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2025-04-01 16:41:183450

逼仄的書房,冷空氣順著被汗水浸透的背心竄上她的脊椎骨,從背後形成一道肉眼看不見的冰錐,刺破皮囊,貫穿她的心髒。

奧羅拉在哥哥面前取下墨鏡的時候,並沒有想到會是這種情況。

她的左眼周圍青紫,眼白上布滿血絲,額頭上的淤青,嘴角的擦傷,諸如此類可怖的景象背後隱藏的令人發指的真相被她哥哥幾句話就給輕描淡寫地掀了過去。

「我們能請到最好的醫生。」

「不會留疤,一切都跟新的一樣。」

她有些冷,已經記不清自己為什麼到這裡來。

站到門口時,她的哥哥又叫住她。

她腳步一頓,視線從擺放在門邊的高爾夫球杆擦過,落在桌後那人身上。

男人義正詞嚴。

「奧羅拉,別這麼嬌氣。」

那種居高臨下的優越感和無所謂的漠然刺激了她一直緊繃的神經。

太陽穴突突直跳。

她的視線落在高爾夫球杆上。

啊……想起來了。

來這裡的原因。

她在 2 小時前殺了自己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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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家暴她 9 年的男人,昨晚回家後又對她拳打腳踢,讓她睡在狗窩,半夜又不知道是哪根筋抽風,強迫她同房。

事後她坐在浴室,自己給自己纏上止血繃帶。

她站起身,打開水龍頭清洗指甲縫裡的血痂,直到手背被燙出紅血絲。

她才偷偷抬眼去看鏡子裡的自己。

這段感情持續了 18 年。

17 歲在大學相識,21 歲結婚,26 歲那年 9 月 13 日早上出門時,他們還會親吻。

前九年美好得像是在做夢。

晚上帶著酒氣的丈夫回來後,一切都變了。

她在地獄裡生活,直到今天,又是一個九年。

忍不下去了。

她摸出藏在馬桶後面的槍。

終止了下一個九年的到來。

而現在,在她哥哥的書房。

她再次感覺到熱水灼燒雙手的刺痛。

她看著背對著她的人。

舉起了那把高爾夫球杆。

2

「伊芙琳。」

「伊芙琳?」

奧羅拉突然回神。

發現自己被囚禁在一具軀體裡。

眼前的人問她,「你還要三個紅薯嗎?」

她聽見自己待的這副身體答話。

「對,還是三個。」

這是她 16 歲時的身體。

而她那時還跟養父母生活在一起。

養父是一家汽車保險公司的代理。

養母是一所小學的行政人員,偶爾會代課數學。

讀高中時,她的學校離養父的辦公室很近。

每天放學她都會在校門口買三個烤紅薯揣兜裡,然後去養父辦公室。

用辦公室裡的座機跟養母通電話後,他倆會湊在垃圾桶邊把紅薯吃掉。

剩下的往往是最大的那個,她依舊把它揣在懷裡。

她在茶幾上寫作業,累了就躺在沙發上休息,聽著養父通電話處理報價、折扣之類的業務。

那聲音總會讓她昏昏欲睡。

等再醒來時,往往到了養父的下班時間。

她的身上蓋著薄棉被,懷裡的紅薯不見了。

晃悠的思緒陡然清明。

等養父從倉庫放完文件出來時,正好看到她趴在地毯上往沙發縫裡鑽。

養父不明所以,「有老鼠?」

她頭也不抬,「紅薯滾進去了。」

養父聽聞笑了一聲。

她佯裝生氣,直起身卻見他撩開衣兜。

裹著一層報紙的紅棕色紅薯靜靜躺在裡面。

養父俏皮地對她眨眨眼,「還是溫的。」

現在,這樣的場景又在她眼前發生。

奧羅拉聽見 16 歲的自己一下子就笑出了聲。

3

車停在學校門口。

來人並沒有走向副駕駛。

而是一如既往地拉開了後車門。

養母溫婉的面容出現在薄霧中。

她連忙湊過去,拉起養母的手,面露慍色。

「我給你買的手套為什麼不戴?」

養母自然且親昵地回握她的手。

「等天氣再冷點的時候戴。」

那雙手套是她周末在鎮上的快餐店打臨時工攢錢買的。

很便宜,但養母連包裝的塑料袋子都沒扔,小心翼翼地放在抽屜裡。

「周末還是去祖父的農場?」

養父伸手掏出紅薯,她接過,然後剝掉最上面的皮後,再遞到養母嘴邊。

養母問她的想法,「你想去嗎?」

「不想去也沒事,上次聽你提起過 D 星的星海度假村?」

畢竟她從小在農場長大。

養母擔心她膩了。

可現實是奧羅拉永遠都不會膩。

4

事故就發生在去了農場的當天下午。

牛棚門前摞放著新木板,祖父打算在入冬前翻新屋頂。

對此,養父表示他可以幫忙。

空氣如同被洗滌過一般清新,泛著青草香。

奧羅拉開始尖叫。

但沒人聽得到,包括 16 歲的自己。

老舊的木板驟然崩塌,養父摔下去。

碎木塊,一根插進眼睛,一根插進腦袋。

生命的軌跡在重復,她無可奈何。

養父傷得很重,手術費不夠。

並且小鎮的醫療設施並不先進。

她的親生父母找了上來。

「我們能支付手術費,但是你們得先籤份文件。」

那是斷絕關系承諾書。

奧羅拉是私生女,出生就被丟棄。

在勞倫家,她有一個哥哥,和一個姐姐。

但哥哥自私自利,姐姐是個瘋子。

不然,他們也不會在需要商業聯姻時想起她。

「這是人會是你的未婚夫。」

對方遞過一疊資料。

「芬尼安·奧維諾。」

照片上那人穿著馬球服。

高大帥氣,眼神溫柔。

是一如既往地會裝。

當年他熱衷於打馬球。

打法很激進,時常受傷。

終於有一次他受傷進了醫院,還做了膝蓋手術。

醒來她哭著懇求他放棄這個唯一的愛好。

那年他們還心意相通。

他沒有一點猶豫就答應了她。

後來,他喝多了。

這成了他動手打人的理由。

或許隻有等槍管上的準星硌到了他的牙齒。

那個男人才肯承認自己的錯誤。

但他不會懺悔,他的暴虐也必如雪崩再來。

陽光在地面投下流動的光影。

奧羅拉突然、驀地吐出一口氣。

聲音、溫度、萬事萬物的觸感。

都回來了。

她不再是被困在軀體裡的旁觀者。

她感受到了真實。

奧羅拉把承諾書收下,開口卻道。

「我不願意。」

回到家已經是傍晚。

在她出去跟父親派來的助理見面時,家裡也有人來跟養母交涉。

上輩子,她隔著門,站在外面聽了一晚養母的哭聲。

等到天微微亮,養母哭累了終於睡了過去。

她才拖著冰涼到僵硬的身體回到房間收拾行李。

她籤了承諾書,把它留在餐桌上。

但這次不同。

她再次站在門前。

「我是伊芙琳。」

「我不是奧羅拉。」

不是,不會是,也不將是。

她握著門把手,走了進去。

在她開口前,養母率先出聲。

「請別離開我們。」

——原來,當初養母的難過有一部分原因是不想她離開。

但她那時太小, 以為事情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

然後憑借一廂情願的熱血,生生把路走得隻剩一個方向。

「我們一起想辦法。」

——原來, 她被深愛著。

她撲進養母的懷抱。

今夜無風也無雨,無月亦無星。

世界靜默如謎,她對未來一無所知。

但是她想, 她還是擁有著愛人的能力。

這真的是太好了,不是嗎?

5

6 月,H 星系 BEI 主星沿海小鎮的某個大型商場裡。

伊芙琳剛參加完西蒙的婚禮。

那個兩輩子都被她牽扯連累的男人。

這一世終於扯斷命運加持的偏執,和他人相愛。

她送上祝福後, 就驅車往畫室趕路。

她的第一次畫展還有兩個月就要開始了, 她得抓住投資人給的機會全力以赴。

正午光照太毒辣, 柏油路被曬得冒出蒸騰的熱氣。

她不得已把車拐進岔路道,然後跑到商場某個還看得過去的甜水鋪裡緊急避暑。

服務員很快就把荔枝茉莉冰茶端了過來。

伊芙琳單手託腮,百無聊賴捏著吸管翻攪冰塊。

從她掌握身體的主動權到如今已經過了 2 年。

那晚之後她和養母共同商討著辦法,她也不再刻意逞能, 明白苦難面前除了獨自忍耐還能找人傾訴求助。

因為身邊有關心愛護她的家人和朋友。

因為方法總比問題多。

現在養父母繼承了祖父的農場,養了 20 隻羊和 5 頭牛, 還有一群鴨子,和一隻看門的大黃狗。

為了減輕負擔, 他們還僱用了一個小伙子。

那個男人年紀比她小 2 歲, 體格高大健壯, 卻有著一頭細軟的淺棕色卷發,還有一見她就會漲紅的臉和莫名其妙的結巴。

生活似乎在步入正軌, 但她始終心神不寧。

身後的兩個小女生翻著八卦報嘀嘀咕咕。

「好帥啊。」

「我看看?」

「噫,」一聲怪叫, 「這是讣告」

另一個跟著驚呼,「啊?好可惜啊,怎麼回事?」

報紙翻到了第二頁。

「我看看哈,打馬球的時候輸球了發脾氣, 用擊球杆砸馬的頭,結果被甩下去踩死了。」

伊芙琳手驀地停住,心跳卻慢慢加快。

兩個女生靜默半晌。

其中一個小聲嘀咕。

「突然感覺死有餘辜欸。」

另一個憤憤點頭,「就是。」

「妥妥的暴力恐怖分子。」

伊芙琳一口氣喝光了冷飲。

她站起身,走到兩個女孩跟前,眉眼溫和, 嘴角含笑,「不好意思打擾你們啦。」

「請問, 能幫我看一眼死者的名字嗎?」

被突然搭話的兩個女孩子愣了愣, 反應過來後單純又爽快地點頭,「當然沒問題!」

「我看看……啊!有了!」

伊芙琳手掌發麻, 指尖隱隱作痛。

兩個女生抬頭看她,臉上揚起大大的微笑。

「是芬尼安·奧維諾。」

伊芙琳在女生清澈的眼裡找到了自己,嗡嗡作響的心跳聲消失了,眼前晃動的光斑也沒了。

她揉揉手指, 笑容變得真誠。

「謝謝。」

偷偷為兩位女生買單後, 她離開了甜水鋪。

離開商場前,她路過一家飾品店。

一個小時後,她驅車離開。

副駕駛上放著才買的珍珠項鏈。

收音機恰好放著她最近喜歡的曲子。

她跟著輕輕哼唱。

「AndIusedtothink.」

【我也曾以為。】

「孤兒院養了你這麼多年,你去陪他幾晚討點小錢回來還不樂意了?」

「全在」【你能在貝殼裡聽見大海的聲音。】

「Whatachildishthing.」

【這種想法真的幼稚。】

4 年後,星際報社報道了兩則新聞。

【著名畫家伊芙琳舉報了一起虐童案。】

【畫家伊芙琳巨額收購聖新孤兒院。】

……

當然, 還有她最該道歉的那兩個人。

要再等 6 年才能到他們命運的重大節點。

在那之前,她會好好生活,安靜地等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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