排，動作嫻熟得讓我意外。

「哥哥，你該不會是什麼隱形富豪吧？」我嘴裡塞著肉含糊不清地問。

他動作停頓了一下，漫不經心地喝了口水：「電視劇看多了吧？趕緊吃。」

我「哦」了一聲，也沒太在意，低頭啃起了龍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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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我們直奔電玩城。

傅城買了很多遊戲幣，我們從頭玩到了尾。

最後一站是抓娃娃機。

我捧著奶茶，眼巴巴地看著機子裡的毛絨兔子。

「哥哥，第三次了，你到底能不能抓出來呀？」

傅城嘴角抽了抽，一怒之下把幣都塞了進去。

「你給我等著。」

這人脾氣不小，差點把娃娃機弄壞了。

好在最後夾出來了，不過不是兔子。

我抱著蠢萌的青蛙公仔，拍著他安慰：「沒關系哥哥，你已經很厲害了，你看這個青蛙，跟你長得多像。」

傅城咬了咬牙：「林七七，你給我重新說。」

「其實我就想要這個青蛙，那個兔子一點也不可愛。」

「……」

15

時間過得很快。

黃昏將至，天上好像懸著一顆巨大的橙子。

傅城雙手插兜，不緊不慢地走在我身邊。

夕陽將他的身影染上了一片金黃。

路過公園的時候，我拽住了他。

他停下了腳步：「怎麼了？」

我拉著他跑進公園，把青蛙放在長椅上。

然後正對著他，張開了雙臂：

「哥哥，你抱抱我好不好？」

傅城沒想到我整這出兒，怔怔地看著我。

我不等他回答，閉著眼撲進了他懷裡。

今天他身上沒有煙味，隻有淡淡的檸檬皂香。

我突然想起來，他好像一整天都沒有抽煙了。

「七七，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他像是壓抑著什麼，聲音有些啞。

「我知道。」

我用力抱著他的腰：「哥哥，我已經成年了，再過一年我就能考上大學，我在好好努力，你等等我好不好？」

他沒有吭聲。

良久，一雙溫暖的大手摟住了我的肩膀。

他弓著身子，下巴抵著我的頭頂，溫柔地說：「好，我等你。」

16

傅城說的等就真的是等。

即便我們倆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他也沒有半分逾越。

反倒是我，總是沒皮沒臉地跟他撒嬌，裝腿瘸讓他背我。

暑假一轉眼就過去了，高三的生活肉眼可見地緊迫。

但我一點也不覺得累，反而很享受這樣的節奏。

我盼著高考，盼著考上心儀的大學。

盼著早點獨立自主，盼著和傅城的將來。

然而突然有一天，班主任把我叫到了辦公室。

她臉色鐵青地扔給我一沓照片。

照片上，我和傅城一起吃飯、一起散步。

我們手牽著手排隊買奶茶，在黃昏後的公園裡偷偷擁抱。

……

「林七七，現在有人舉報你早戀，你怎麼解釋？」

我嘴唇顫了顫，攥緊了照片：「什麼早戀，他就是我哥哥……」

「我已經查過了，他根本不是你哥哥，上次你跟你外婆一起騙我，還公然讓他來給你開家長會，林七七，你這種行為簡直離譜！」

我深吸一口氣，佯裝鎮定：「老師，照片是誰給您的？我覺得其中有些誤會……」

她打斷我的話：「明天把你家長找來。」

「我外婆身體不好，她……」

「那就叫你父母。」

那一刻我腦袋裡名叫理智的弦崩開了：

「沒有父母！我沒有父母！沒有人管我！」

我蹲在地上號啕大哭。

那天外婆還是來學校接我了。

我怕她腿疼，在校門口打了輛車。

離開前，我看見楊茜就站在不遠處。

她和身邊的女生微微仰著頭，得意地朝我笑。

那一刻猜想得到了印證，強烈的憤怒席卷而來。

有什麼東西在胸腔炸開，我渾身都在顫抖。

坐在車上，我垂著頭落淚。

外婆拉著我的手，褶皺的眼皮下，一雙眼黑黝黝的，明亮又溫柔。

「七七，沒事的，不要哭。」

「外婆，我不會影響學習的，我能考上市裡最好的大學。」

「傻丫頭，外婆當然知道你能考上，我們家七七最優秀了。」

外婆安撫著我，目光慈祥：「你們都是好孩子，外婆知道的。」

我喉嚨哽了一下，抱著她泣不成聲。

17

第二天我早戀的消息就傳開了。

「原來之前的傳聞是真的，林七七真的跟社會哥談戀愛。」

「她可太勇了，之前還讓那個男的裝成哥哥來給她開家長會呢。」

「我想起來了，就是那個霸道總裁，還別說，他真的好帥。」

「帥有什麼用，聽說就是個修車的，沒什麼文化。」

「不會吧，那他們也太能裝了，真不要臉。」

……

楊茜和她的伙伴開始散播我的謠言，有些內容非常離譜。

從那以後，同學看我的眼神變得很奇怪，也漸漸開始疏遠我。

實驗課沒人願意跟我一組，收作業的時候也故意忽視我那份。

學校的生活變得很難熬，我開始數著日子，盼著高考到來。

我以為自己可以做到毫不在意，可心情還是受到了影響。

最近一次月考成績出來，我掉到了年級十五。

這對我而言是相當大的打擊。

我開始沒日沒夜地學習，像瘋了一樣。

本來以為隻要我不說，傅城就不會發現。

可我低估了他對我的在意。

那天晚上十點多，我告訴他我要睡了。

掛掉電話後，我坐在書桌前，翻開了練習冊。

直到凌晨一點，電話響了，傅城打來的。

「七七，這麼晚還不睡？」

他的聲音很平靜，卻讓我有些不安。

「哥哥，你怎麼知道……」

「看窗外。」

我撩開窗簾往下看。

院子裡的槐樹下，男人握著手機，仰頭看著我。

我愣了愣，連忙披上衣服跑下了樓。

10 月末的夜，冷風飕飕地刮。

「哥哥！」

我撲到他懷裡，摸到了他冰涼的手：「哥哥，你來多久了？」

他握住我的手，目光溫柔：「七七，心裡有事不要瞞著我，我很擔心你。」

我的心微微一顫，強撐起了一個笑容：「沒有，我沒事，你不要擔心。」

傅城低低地嘆了口氣，用外套把我裹了起來。

「七七，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在巷子裡說過的話，你還記得吧？」

「記得。」

「一聲哥哥換一次保護，你叫了這麼多次，我已經數不清了，所以這輩子我都會保護你，隻要有我在，沒人能欺負你。」

他低下頭，與我額頭相抵：「七七，相信哥哥嗎？」

淚水模糊了我的眼，卻依稀勾勒出了他的輪廓。

我泣不成聲，隻能用力點頭。

18

我不知道傅城做了什麼，反正楊茜消停了。

不再有亂七八糟的謠言，生活漸漸恢復了平靜。

兩個月後期中考試成績出來，我又回到了年級前五。

然而不等我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傅城，他就出事了。

那天下午，我接到了陸沉的電話，他說傅城被抓了。

我等不及聽他解釋，打聽到了看守所，急匆匆地趕了過去。

警察告訴我，傅城開的修理廠並不是普通的修理廠，他們幫富二代非法改裝跑車，每次盈利少則幾萬，多則幾十萬。

他們幹了兩年，一直都很低調，這次是有人舉報，才被一窩端了。

「小姑娘，我看你還穿著校服，聽我一句勸，走好自己的路，別被人帶歪了。」警察叔叔苦口婆心地說。

我一句都沒聽進去，腦子裡不斷浮現出過往的片段。

我想起那些頻繁進出修理廠的豪車，想起那些滿身名牌的人與傅城說笑，想起他們提過的「比賽」「改裝」之類的字眼。

我還想起傅城給過我一張卡，讓我替他好好保管，說那是買房子用的。

那天我離開看守所，發瘋似的跑回家拿走了那張卡。

自動取款機上，我看見了卡裡的數字。

五百三十一萬四千八，有零有整。

我茫然地蹲在地上，不知所措。

19

傅城的修理廠沒有在交通運輸執法部門的系統上備案登記，執法人員要求停業整改。

好在他們改裝的車沒有發生嚴重事故，傅城被拘留了五天，交完罰款就出來了。

那天我和陸沉一起去看守所接他。

夜幕下，他平靜地看著我，嘴唇動了動，輕聲說：「七七，對不起。」

我心髒揪著疼，勉強扯出了一抹笑：「哥哥，沒事的。」

他好幾天沒刮胡子，看上去有些狼狽。

冷風一吹，拂動他額前的發，雙眸晦暗不明。

「哥哥，外面太冷了，我們先回去吧。」

我幫他系好衣服，緊緊握住了他的手：「你都瘦了，回家吃飯好不好？」

「七七，你走吧。」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有些啞：「我不是好人，配不上你，我們還是……」

「哥哥，我們不分開。」

我帶著哭腔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你是犯了錯，可你不是壞人，你走上過錯誤的路，可現在改還來得及，你那麼優秀，會有很多機會的，別放棄自己，也別放棄我，求求你了。」

傅城紅著眼睛將我抱住：「好，我們不分開，你別哭……」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哭到最後嗓子都啞了。

「哥哥，我還有半年就高考了。」

「嗯。」

「我很快就是大人了，我能決定自己的未來。」

他身子微微一顫：「七七……」

我抱住他的脖子，親了親他的臉頰：

「哥哥，等到那時候，我們就在一起吧，你好好工作，我好好學習，未來某一天，我們可以組成一個家庭，我們會很幸福的，我們誰都不要放棄好不好？」

脖子上湿湿的，是傅城的淚。

他吻著我的頭頂，沉沉地吐出了一個字：「好。」

傅城沒有告訴過我他家裡的事，但有一次陸沉喝多了說漏了嘴。

當初傅城父親好賭，把家裡的錢輸光了，一頭栽進河裡，人沒了。

他母親得了腎病，化療需要很多錢，所以他才輟學出來工作。

後來錢賺到了，可他母親沒有等到腎源，還是去世了。

那個時候他才 22 歲，就已經沒有家了。

而我除了外婆，同樣一無所有。

所以上天是公平的，讓我們遇見了彼此。

那一刻，兩顆孤獨的心相互碰撞。

軟軟地融化在了一起。

20

很快學校裡又有了新的傳聞。

「聽說林七七的男朋友犯法進去了。」

「我的天，長得那麼帥，沒想到是個罪犯。」

「林七七怎麼能跟罪犯交往？也太可怕了。」

「聽說他幫富二代改裝跑車，賺得盆滿缽滿。」

「那就難怪了，原來林七七是被包養了。」

因為這件事，班主任又找我談話了。

我敷衍的態度讓她很不滿。

「你必須跟那個男人斷幹淨，不然我就聯系你父親！」

聽見父親兩個字，我忍不住笑了：

「好，那就麻煩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