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2025-03-20 13:39:223770

我隱約認得他的身影,又聯想起近日官府發的追捕公告:「沈晏禮?!」


13


「籲——」他勒住韁繩,停下了馬車。


摘下帷帽,露出一張臉,我從未見過如此潦草不修邊幅的沈晏禮。


他看著我,啞聲道:「你心裡還有我,所以一眼便能認出我,是不是?」


我有些想發笑,卻又怕逼急了他,隻道:「你如今是在逃犯,我不過是曾經退了你的婚,無冤無仇的,你為何要抓我?」


「阮阮!」他突然神色激動,眼中泛上一絲絕望,「你跟我走好不好,我們尋個沒人的地方,我這一次定會護你周全。」


我心下一驚,卻又很快釋然:「沈晏禮,你是憑什麼認為,我經過封棺之死後,還會願意跟你走?」


「對了,你大約不知,我進棺材的時候,還有個好消息未曾告訴你。」


「那時,我腹中有了孩子,兩月有餘,如今聽來,你可開心?」


沈晏禮神色一怔,繼而渾身顫抖,整個人像被抽去了筋骨一樣,險些要倒塌而去。


「阮阮,對不起。我不知道,我是有把握的,我有把握可以救下你的,我沒想讓你死——」


我厲聲打斷他:「夠了,你早就想起來了,可你有過一絲一毫要為我報仇的想法嗎?若不是我拼了命,蘇柔你舍得動她嗎?」


「沈晏禮,你真讓我惡心。」


他靠近我,眼尾泛紅,顫著手想要摸我的臉頰,最終卻隻敢落在發絲上:「我錯了,我不該對你動心,是我害了你。你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好不好?」


「這一次,我們忘掉前塵,重新來過。我們會有很多孩子,沒有蘇柔了,我再也不欠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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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求求你,阮阮——」


簡直是個瘋子,我迅速打量著四周景色,摸了摸後腰處的煙火棒。


下一秒,我突然對他笑道:「你要帶我去的地方可遠?」


他見我笑了,臉上驚喜又無措,像個孩童一樣:「待過了這個道,我們就上船,去的地方不近。」


「我有些胸口悶,這麼遠的路程,讓我下去透透氣,成不成?」


「好,好,我扶你下來。」


他將馬車上的禁錮解開,伸手扶我下去,我剛瞅準機會,要搶過馬車逃走時。


暗處突然有冷箭射出,箭頭扎到馬車上,那個徽標,蕭野說過是龍符衛的,成王要趕盡殺絕。


「小心!」突然一支箭朝著我眉心而來,沈宴禮飛撲上來,擋在我身前,利箭咻的一聲穿透他胸口。


而這時,我遠遠聽到馬蹄聲,有另一波箭,開始反攻。


沈晏禮倒下那刻,我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他撫著胸口,靠著馬車沿壁滑坐下去,眼睛緊緊地盯著我,突然輕輕一笑,無悲無怨:「還好,這一次,我終於護住了你。」


我內心平靜:「若不是你挾持我,我也不可能遇到這一遭。」


我伸手握住他身上的箭,想往更深處扎進去。


下一瞬,手腕被人提起:「李慈,你髒不髒,誰的血都碰?」


蕭野面色蒼白,低著頭,拿著一塊手帕,細細地將我沾血的手指,擦了又擦。


沈晏禮轉動眼珠子,看向他,一瞬間一股不甘湧上眸子,嗬嗬道:「她,她是我的妻,你別碰……」


蕭野皺眉,抬手一掌打向箭尾:「聒噪。」


「為何不放信號?」他嫌棄地看了眼手中的帕子,大約從未如此髒過。


「我本想逃出去後,有個定點,再放的。」我伸手接過他手中的帕子,他的眉頭立即就松了。


「回京後,別再亂跑。」


「怎麼了?」


「成王要殺你。」


他覷了我一眼,「怕了?當初怎麼跟不要命似的?算了,吃了你那麼多丹藥,本王還未付你買藥錢。成王的事,與你無關。」


14


原來,成王要趕盡殺絕的人,是我。


其實,蘇柔和沈晏禮死後,我已經有所懈怠,至於扳倒成王這件事,我也沒再奢望。


我並非不信蕭野。


隻是,蕭野此人懶憊至極,他連活著都厭煩,又怎會卷進那些旋渦中。


可如今,他盯上了我,我便不得不為活命做打算。


幾日後,民間開始流傳一則小道消息,據傳那李家莊的丹藥裡摻雜了一味天甘草,若與龍涎香長期混用,則會讓人慢性中毒而死。


此言一出,成王險些從椅上掉落。


而傳言到了皇上耳中,他面色平靜,招來成王時,臉上笑容未改:「朕是老了,這皇位遲早要交出去,有些人倒是迫不及待了。」


而後,更令人意外的是,在通天寺隱修了十幾年的端妃,突然回宮了。


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早些年,是她犟骨,不願低頭。


而今,她主動求和,再加上皇帝年邁,多有念舊情,因此,端妃回宮後地位不降反升。


在這個當口下,端妃適時透露出,此前在寺中遭人下毒一事,由此牽連出成王。


甚至,連蕭野十歲那年的事,也一並浮出水面。


這一通罪名下來,再加上蕭野近日頻頻在朝堂露面,成王徹底坐不住了。


恰巧這時,宮中傳出皇上突染重疾的消息,端妃日日侍疾,哭紅了雙眼,隻道皇上怕是不好。


八月十三這日,烏雲蔽日,天際黢黑。


成王的龍符衛集結在宮外,與宮內的禁軍聯合,一舉向承明殿進攻。


皇帝聽聞,垂死病中驚坐起:「逆子!逆子!給朕拿下!」


「父皇,您時日到了,兒臣來此,恭請父皇退位!」


「阿野,救駕!」


成王大笑:「父皇好生糊塗,你難不成還真寄希望於一個病秧子?不堪一擊!」


蕭野適時咳嗽了幾聲:「三皇兄,父皇平日待你不薄,你為何要這麼做?」


「哈?哈哈哈,他待我不薄?若不是他,我母妃豈會慘死?我日日都想要他給我母妃陪葬!他的丹藥我加了諸多藥,竟然吃不死,老東西命可真硬。」


「父皇,傳位詔書寫予我,我還能讓您老人家好生入皇陵!」


蕭野輕嘆了聲,揮了揮手,翩然轉身,向殿內走去。


在他身後,大批禁軍湧入,火光衝天,宮外鎮守的將士從四面八方圍攻成王的兵馬,一時之間,宮中成了汪洋血海。


待到一切塵埃落定時,我推開門,便看到一臉疲倦的蕭野,孤身落寞地倚靠著柱子。


「醒了?」他沒回頭,聲音有些啞。


我看著他肩頭的雪花:「你來了多久,為何不喚醒我?」


我皺著眉,拉過他的手腕把脈,沒什麼大事。


「宮中一切可落定了?」


他點頭:「今早繼位詔書和皇帝駕崩的消息會一同出來。」


「李慈,」他神色恹恹,面色並無欣喜,「是我母妃,毒殺了他。他死後,我母妃也服毒了。」


我握著他手腕,下意識用了力。端妃……最終還是死於毒。


可明明,許多人的命運都不一樣了,為何還會這樣?


「她這輩子都自私得透頂,卻在最後一次,站在了我身邊。」


「我若是做皇帝,可不能做成我父皇那般模樣。」


「李慈,深宮孤寂無趣,可來陪我?」


15


我一直覺得,蕭野當皇帝,是我的下下策。


我也一直認為,他當不了一個好皇帝,因為他嗜殺,厭世,病弱。


成婚後的第七年,蕭野抑制不住毒發,第一次殺人被我撞見。


我才知道他當年舉起雙手嚇唬我時,說殺了十個人,其實是真的。


蕭野所中之毒發作時,必要殺人,所以那時,他的暗衛會從大牢裡提出死刑犯。


他低垂著頭,雙手滴血,似無主幽魂,坐在殿中,四周一片血腥。


「李慈,回你的宮殿去,好不好?」


他嘆了聲,語氣溫和,帶著一絲乞求,「別看我,髒。」


這七年裡,除了時不時生病外,他表現得同正常人無二,以至於我忘了,他曾經有多想悄無聲息地死去。


我蹲在他身前,仰頭看他,雙手捧著他的臉,用袖子一點點擦幹他身上的血。


「沒事的,七年過去了,你隻發作了這麼一次,說明你的毒在慢慢消解。」


「我會繼續想辦法,我一定能找到解毒的法子的。」


他將頭抵在我的額上,無聲地笑著,溫柔得不像話:「好。」


蕭野繼位時,接手的是一個爛攤子。


先帝到了晚年,早已無心朝政,國庫虧空,民不聊生。


蕭野在位近十年,政績斐然,知人善用,勵精圖治,整治吏治。


後《本紀》中稱贊:「吏稱其職,政得其平,綱紀修明,倉廪充羨」。


啟貞十年,我與蕭野育有一子,年方七歲。


蕭野將他帶在身邊,親自教養,甚至自他五歲後,帶著他上朝,令他批奏折。


小小的一個人兒,一板一眼皆是蕭野的模樣,隻是更為溫和仁德。


唯獨在我眼前,有一絲孩童活潑樣,吃著乳酪糕,晃著腳:「母後,今日父皇與我論用人,父皇誇我了!」


我微笑著,摸了摸他的頭。


這年十月,我聽聞神山谷出現了一株神藥,能解百毒,隻是無人能靠近,即便有武力高強者,靠近了也無法採摘,皆因其採摘手法特殊。


我從宮中趕往神山谷,待霧氣散去,足足等了兩日。


待爬上那山壁時,身上已有多處刮傷,我未曾皺眉,直到看到那株傳聞中的神藥,呈淡紫色,五瓣花,果然不假!


從神山谷趕回宮中,我顧不得身上的狼藉,一路跑向蕭野的承陽殿。


這藥,我在回程路上研究過,需得即時服用,不能輔以任何火烹或其他輔料。


誰也不知, 這藥能否有用,但我這幾年, 四處尋找方法, 都是這般試過來的。


我腳步飛快地進入承陽殿, 卻發現殿內竟平靜得嚇人, 我一時之間停在原地,不敢上前。


這時, 蕭野的貼身太監,輕聲道:「娘娘, 陛下一直在等您。」


我握著神藥,像迷途的孩童一樣,站在蕭野的床邊, 死死地盯著他過於慘白的臉色。


這時, 他睜開了眼, 朝我笑了笑:「過來。」


被賊人挾持,她一雙眼泫然欲泣,嗚咽道:「君安……救我。」


「(「」蕭野用拇指擦了擦我臉上的血絲, 又撥了撥我凌亂的發絲:「好。」


說著, 他張口,吞下了我手中的花瓣。


我面色希冀地看著他, 他卻隻顧著用帕子給我擦臉擦手。


「李慈。」他咳嗽了幾聲, 「往後遇事不決,可問李相國。聿兒教導之事, 張太傅最是了解。武將世家許琦一家是忠臣, 可堪大用。」


「還有許多人, 你若記不得,便翻我給你的冊子。」


「你是極聰慧的,你能保護好聿兒和自己,對不對?」


我任由他替我擦著滿臉的淚,應道:「嗯。」


這十年來,他每一天都在爭分奪秒,他要做的事太多。


他用了十年, 為聿兒掃平了一切阻礙,創造了一個足以護他羽翼豐滿的智囊團。


「不哭了。」


「在遇見你之前,我從不服藥,我討厭藥的苦味。」


「可後來, 我恨不得吃盡這世上所有的藥, 讓自己多活一點。」


「沒想到,有一日,我竟也會嫌十年太短。」


「可我, 盡力了, 怪我嗎?」


我搖搖頭,將臉貼在他手心,帶著淚笑:「謝謝你。」


謝謝你, 為了我, 在這世上多留了十年。


他活得太累, 太痛了,是我私心作祟,不願放他走。


「李慈, 若有來生,身體康健,春日相遇。」


「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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