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隨口問:“你周末有什麼打算麼。”
林折夏會錯了意,不打自招:“我不該迫不及待和陳琳傳紙條,討論周末的事情。”
老徐:“……”
老徐哭笑不得:“你倆還傳紙條了?什麼時候的事情。”
林折夏:“就午休的時候。”
老徐:“行了,不關紙條的事,是這樣的,咱們學校下周有個演講比賽。”
林折夏:“啊?”
老徐:“準備時間很充裕,可以用一個周時間去好好準備,咱班有兩個名額,我打算讓你和唐書萱去。”
“這不好吧,”事情的發展完全超出想象範圍,林折夏想到學校那個可以容納上千人的帶話筒的大禮堂,第一反應就是拒絕,“我……我之前沒有過類似的經驗,可能不行。”
老徐:“我覺得你有潛力,而且機會難得,通過這次機會鍛煉一下不也挺好。”
林折夏實在不能理解,她身上哪部分讓他看出了自己的潛力。
不過她腦子確實轉得很快。
可能是平時和遲曜勾心鬥角你來我往慣了,她為了讓老徐打消念頭,幾乎是不假思索地開始扯:“老師,不是我不想,是我這個人吧天生就比較腼腆,我但凡面対超過三個人,我說話的時候就會結巴,我不光結巴,我有時候還會喘不上氣。”
“這是我的老毛病了,我打小就這樣。”
“我也很想嘗試的,但是這個比賽不隻是關乎個人,它還關乎我們班班集體的榮譽,所以您要不要再多考慮一下。”
林折夏幾乎不帶喘氣地把這一長串話說完,說完,她發現不隻是老徐面露微笑、笑吟吟地看著她,身後還傳來一聲十分熟悉的極輕的嗤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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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徐甚至為她鼓了掌:“你看,這不是挺能說的,我說一句你能說十句。”
林折夏:“……”
她失策了。
她剛才就應該開始裝結巴。
林折夏整個人處於一種被某件極其不幸的事情砸中的狀態,又惱自己沒發揮好,於是把情緒集中起來,找準了一個發泄口,這個發泄口就是——那個剛才發出聲音嘲笑她的人。
老徐還在說著演講比賽的要求:“這是我們城安第十屆演講比賽,這次的演講題目是“青春”,演講要求呢是這樣的,演講時長不少於五分鍾,要求內容積極向上……”
老徐說的話她左耳進右耳出。
她隻知道她現在和遲曜現在站的位置很接近。
兩人幾乎是背靠背站著。
她動了動手指,不動聲色地將手往後探,想隔著衣服去掐一下遲曜泄憤。
然而她估算錯了位置,碰到的不是校服布料,而是一片帶著骨骼感的溫熱。
她略微停頓了下,才反應過來她掐的是遲曜的手。
“你被選上參加比賽,”片刻後,背後那個聲音頓了頓又說,“……対我動手動腳的幹什麼。”
第27章
老徐在翻找上一屆的演講稿給她參考。
趁老徐不注意, 林折夏低聲回他:“你剛才偷偷嘲笑我。”
“我挺光明正大的。”
“……”
林折夏把‘偷偷’兩個字去掉,重新控訴了一遍:“你嘲笑我。”
背後那人說:“嗯,我嘲笑你。”
“……”
“你嘲笑我, 我掐你一下不過分吧。”
林折夏跟他聊了兩句之後更生氣了, “我剛才沒掐到, 等出去之後你先別走,讓我再掐一次。”
遲曜聲音微頓。
“你覺得我看起來……”
“?”
他緊接著說:“像腦子進水的樣子嗎。”
他看起來當然不像。
所以等林折夏抱著一疊往屆演講比賽上獲獎的演講稿從辦公室出去的時候, 遲曜早走了。
-
回班後,林折夏把唐書萱那份帶給她,並轉述了一下老徐剛才和她說過的要求。
沒想到唐書萱很淡定地說:“嗯好, 知道了。”
林折夏:“你不緊張嗎?”
“緊張什麼?”唐書萱問。
“演講啊, 而且老徐說會從全校師生裡抽一千多個人當觀眾, 一千多個。”
出乎她意料地, 唐書萱害羞地理了理頭發:“如果這次上臺能讓高三學長注意到我,別說一千多個了,就是萬人大禮堂我都不怕。”
“……”
她差點忘了, 自從要遲曜聯系方式失敗後,唐書萱就把目標轉移到了某位學長身上。
雖然歷時一年,並沒有取得任何進展。
是她小看了懷春少女的世界。
-
接下來半天的課, 林折夏都沒能好好聽講。
演講比賽像一塊大石頭,重重地壓在了她心上。
傍晚, 林折夏坐在書桌前,対著一張標題為“城安二中第十屆演講比賽”的紙犯愁。
那張紙被她翻來覆去查看,都快揉皺了。
這時, 林荷在門口敲門, 輕聲說:“我進來了。”
桌上的紙來不及收,林荷進來之後一眼就看到桌上那張參賽紙。
“演講比賽呀, ”林荷說,“你要參加嗎?”
林折夏有點犯愁地說:“嗯,我們老師讓我參加。”
她自己的孩子自己最清楚,林荷也有點擔心:“參加比賽是好事,但你這性格,也就平時在家裡対著認識的人伶牙俐齒一點,走出去有時候連句話都憋不出來,上臺比賽,能行麼?”
“……”
林荷很了解她。
她估計是不太行的。
她最後隻能說:“我……努努力吧。”
林荷走後,唐書萱正巧發來消息,在微信上安慰她:沒事的,我以前參加過這種比賽,放平心態,其實就和在班裡站起來回答問題沒什麼區別。
唐書萱:或者你有沒有什麼想吸引他注意力的男生?可以像我一樣,以此為目標。
林折夏回:那我想從全校男生眼裡消失。
陳琳也發過來一條:同桌,你就把臺下一千多個人當白菜。
林折夏回復陳琳:一千多顆白菜,也挺恐怖的。
林折夏回完之後,把手機放在一邊,嘆了口氣。
她擔心自己會搞砸。
……
這和膽不膽小其實沒太大關系,因為生活中有許許多多類似這樣不得不去做,但又需要很多勇氣才能做到的事。
隻是有時候鼓起勇氣,真的很難。
周末兩天時間,她抽一天寫了稿,寫得中規中矩,全都是些很模板化的句子。
最後勉勉強強升華了下主題,看起來還挺像那麼回事。
剩下唯一要準備的,就是“演講”。
她先是在房間裡自己嘗試脫稿背誦。
魏平是個專業捧場王。
他対林折夏的演講,表達出百分百的贊賞:“叔叔覺得非常好!”
“第一次聽到如此精彩的演講,首先你的內容就寫得十分專業,其次,你背得也非常好,抑揚頓挫,比如中間好幾個停頓,就更加凸顯了你演講的重點,增加段落感——”
“不是的,魏叔叔,”林折夏忍不住打斷他,“那是我背卡殼了。”
魏平:“……啊,額。”
魏平:“但你卡得也很漂亮,並不突兀,叔叔就沒發現。”
林折夏:“謝謝,你點評得也十分努力。”
最後,她站在客廳裡,捏著演講稿,想了想說:“你們倆不行,我還是換個人聽我講吧。”
十分鍾後。
她捧著演講稿敲開遲曜家門:“恭喜你。”
遲曜:“?”
“你中獎了。”
遲曜昨晚被何陽拉著打遊戲,打到半夜,整個人看起來像是沒睡醒。他今天罕見地穿了件白色的T恤,清爽又幹淨,整個人難得地有點像個講文明的人。
然後林折夏聽著這人開口就說了一句不太文明的話:“把要發的瘋一次性發完。”
林折夏拿出手裡的演講稿:“恭喜你被抽選為今天的幸運觀眾,得到一次觀賞林折夏同學演講的機會。”
“講文明的人”掃了那張演講稿一眼:“能不要麼。”
林折夏:“不可以。”
“那轉讓呢。”
“也、不、行。”
“又是強買強賣?”
“是的,”林折夏點頭,“想拒絕,除非你死了。”
遲曜反應很淡,作勢要關門:“哦,那你就當我死了吧。”
“…………”
林折夏一隻手從門縫裡擠進去,強行進屋,為了讓他聽自己演講,脫口而出:“不行,我怎麼舍得當你死了呢。”
她說完,自己愣了愣。
遲曜原先要關門的手也頓了一下。
怎麼舍得。
舍得。
“舍得”這個詞,聽起來很奇怪。
她腦袋空白兩秒,重新運轉後,習慣性給自己找補:“我的意思是,你死了,我就得去禍害其他人,這樣対其他人不好。”
遲曜冷笑了聲:“所以就禍害我?”
林折夏:“……”
遲曜反諷道:“我是不是還得誇一句,你做人做得很有良心。”
林折夏:“還行吧,誇就不用了。”
她進屋後,先給自己準備了一杯水。
然後她把遲曜按在沙發上,勒令他不要亂跑,自己則清了清嗓子,抖開手裡的演講稿:“大家好,我是高二七班的林折夏,我演講的題目是,青春。”
她稍作停頓,一隻手向外打開,配合著姿勢,嘆出一聲詠嘆調:“啊——青春。一個看似簡單,卻不那麼簡單的一個詞。”
遲曜坐在沙發裡,漫不經心地給她鼓掌:“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
林折夏:“……”
遲曜下巴微揚:“繼續。”
林折夏不是很想繼續了。
她停下來:“我喝口水。”
等她用喝水掩飾完尷尬,繼續往下念:“——我們每個人都有,或都曾經有過青春。”
遲曜已經開始打哈欠了。
他用一隻手撐著下顎,打斷她:“你除了廢話,還有點別的嗎。”
“……”
“這怎麼能是廢話,”林折夏說,“我這句話說得有問題嗎,你能說它有問題嗎?”
遲曜:“它是一句沒有問題的廢話。”
“……”
聽到這裡,他似乎勉強打起了點精神:“你繼續,忽然覺得你這演講也不算一無是處,起碼能為我平淡的一天增添點笑料。”
林折夏深呼吸。
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來找遲曜。
就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但往其他方面想,遲曜就是她演講道路上的第一道難關。
如果她都能在遲曜面前順利把演講稿講完,還會怕其他妖魔鬼怪嗎?
還會有比遲曜更討厭、更會挑刺、更刁鑽的觀眾嗎?
不會了。
她將無懼任何人。
林折夏努力地在腦海裡回想第二段內容是什麼,然後依舊略帶磕巴地念了出來。
這次遲曜沒再挑她刺了。
他安靜下來,撐著下顎,看起來有點沒精神,但全程都在聽她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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