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之淵第2章

11

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抓到那隻小章魚。

 

隻是還沒來得及教訓。

 

原本隻有拳頭大的章魚從我掌心開始膨脹，逐漸變成了 0001 的樣子。

 

而我手心裡的東西，則變成了一根圓潤黏滑的腕足。

 

無數根觸手緊緊纏繞著我。

 

眼前似人非人的怪物臉上揚著怪異的微笑。

 

「小魚乖，再用力些。」

 

我感到一陣惡心，用力甩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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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頭，凝視他的眼睛：「我讓你辦的事情呢？」

 

0001 微微蹙眉，神色有些惋惜。

 

「小魚，我很難過，還有點生氣。」

 

他模樣委屈：「在你心裡，我還沒有那條雜魚重要嗎？」

 

「0001。」我冷聲叫著他的編號。

 

「阿莫斯。」

 

他突然打斷我，伸出食指在我手心一筆一畫地書寫。

 

0001 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我：「你取的，不許忘。」

 

短短三個字，他寫得很慢，生疏中透著嫻熟，像是練習了很多遍。

 

「小魚，喊我名字。」

 

0001 像個頑劣的小孩，特別執拗。

 

我拿他沒辦法，無奈嘆氣：「阿莫斯，別鬧了，把東西給我。」

 

為了弄清楚齊聞夏的來歷，早在好幾天前，我就讓 0001 去研究所遺址尋找相關資料。

 

0001 心情愉悅了，憑空拿出一沓陳舊的檔案，帶著我一起坐下。

 

兩人座的沙發因為他龐大的體形顯得格外逼仄，我隻能完全窩在他的懷裡。

 

數不清的觸手盤踞在我腰間，雙腿和腳上。

 

輕柔收緊，吸附。

 

觸手尖尖依戀地來回摩挲。

 

0001 聲音輕輕地：「春天快要來了呢。」

 

12

 

我假裝聽不懂他話裡的暗示。

 

「小魚……」

 

0001 低頭用鼻尖輕輕蹭著我的手背，似乎想親吻它。

 

「阿莫斯。」

 

我出聲警告，冷冷看著他。

 

阿莫斯抬眸看了我一眼，動作強硬地親了一下又一下。

 

然後漫不經心地說：「小魚，我登島的時候有遇到其他人類哦。」

 

我不由一驚。

 

研究所這麼快就被外人發現了嗎？！

 

察覺到我的緊張，0001 呵呵笑了笑：「小魚別怕，他們都被我解決掉了。」

 

不等我松一口氣，他又說，「小魚，你養的那條雜魚一點都不乖，我幫你S了他好不好？」

 

0001 從來不是乖巧安分的性格，他的觸手更是如此。

 

冰涼的觸感越來越往上，越來越放肆。

 

我實在忍無可忍，抬手就是一巴掌：「你也不乖，怎麼不先S了你自己？」

 

0001 慘白的臉龐迅速開始紅腫。

 

他的唇角微微上翹，陰影覆蓋下的眼神晦澀詭譎，透出淡淡S意。

 

我捏著他下巴，強行讓他與我對視：「就算是你，也不能妨礙我的計劃。」

 

「呵呵……」

 

0001 垂眸斂目，嗓音有些沉悶，「小魚，做個和我一樣的怪物有什麼不好？

 

「不會生老病S，擁有無盡生命，沉溺在沒有終點的孤獨之海……」

 

原本纏繞在我身上的觸手緩慢松開，吸盤依依不舍地抽離，發出輕微的啵啵聲。

 

來自深海的怪物，憑空消失在了我眼前。

 

要不是空氣中還彌漫著淡淡的海腥味，他仿佛從未來過。

 

13

 

敲門聲結束後，齊聞夏推門走了進來。

 

嗅到空氣中殘留的味道，微微蹙眉。

 

他將夜宵放在小圓桌上，寫字問我：【知虞，你有沒有聞到什麼味道？】

 

他記得很清楚，他走之前房間裡沒有這股氣味。

 

難道——

 

齊聞夏身軀一震，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我絲毫不慌。

 

當著他的面從抱枕下扯出一隻黑色小章魚。

 

「之前養了隻小章魚，不知道什麼時候偷跑出來了。」

 

我站起身，走到魚缸前把小章魚丟了進去。

 

眼神警告它別再妄想越獄。

 

而我身後，齊聞夏一直在看沙發。

 

雖然很淡，但他的確在這裡聞到了屬於同類的味道。

 

他抬頭看向我，垂在身體兩側的雙手緩慢蜷縮成拳，忍不住想：

 

知虞，你到底是誰……我真的可以信賴你嗎？

 

我坐下吃了幾口面，腦海突然響起 0001 的聲音。

 

「哎呀，走得太急，落了點東西。」

 

「……？」

 

這時我才發現，地上遺留了幾張文件沒被 0001 帶走。

 

最糟糕的是，齊聞夏也看到了它們，正要彎腰去撿！

 

我想阻止，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0001 幸災樂禍地說：「怎麼辦呀小魚，你的秘密快要被發現了呢。」

 

14

 

與他所期待的場面不同。

 

齊聞夏彎腰撿起那些已經看不清字樣的紙張，順手放在了桌面上。

 

似乎一眼都沒多看。

 

他轉身後見我沒動筷，連忙寫字：【是不合胃口嗎？】

 

他垂下眼簾，一副可憐模樣：【本來想做豐盛一點的，但家裡就隻剩下兩個雞蛋了。】

 

「沒有！」我拉著他坐下，「很好吃，但我吃不完，我們一起吃吧。」

 

0001 的音量驟然拔高：「裴知虞！」

 

齊聞夏的目光聚焦在我們十指相扣的手上，耳朵都快紅透了。

 

強裝鎮靜寫字：【好，我去拿個碗。】

 

「嗯嗯～」

 

齊聞夏離開後，小章魚爬出魚缸化作 0001 的樣子。

 

無數根觸手迅速將我纏繞，收緊。

 

0001 掐著我的下颌，金瞳SS盯著我：「小魚，我的容忍度比你預想的還要低。

 

「我很嫉妒，會忍不住S了你們的。」

 

我無所謂地笑了笑，抬手輕拍他的手背：「虛張聲勢在我這裡沒用，回到你該在的位置。」

 

「……」

 

0001 緊盯著我不放。

 

大概十秒鍾過去，他冷冷「嘁」了一聲，觸手們緩慢將我放下。

 

可怕的怪物變成了迷你可愛的小章魚，自己爬回魚缸，蓋上蓋子，鑽進海螺殼裡生悶氣。

 

15

 

今文秋借口送體檢報告又來了我家。

 

她進門就想扇齊聞夏巴掌：「我的隊友全部失聯了，是不是你搞的鬼！」

 

齊聞夏冷臉抓著她手腕：「我說過，島上磁場紊亂，再好的通訊設備也無法使用。」

 

今文秋吼道：「要不是你一直拖著，我們早就找到目的點了！」

 

「不要像個瘋子一樣在我面前大吼大叫，我會找機會過去幫你找人。」

 

「我隻給你三天時間！」

 

今文秋摔門走了。

 

齊聞夏揉著眉心轉身，抬頭時，表情一怔。

 

他脫口而出：「知虞……」

 

意識到自己暴露了，齊聞夏臉色瞬間煞白，「知虞，你聽我解釋。」

 

我站在離他僅有幾步之遙的樓梯上，看著他冷笑：「你原來會說話啊，裝聾作啞戲耍我的感情，好玩嗎？」

 

齊聞夏再次意識到我恢復記憶了。

 

他急忙往前踏了一步：「不是這樣的！

 

「被你撿回家前我遭遇了一場爆炸，那時的我確實聽不見也無法開口說話。」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我，模樣格外乖順，牽著我走到客廳坐下。

 

「知虞……」

 

向來溫和自持的他，此刻半跪在我腳邊，紅著眼乞求我的原諒。

 

「我之前並不知道我們是同類，我以為你是那群人的幫兇。

 

「求求你，不要討厭我。

 

「更不要……拋棄我。」

 

16

 

我很滿意這個收尾。

 

隻是演了一場失憶的戲碼，就收獲了我想要的全部。

 

從齊聞夏口中，我得知了一個全新的故事。

 

在他的世界觀裡，我的父母扮演著大家長的角色，帶領種族生活在一個隱秘的孤島上。

 

突然有一天，人類發現了他們的存在，對其趕盡S絕。

 

而他，則是那場災難浩劫中唯一的幸存者。

 

我問他：「你是怎麼發現我的身份的？」

 

他說：「第一次見你就感覺很熟悉，很慶幸，當初的我選擇相信直覺跟你回了家。」

 

我把齊聞夏帶到浴室，讓他進入蓄滿水的浴缸。

 

這是我第二次近距離接觸他的人魚形態。

 

長而尖的蝶形耳鰭，線條流暢肌理明顯的精壯軀體，以及那條淡墨色的巨大魚尾，無一不讓人為之瘋魔。

 

齊聞夏緊張到輕咬下唇：「知虞，你會不會介意我的尾巴顏色不好看？」

 

我上手摸了摸：「不會啊，很漂亮。」

 

「知虞……」

 

他的目光遊離，耳鰭漸漸充血，尾鰭垂在浴缸邊沿輕輕拍打水面。

 

我從尾巴一路摸到透明蝶形的耳鰭，再是他那勾魂攝魄的眉眼。

 

真漂亮啊。

 

跟他相比，我似乎就是個殘次品。

 

難怪近幾年那兩個瘋子對我的關心寥寥無幾。

 

原來是創造出了更完美的實驗品。

 

「小魚，你再看下去，我真的會S了他。」

 

0001 的聲音不合時宜地出現。

 

我沒理會他。

 

看了眼一旁掛著的衣物，轉身走出浴室。

 

17

 

齊聞夏走了。

 

臨走前，他依依不舍地叮囑：「知虞，今文秋不是什麼好人，千萬要小心。」

 

在此之前，我已經得知他和今文秋屬於合作關系。

 

他想找出炸毀半座小島的真兇，為所謂的族人報仇。

 

而今文秋則想獲取研究所的研究成果。

 

但隻有齊聞夏知道那座島嶼的具體位置，以及平安進入的方法。

 

他們兩個，從來沒有真正相信過對方。

 

「嘖嘖，他要是知道你主動找我合作，恐怕得破大防。」

 

今文秋顯然偷聽很久了。

 

我看著她莞爾一笑：「我看要破防的人是你才對。」

 

「什麼意思？」

 

「你的那些隊友，屍體都快臭了吧。」

 

今文秋突然就急了：「你到底還知道些什麼！」

 

我一邊觀賞她的小實驗室，一邊敷衍她。

 

「那座島上，有一頭來自深海的怪物，他脾氣古怪，見人就S，特別危險。」

 

0001 幽幽插話：「小魚，你在汙蔑我。」

 

今文秋信了我的話，臉色難看到了極致。

 

「你跟我合作，到底出於什麼目的？」

 

「很簡單啊。」

 

我遞給她幾管血，「和我一起做個研究。」

 

十歲那年，我的父母對我進行了改造實驗。

 

從那以後，每逢春季我的身體就會發生異變，理智被欲望蠶食，淪為一個真正的怪物。

 

我討厭這種被不定因素掌控的滋味。

 

我的人生，由我自己主導。

 

18

 

今文秋很快研制出了第一批藥劑。

 

我站在鏡子前，徒手拔下一片片帶血的鱗片，越來越多的鮮血順勢流淌，染紅了潔白的浴巾。

 

第一款藥劑，失敗了。

 

它幾乎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小魚，你不疼嗎？」

 

0001 突然出現在我身後，無數根觸手從背後將我纏繞。

 

他制止了我的自虐行為，湊過來輕輕舔舐：「很甜，但我不喜歡。

 

「笨蛋小魚，明明可以找我幫忙，為什麼非要傷害自己呢？」

 

冰涼的觸感隻是片刻就逐漸灼熱起來，理智正在被一點一點蠶食。

 

我在他懷裡掙扎：「0001，放開我！」

 

他置若罔聞，抱著我走向二樓。

 

嗓音裡帶著笑：「不可以，你需要我。」

 

我S命掙扎，但僅靠纖細的四肢根本拗不過他。

 

窗外暴雨驟然將至，狂風席卷著海浪，蕩起一座座驚濤駭浪，仿佛要將這裡淹沒。

 

在這種超出自然的龐大力量面前，理智的最後一道壁壘也被他殘忍摧毀，使我被迫隨性沉淪。

 

0001 在我面前從來都是收斂的。

 

但他今天有些不同，突然發狠在我脖子上咬了一口。

 

與此同時，房門剛好被人推開。

 

齊聞夏的眸子裡盡是震驚，半天才說出話來：「知虞，你……他是誰？！」

 

他想衝進來，但被觸手狠狠打了回去。

 

齊聞夏捂著心口倒在地上，竟直接吐了口血。

 

哪怕都這樣了，他的眼睛依舊執著地看向我，隱約泛起了紅。

 

我一把推開 0001，抬手撫過耳下新長出來的鱗片。

 

這些天裡，今文秋研制出了新的藥劑。

 

可惜作用不是很大，隻能延緩鱗片的生長速度。

 

我身著白色長裙，赤腳走到齊聞夏面前：「很奇怪嗎，他在安撫我啊。」

 

我半蹲下來，撐著下巴失笑，「像你這種完美實驗品，應該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吧。」

 

齊聞夏不可置信地看著那些還在不斷生長的鱗片，喃喃出聲：「你的身體，這到底怎麼回事……」

 

「你真的很礙事。」

 

幾根觸手卷起齊聞夏將他扔下樓去。

 

下一秒，0001 從背後貼近我，冰涼的吻如雨點般落了下來。

 

「小魚乖，你還需要我。

 

「至於那條礙眼的雜魚，不會再來打攪我們了。」

 

19

 

三天過去。

 

我身上的那些鱗片終於停止生長。

 

它們終於開始褪落，結痂，直至皮膚恢復如初。

 

0001 回了深海，隻留下小章魚病恹恹地漂在水面上。

 

打開房門，好像有什麼東西抵著。

 

不等我低頭查看，一股巨力突然將我拉入溫熱的懷抱。

 

「知虞。」

 

齊聞夏嗓音喑啞，顫抖著手輕撫我耳下還未長平的傷疤。

 

「肯定很疼吧，為什麼不提早告訴我這些，我都快嚇S了。」

 

他沒有追問 0001 的身份，隻是緊緊抱著我。

 

聲音又輕又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忐忑：「知虞，可以告訴我，你的過去嗎？」

 

「……」

 

我沉默地靠在他胸前，隔著單薄的布料，清楚感受到他胸腔內越來越快的心跳。

 

氛圍有點過於安靜了。

 

齊聞夏好像在刻意逃避著什麼，獨自在廚房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