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第3章

 

陸淮是天才不假，我能和他進一個學校，證明我也不差。

或許我在物理方面並不如他一樣有天賦，可我對世界感知的敏銳觸角注定了我在人文社科領域會有自己的造詣。

 

他停下腳步了。

 

但我不會。

 

國外的學術環境更適合我，我提出了許多自己的想法，被贊揚極有創造性。

 

我的老師用蹩腳的中文稱贊我：「你很有靈氣，沈。」

 

我謝過他的贊揚。

 

在異國他鄉生活得踏實而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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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我會與陸淮媽媽通電話，她一直避免在我面前提到陸淮，可細枝末節還是藏不住。

 

陸淮為了林陽徹底放棄了國外深造的機會。

 

哪怕國外頂級學府給他發 offer，他也婉拒了。

 

他甚至放棄了在高校中做純粹的科研。

 

為了得到林家的認可，和林陽結婚。

 

他進了林陽家的林氏集團。

 

和林陽一塊行走在商業場所，觥籌交錯，紙醉金迷。

 

14

 

冬天，陸淮媽媽突然病倒。

 

我緊急趕回國內，照顧在病床上形容枯槁的她。

 

「阿淮，你等等！你聽我解釋，我和夏禮不是你想的那樣！我隻把他當我哥哥！」

 

醫院不許喧哗，可林陽的聲音極大。

 

隔著門，我聽見陸淮極力壓制怒火的聲音：「夏禮是你哥哥？劉晏言是你娛樂圈的晚輩？你怎麼就那麼多親近的男人呢？你離了他們就活不了是嗎？」

 

我突然覺得有幾分好笑。

 

若她林陽不是這樣的人，你陸淮又怎麼能擠掉她未婚夫上位呢？

 

我推開門。

 

「你怎麼在這兒？」

 

林陽美目圓瞪看向我。

 

陸淮則是突然沉靜下來：「繁星，你回國了？」

 

我不欲與他們多說。

 

陸淮媽媽病情嚴重，我不想他們打擾她養病。

 

林陽現在是娛樂圈新紅的小花，行程繁忙，看了陸淮媽媽一眼就匆匆離去。

 

隻留下陸淮一個人。

 

「你……過得還好嗎？」

 

我微微偏頭看他，商場似乎把他打磨得更圓滑了，那股子銳利的天才少年氣在他身上近乎消弭。

 

如果不努力抓住，人的靈氣與天賦是會被上天收走的。

 

如今的他疲憊而煩躁。

 

我點頭，我在國外自然一切都好。

 

「繁星，我還挺羨慕你的。你還能繼續沉浸在自己的一方世界裡，簡單而快樂。」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本來也可以，隻是你為了林陽放棄了而已。」

 

他愣怔在原地。

 

自嘲地輕笑一聲：「是啊，我為她什麼都放棄了。可她呢？她又把我當什麼呢？」

 

陸淮轉過頭看向我。

 

「對不起，繁星，當初的事是我對不住你……」

 

我搖頭。

 

「別說了。

 

「你再說我也不會原諒你。阿姨在，我不想讓她難做，但還請你閉嘴。」

 

15

 

在我的精心照料下，陸淮媽媽的病漸漸好轉。

 

她開始拉著我的手聊起以前的事，隻是一說到陸淮和我就匆匆揭過。

 

「唉，當初我多希望能看見你們結婚啊。

 

「說到底，還是小淮自己沒把握住。現在……」

 

我抿唇不語。

 

林陽也來過幾次。

 

可都在和陸淮爭吵。

 

「你說我和那些男的不清不楚？那你呢？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來這兒不就是想見沈繁星嗎？這麼多年來，你根本就放不下她！」

 

陸淮掐著眉心，煩躁幾乎凝成實質。

 

「我不想和你吵。」

 

林陽氣得摔門而去。

 

「那就別和我在一起！這個婚也別結了！」

 

陸淮抬頭，看向正好經過的我。

 

聲音沙啞：「繁星，你說我當年，是不是真的做錯了……我好後悔，你不知道，林陽她的個性，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的確，林陽性格惡劣。

 

喜歡看男人為她爭鬥不休，從中獲得存在感。

 

她認為自己是世界的主角，所有人都該圍著她轉。

 

她喜歡看高嶺之花為她跌落神壇。

 

也喜歡看純情學弟因她情竇初開。

 

流連歡場，夜夜笙歌。

 

陸淮在她這裡吃盡了苦頭。

 

他被她的驕縱脾氣折磨得疲憊不堪，此刻抬眼看我：「繁星，如果我們當初沒有分手……如今，會不會很幸福？」

 

我想到國外老師在看我國傳過去的電視劇時跟我分享的一句臺詞。

 

「遲來的深情比草都輕賤。」

 

16

 

陸淮媽媽的病徹底養好，我也告辭，準備回國外繼續深造。

 

出發前，陸淮來機場送我。

 

「以後……是不是就很難見到了？

 

「能不能，最後抱一下？」

 

我冷臉後退一步。

 

「陸淮，從你把我的事告訴林陽的那一刻起。

 

「我們之間就再無任何情分可言了，別惡心我。」

 

他伸過來想要觸碰我的手垂下，眼中細碎的光一點點熄滅。

 

「並不是我……

 

「算了，繁星，你要開心。」

 

我頭也不回地登機離開。

 

回到國外，我又回到了學術研究中。

 

這次回國後，陸淮常常從國內給我寄禮物。

 

都是些小女孩喜歡的東西，首飾鮮花，還有我以前喜歡的小零食。

 

或許我們還在一起的時候，我收到這些會非常開心。

 

但現在，我隻會通通扔了了事。

 

教授偶然看見，心疼得直喊 no，我於是把這些都轉贈給他們。

 

聽陸淮媽媽說，林陽因為這些事和陸淮吵了幾次大架。

 

氣氛劍拔弩張，幾乎快要動手。

 

陸淮身體本就不好，還因此大病了一場。

 

她連連嘆息。

 

我卻在心裡想。

 

這不就是陸淮和林陽所喜歡的，熱烈刺激的愛情嗎？

 

溫馨而平淡的感情他們不是沒有擁有過，卻並不珍惜。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

 

忽然，陸淮媽媽緊急給我打了一通跨國電話：「繁星，小淮他出車禍了！」

 

17

 

陸淮在高速路上截停另一輛車。

 

活像言情小說裡截停小嬌妻的霸總。

 

車裡坐著的是林陽和她之前的未婚夫。

 

這一幕被狗仔拍到上傳到網上，鬧得沸沸揚揚。

 

林陽淚眼汪汪拉住陸淮。

 

可陸淮的拳頭還是控制不住揮向了那個衣著考究的男性。

 

對方不甘示弱，二人竟然在高架橋上扭打在一起。

 

高速路上的車一輛接著一輛，總有一輛閃避不及，撞上了他們。

 

另一方當場斃命。

 

陸淮如今也送進了 ICU 搶救。

 

陸淮媽媽慌得六神無主，求我回國內陪她，我於是定了飛機連夜飛回國內。

 

急救室門口，林陽對我沒有一點好臉色。

 

「你來幹嗎？我說你賤不賤啊？陸淮都親口說不要你了，你還巴巴貼上來。」

 

我懶得多給她一個眼神。

 

「林小姐網上通稿都滿天飛了，還有闲心在這兒放屁呢？」

 

高架橋攔路，這樣的惡性事件在網上發酵，網民一人一句唾沫都能淹S她。

 

她的對家瞅準時機, 把她的黑料一次性都放了出來。

 

其中就有陸淮媽媽這麼多年一直澄清的關於我的事。

 

網友這才恍然大悟。

 

當年，我不是小三, 真正撬別人牆角的小三是林陽。

 

不僅如此，她居然還倒打一耙。

 

還有粉絲給林陽洗地。

 

【拜託，你們姐夫的親媽給那個小姑娘澄清了，還能有假？】

 

【救命啊，我還真情實感地嗑過這對，我以為是一對璧人，沒想到是一對 b 人。我真的要碎了啊啊啊！】

 

【啊, 我當年還罵那個原配小姐姐天生壞種，現在看來她是真的慘。】

 

林陽被輿論反噬。

 

昔日立的豪門千金人設現在成了該被吊在路燈上的資本家。

 

她恨得咬牙切齒：「都怪你們！S老太婆！S賤人！如果不是你們, 我怎麼會被千夫所指？」

 

18

 

我走到慌張得眼神都渙散了的陸淮媽媽身旁扶住了她。

 

她聽到林陽的話，情緒突然激動。

 

「誰是賤人？你才是賤人！

 

「要不是你水性楊花, 我兒子至於出車禍嗎？我兒子要是出什麼事，你就是S人犯！」

 

林陽不甘示弱：「你兒子自己變態, 控制欲強！關我什麼事？」

 

醫生出來制止她們的爭吵。

 

陸淮媽媽隻能依著我的手臂低聲嗚咽。

 

等了很久, 主治醫生終於出來了。

 

「病人已經脫離危險了。」

 

陸淮媽媽臉上剛露出喜色。

 

就聽見他下半句：「隻是病人傷到了大腦，後續情況還需要觀察。可能會有一系列後遺症, 還請病人家屬做好心理準備。」

 

這場車禍導致陸淮斷了 11 根骨頭並且頭骨骨折。

 

雖然生命得到了挽救, 但後遺症對陸淮來說或許比S了更難受。

 

他兩個月後才從昏迷狀態中蘇醒過來。

 

我帶著陸淮媽媽煮好的雞湯給他送過去，他坐在病床上, 身體微微顫抖。

 

四周散亂著書頁，是陸淮研究物理時曾經發表的論文。

 

彼時的他還是人人敬仰的天才，傲氣、不可一世。

 

如今的他, 抬眼滿是痛苦破碎：「繁星……我看不懂了……

 

「我知道這是我寫的, 可我一個字都看不懂了……」

 

他傷到了大腦。

 

上天賜予他的天賦被收回。

 

曾經高等數學的思維方式對他來說猶如本能。

 

可現在，七八歲時就已通曉的初等數學知識對他來說都恍如天書。

 

物理學殿堂神聖的大門, 對他永久關閉了。

 

失去了天賦，他對林氏集團來說也不過是個廢人。

 

光環褪去。

 

林陽那邊也是焦頭爛額。

 

國家要求封S劣跡藝人，她今後再也不能出現在娛樂圈撈錢。

 

而這件事的風波還未休止，因為高架橋攔路這樣的惡性行為, 網友請求國家嚴查林氏集團。

 

這一查可不得了。

 

林氏集團頓時陷入泥沼當中。

 

一來二去, 林陽愈發顧不上他, 完全將他拋之腦後。

 

陸淮，被徹底拋棄了。

 

19

 

可這一切和我又有什麼關系呢。

 

我照料好陸淮媽媽，又飛回國外忙自己的畢業論文。

 

又一次畢業答辯。

 

我的導師一如在國內讀研時的導師一樣對我滿口稱贊。

 

「你對社會議題很有自己獨到的看法，而這些看法都極有價值。你要記住，你的思想或許會改變這個世界, 就像以往所有偉大的思想家那樣。」

 

我微笑致謝。

 

回到國內, 我受母校邀請回校任教。

 

在臺上演講時, 忽然瞥見底下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我沒有停頓，流利而自信地完成了我的演講。

 

現場掌聲雷動。

 

後臺，曾經熟悉無比的聲音叫住了我：「沈繁星。」

 

我並非沒有從陸淮媽媽那裡知道關於他的消息。

 

陸淮曾經求學校收留他繼續參與物理學相關的科研項目。

 

可都被婉拒了。

 

物理學是極其看重天分的學科。

 

而陸淮已經永久失去跨進那扇大門的機會了。

 

可他這個人, 好像永遠隻有失去了才會知道珍惜。

 

就像如今面對我一樣。

 

今天是我畢業答辯的日子。

 

「等我」我轉過頭：「有什麼事嗎？」

 

陸淮如今憔悴狼狽, 再也不見以往意氣風發的模樣。

 

「繁星，對不起。我真的知道錯了。我隻是想跟你道個歉。」

 

我不再看他，直直往前走。

 

「我不會原諒你, 也不希望再見到你。」

 

門外，昔日的同門師友等著給我接風洗塵，慶祝我回到國內相聚。

 

我不願意再困在昔日的陰霾中。

 

等待我的是光明的未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