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棘困獸第2章

我訕訕：「對不起。」

 

就好像無數次她甩我巴掌罵我媽小三我是野種那樣，我不僅受著，我還得說對不起。

 

對不起礙了你的眼。

 

對不起臉長得不夠軟，讓你的手疼了。

 

「對不起？你說對不起就完了？」

 

秦舒冷笑：

 

「你借著阿行的信任騙爸爸差點籤了假合約，險些害家裡破產，你有什麼臉說對不起？」

 

坐在對面安靜看書的謝行並沒有因為提到自己而有什麼表示。

 

Advertisement

周圍嗤笑不斷：

 

「野種就是野種，骨子裡的壞是改不了的。」

 

「這種下等人，都說了玩玩要處理幹淨，秦家居然有這個漏網之魚，難怪秦舒會生氣。」

 

而我直接問：「那你要怎麼樣才能原諒我？」

 

秦舒不屑掃了我一眼，扯下脖子上的項鏈，看也沒看地丟進海水裡。

 

「滾進去撿，你撿得回來我原諒你一次。」

 

夜裡海水的波浪一層一層地上湧。

 

冰冷刺骨。

 

找到一根項鏈的可能小得可憐。

 

甚至沒可能。

 

稀碎的笑聲不斷，宋陽握住酒杯也像是看熱鬧的。

 

謝行則背對著所有人，恍若高嶺之花。

 

我連猶豫都沒有，點了點頭：「好。」

 

轉身跳了下去。

 

我沒回頭，自然沒看見我跳下去時宋陽猛地站了起來。

 

卻又立刻止住腳步。

 

「不是吧，真的跳？」

 

「看小醜，找樂子咯，秦舒，你真會玩兒。」

 

沒了我，說話的聲音自然也就大了。

 

秦舒聞言哼了一聲：

 

「我腳下的一隻狗罷了。」

 

他們等著看我笑話。

 

但隨著時間流逝，我並未出現，他們又漸漸感覺到了不對。

 

隨即聽見宋陽猛地將酒杯砸在地上，朝著海浪跑去：

 

「草！老子忘了她不會遊泳！」

 

9

 

我騙了宋陽很多次，唯獨不會遊泳這一點，宋陽一直堅信是真的。

 

因為我媽就是在浴缸裡割的腕。

 

所以我從此畏懼關於水的一切。

 

尤其是面積大的池子或者海水。

 

這一點秦舒當然知道，不然也不可能將項鏈丟到海水裡讓我去撿。

 

又或者說，這一直都是我和她之間的「小遊戲」。

 

和外表的落落大方不同，秦舒其實性格非常暴躁，人前不好發作，到了家裡我就是那個最好的出氣筒。

 

她巴不得我滾，卻被秦海不耐煩地呵斥了回去：

 

「事情都人盡皆知了，她要是流落街頭，你是想要看外面那些人都笑我，看我登上頭版頭條嗎？！

 

「把她關在家裡，哪兒也別去！」

 

元曼雲依舊高貴地端著茶杯，掃了我一眼，對秦舒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

 

「都多大了，還和你爸吵架。

 

「你就當多了條狗，多了個玩具就是了。」

 

於是秦舒真的把我當成了狗和玩具。

 

她發現我怕水，就把我逼到泳池裡，朝我潑冷水。

 

手邊有什麼就丟進去，讓我自己跳下去撿。

 

架勢和逗狗玩兒差不多。

 

誰都說秦家千金優雅大方。

 

隻有我知道，剝開殼子，裡面一個扭曲暴躁的靈魂。

 

關於水的遊戲，她說隻要她玩夠了，自然就解氣了。

 

我得讓秦舒原諒我，所以我自然會跳下去給她找那條項鏈。

 

即便我知道她篤定我不敢，也不可能找得到。

 

夜裡的海水很冷，冷得讓我先覺得刺痛再感到麻木。

 

宋陽抓住我時，溫熱的體溫讓我SS拽住他的手。

 

就這麼被他拖了上來。

 

大口大口地咳嗽，他氣得半S，對著我罵：

 

「秦婉你有病吧！想SS遠點，別在我面前！

 

「本少爺見不得S人！」

 

我對此沒有給過一個眼神，而是在其他人靜默時抬起手，定定地盯著秦舒：

 

「我找到了。」

 

那根細小的項鏈，就這麼出現在我手中，隨著海風蕩來蕩去。

 

襯託得秦舒的臉色格外難看。

 

但能這麼辦呢？她眾目睽睽之下說出去的話，還能收回去不成？

 

該說不說，她還真的有想反悔的意思，咬了咬下唇，想要說什麼，就被不知何時出現在走到身後的謝行開口打斷：

 

「想鬧出人命嗎？

 

「各回各家吧。」

 

我這麼大膽差點鬧出事來的確是把這群紈绔嚇得不輕，聽見謝行這麼一說，一群人立刻一哄而散。

 

而我的家在哪兒，誰都心知肚明。

 

秦舒騎虎難下，壓低聲音對我咬牙切齒：

 

「秦婉，你最好期待回家之後你還能笑得出來！」

 

隨即氣急敗壞地轉身而去。

 

我勾起嘴角，甩開宋陽的手，踉跄著跟著她的腳步。

 

宋陽瞪大眼睛，指著我的背影怒火中燒：

 

「秦婉，你受虐狂啊！」

 

他見過我在秦家過的日子，卻怎麼也想不到，當初我騙他也要離開的地方。

 

現在我居然不要命了也要進去的地方。

 

謝行是唯二留下的人，聞言瞥了他一眼，說出的話簡直刻薄：

 

「蠢貨。」

 

宋陽一點就著，差點沒和他打起來。

 

之所以沒打起來，是因為謝行還說了下半句：

 

「你對她一無所知，什麼都不知道，難怪被騙得團團轉。」

 

他當然不知道。

 

他不知道我的卑劣、我的諂媚、我的俗氣。

 

他就知道秦婉是個被欺負的倒霉蛋，可憐巴巴的小妹妹，純潔又無辜。

 

然後他發現這些都是我裝的。

 

所以他真的對我，一無所知。

 

10

 

宋陽不服氣，反而沒好氣：

 

「說得你好像都了解她似的！

 

「謝大少不也以為她是什麼小白花嗎？被她利用得差點栽了跟頭，都是被騙，你又比我好到哪兒去？」

 

謝行：「錯了。」

 

「什麼錯了？難道被騙的不是你？」

 

宋陽冷笑。

 

前者已經毫不留情地轉身離開，隻是回了一句：

 

「我從來沒認為她是什麼小白花。」

 

但即便這樣，他還是被我騙了。

 

11

 

回家的路上，秦舒憋了一肚子氣。

 

眼瞅著我跟著她回了家。

 

她冷嗤：

 

「果然是孽種，撵都撵不走。

 

「你以為以後我爸會給你留一分錢？

 

「有我和我媽在，你一塊硬幣都拿不走！」

 

我楚楚可憐：

 

「姐，我真的沒想和你爭秦家的東西。」

 

她當然不信，她最煩的就是我這副綠茶的模樣。

 

畢竟當初說好的聯姻，是她和謝行。

 

卻不知怎麼回事。

 

再次出現時，謝行身邊已經多了一個我。

 

謝行從來說一不二，對我爸開口：

 

「既然都是秦家的女兒，選誰不是呢？」

 

我就這麼成了他的未婚妻。

 

秦舒對謝行說不上什麼喜歡，豪門裡商業聯姻，誰會真的在意是不是真愛？

 

她生氣，是因為我這個她身邊向來乖巧的狗，居然當著她的面搶了她的東西。

 

而且越發綠茶愛裝。

 

被她撒氣時還會眼含著淚委屈：

 

「你討厭我，怎麼不討厭出軌的爸爸呢？」

 

她毫不猶豫：

 

「要不是你媽的勾引，我爸怎麼會出軌？！」

 

車到家門口時，她幾乎是扯著我下車進門的。

 

沒人比她清楚，隻要到了這扇門之內，她想怎麼處置我就怎麼處置我。

 

可惜，我才進門，她甚至還沒來得及舉起手掌。

 

我爸就先一步走到我的面前，手裡拿著的手機頁面正是我發送的信息：

 

「你和宋家那個少爺是什麼關系？」

 

我扒開遮住臉的湿發，露出了個笑：

 

「爸爸，就是你想的那樣啊。」

 

12

 

書房裡，我爸冷著臉。

 

我卻笑容滿面，仿佛被趕出家門，狼狽歸來的人不是我一般。

 

「爸，你得信我，再給我一次機會，宋家的生意你不是也很想插手嗎？

 

「有我在，我可以幫你啊。」

 

我爸陰沉：

 

「你以為我還會信你？為了給你那個媽報仇，你借謝行的名頭差點把我帶坑裡的事我可還沒忘！」

 

我表情更無辜了：

 

「爸你怎麼會這麼想？

 

「我一直以來最聽你的話，你明明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你的認可……當然，還有一些家產。

 

「我怎麼可能會害你？上次的事還不是我著了謝行的道，被他詐了一局，我同樣也是受害者啊。

 

「他就是不信我，心思深，要不然，你也不會這久了還沒能從他那兒搶到那個大項目不是？」

 

謝行年輕，做事卻不稚嫩，算是小輩之中最早接手家族產業的。

 

這樣的人要是好忽悠，我爸也不至於對我說的話將信將疑。

 

「而且我媽的事我怎麼可能會恨你？

 

「要恨也是恨她啊。」

 

我眼中閃過恨意：

 

「要不是她拋下我去S，我怎麼可能會過沒爹沒媽的苦日子？

 

「反而是爸爸給了我一個家，我會記住爸爸的恩情的。」

 

我明裡暗裡地討好。

 

眼睛卻貪婪地掃過書房裡名貴的擺件。

 

也是，小家子氣，為了錢什麼都做得出來。

 

我爸一眼看穿，眼裡的優越感又多了一些：

 

「那你憑什麼認為你都失敗一次了，宋家那個你就能騙得了？」

 

「他和謝行不一樣。」

 

我篤定：

 

「他之前在家裡做工的時候就是個愣頭青，被我騙了感情現在都耿耿於懷，所以隻要我稍微示弱，他就會心軟。

 

「而且他又不是謝行，一個窮人乍富的二流子，想要騙他就太容易了。」

 

從始至終，我都沒提當初是怎麼騙宋陽的。

 

不過年少輕狂，少男少女就那點事兒，我爸知道其中意義的特殊。

 

他很心動。

 

和謝家的競爭關系不同，宋家和秦家的業務一直都是上下遊的關系。

 

如果能和宋家合作，那被謝家搶走的那個大項目，倒也沒必要心疼了。

 

最重要的是——

 

「姐姐也不可能拉下身段幫你啊。」

 

那麼我就是唯一的選擇。

 

13

 

我太了解元曼雲和秦舒了，她們和秦海一樣。

 

都極度在意面子。

 

當初和謝家是堂堂正正的聯姻，誰都不求誰，元曼雲和秦舒也都能接受。

 

但現在讓元曼雲的女兒去追一個剛找回來的貧民窟少爺，元曼雲和秦舒就算撕破臉皮也不能接受。

 

倒貼這種事，光聽著就跌份。

 

偏偏我爸又可恥地心動了。

 

於是，我在元曼雲還沒來得及將我趕出門時，又再一次登堂入室。

 

她握著茶杯的柄幾乎要捏碎，皮笑肉不笑：

 

「我倒是小瞧你了，野心大著呢。」

 

我眨巴著眼睛，笑了：

 

「媽你說什麼呢，我都是想為爸爸分憂嘛。」

 

這個「媽」字成功讓她完美的面具上出現了裂痕。

 

厲聲：

 

「誰允許你這麼叫我的？！」

 

她和秦海一生氣，我就高興。

 

尤其是聽見身後茶杯砸在地上的聲音之後。

 

我幾乎心情愉悅地打開了花灑洗去身上的泥沙。

 

秦舒對於我能留下十分不滿意：

 

「爸怎麼還敢信她？媽，爸不會真的偏心，以後要把財產分給那個野種吧？」

 

「可能嗎？」

 

元曼雲冷笑：

 

「你爸雖然自私自利，但腦子還是清醒的，他真正認的，就你一個女兒！

 

「我們的財產，當然隻能分給你一個人，就算他真的想，也得過我這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