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凝眉第4章

「蘇明珠，她可是世家千金，你一個商戶女如何能比？更何況你已經嫁過人了，我李潭清堂堂秀才相公，豈能娶你一個寡婦，莫不是讓天下人看笑話！」

 

「你放心，就算我娶了別的貴女，也會時常去蘇家看你，斷不會忘了與你的情意，若是來日我高中，也會給你一個妾室的名分。」

 

「如此，你該知足了。」

 

如此薄情的言語，讓蘇明珠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

 

天公不作美，下起了一場大雨。

 

她失魂落魄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任由雨水將身上打湿。

 

那一路，她不停地想起了我。

 

想起了那個曾經待她如珠如寶的霽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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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分不清，順著臉頰而下的，是雨水還是淚水。

 

淋了一場大雨，蘇明珠病了。

 

隻是這一回，沒有人在她身邊不眠不休地照顧，也沒有人為她一步一跪地上慈雲寺求一個平安符。

 

蘇明珠拖著病重的身體去了我曾經居住的院子，躺在了那張許久沒有打理，早已灰塵僕僕的床榻上。

 

她腦海裡全是我的身影。

 

無一例外，對她都是全心全意地付出。

 

她握緊了原本丟棄在角落裡破碎的白玉桃花镯，眼眶裡的淚水再也止不住。

 

「霽松……若有來世……我不負你……」

 

說完以後，蘇明珠的臉上已經布滿了淚痕。

 

我的手背，也被她滾燙的眼淚灼燒。

 

「直到那次我落水後再醒來……我才知道自己重活一世……這一回，我一定不會放手了……」

 

「霽松，你可知道我發現自己重生，能與你再續前緣時有多高興……」

 

我冷冷地打斷她，「不必說了，我不想聽。」

 

前世於我如何，我早已知曉。

 

於她如何，我不在乎。

 

是她與人私通，也是她親自S了我，都是她親自做的，後悔又有什麼意義？

 

「蘇明珠，前世你怪我拆散你和李潭清，可明明是你主動向我示好，贈我藏有情詩的荷包，你憑什麼將責任推到我身上？」

 

「是你舍不得蘇家家產，是你不願意拋棄一切和一個窮書生在一起，卻將自己的懦弱怪罪在我的身上，親手S了我！蘇明珠，你不但狠毒，還自私透頂！」

 

夏日炎炎，蟬鳴聒噪，擾得人心煩意亂。

 

蘇明珠嘆息一聲，「霽松，我知你心裡還有怨恨，也知你心中依舊不信我的誠意。」

 

「我會讓你看到我的誠意。」

 

說罷，蘇明珠提著裙擺往另一邊走去。

 

我跟了上去。

 

11

 

沒想到在另一邊的屋子裡看到了被綁著的兩個人——蘇寶珠和李潭清。

 

他們被粗糙的麻繩捆住手腳，分別被破布堵住了嘴。

 

蘇寶珠顯然是受到了驚嚇，已經哭紅了雙眼。

 

見到我時，拼命地掙扎著，發出嗚咽的啜泣聲。

 

而李潭清，臉上還多了兩團淤青，想來是挨了打了。

 

蘇寶珠慢悠悠地走到他們兩人中間，不知從哪裡拿出來一把匕首。

 

她扯下李潭清嘴裡的破布，看向我，「隻要李潭清不存在了，你是不是就不會擔心我再背叛你了？」

 

我皺著眉，「蘇明珠，你是不是瘋了？」

 

前世，她為了李潭清S了我。

 

如今又要為了我S了李潭清。

 

我實在想不明白，她到底想要什麼。

 

李潭清似乎也被蘇明珠這副瘋癲的模樣嚇到，連忙求情，「明珠……我們相識多年，我對你是真心的……」

 

「明珠……你冷靜一點……」

 

他說話時，蘇明珠不耐煩地蹙了蹙眉頭，毫不猶豫地將匕首扎進了李潭清的心口。

 

「負心人……該S……」

 

蘇明珠側臉看向李潭清，「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拿著我給你的銀錢去春風樓飲酒作樂……」

 

「我隻恨自己，知道得太晚了！」

 

李潭清的瞳孔放大，露出痛苦的神色。

 

這樣的神色我最清楚不過了。

 

蘇明珠手裡的匕首用了力，隻怕李潭清已經S了。

 

她心中摯愛被她親手SS，她臉色依舊，沒有一絲慌亂。

 

手上染了血腥，她卻絲毫不在乎，隻是從懷裡拿出蘇繡帕子輕輕地擦手。

 

她頭也沒抬，「霽松，隻要你現在答應娶我，我就放了蘇寶珠。」

 

「否則，她就會和李潭清一個下場。」

 

她慢悠悠地抬頭看著我笑，「她的生S，全在你一念之間。」

 

我握緊了拳頭，「蘇明珠，看在蘇老爺和寶珠的份上，隻要你放過寶珠，我可以不同你計較前世今生。」

 

原本是隱忍的無奈，在蘇明珠眼裡卻變成了我無能為力的妥協。

 

她將還沾著鮮血的匕首架在蘇寶珠的脖子上，「霽松，我知道你心裡還有我……」

 

「隻要沒了蘇寶珠。我們就能在一起了……」

 

蘇明珠正要用力，卻被一塊石子打掉了手中的匕首。

 

她驚呼一聲，有些緊張地環顧四周。

 

正在這時，我飛身上前，將蘇寶珠護在懷裡，脫離了蘇明珠的威脅。

 

與此同時，從屋外湧進來許多手持兵器的護衛，將蘇明珠團團圍住。

 

蘇老爺從人群中走出來，氣得雙手發抖，狠狠地給了蘇明珠一巴掌，「逆女！」

 

這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氣，將蘇明珠扇倒在地，連發髻都松散了。

 

十分狼狽。

 

蘇明珠不可置信地看著我，「霽松，這一切都是你的計謀？」

 

我將綁在蘇寶珠身上的麻繩解開，幫她擦幹淨臉上的淚痕，才走向蘇明珠。

 

蹲下身，與她對視，「是。」

 

「蘇明珠，落到如此下場，是你罪有應得。」

 

我刻意壓低了聲音，「那天你落水我沒救你，是我想要親眼看著你S。大小姐或許不知道，我出生江南，水性極佳。」

 

12

 

蘇老爺是個慈父，又是個老好人，依然是不願意相信自己的大女兒喪心病狂到為了一個男人要害S自己的親妹妹。

 

所以，我做了一件忤逆的事。

 

在得知是蘇明珠綁架了蘇寶珠以後，我便召集了人手，又從鏢局裡請了一個會暗器的高手。

 

然後，我便綁了蘇老爺。

 

讓人抬著他一起到了慈雲寺。

 

我要讓他親眼見證自己的大女兒如何兇殘，如何殘忍S害了李潭清，又如何想要親手SS自己的妹妹。

 

否則，他是怎麼也不會相信自己最看重的大女兒會是如此殘忍的一個人。

 

要知道，當初蘇老爺招我入贅時，私心也是想要我選蘇明珠的。

 

前世我蘇明珠成親那夜，蘇老爺拉著我喝了許多酒，說了許多話。

 

他說，明珠性子清高，卻是個懂事的，希望我一生一世愛她，護她。

 

他說，寶珠心智有缺，他不想讓她嫁人，免得受人欺辱，請我將寶珠當做親妹妹一樣照顧一生。

 

他說，他將自己兩個女兒和整個蘇家都交付給了我，希望我不要辜負了他的苦心。

 

我都應了。

 

可我愛護了蘇明珠一生，卻沒能照顧蘇寶珠一生，讓她落了個跳井自盡的下場。

 

而蘇老爺自己呢？

 

隻怕現在的情況，他才是那個最痛苦的人。

 

蘇明珠S了李潭清，自然是逃不過律法的制裁。

 

尤其是李家父母，隻有這一個獨苗苗，全家都指望著秀才高中，飛黃騰達呢。

 

如今李潭清S了，李家父母便將所有怨恨都發泄到蘇明珠身上。

 

他們去府衙擊鼓鳴冤，要求蘇明珠償命。

 

蘇老爺到底是心疼自己的女兒，給了李家父母百兩黃金，才將蘇明珠護了下來。

 

隻是，他將蘇明珠派人押送到了莊子上，讓人看管起來。

 

也算是被軟禁。

 

13

 

似乎一切都已塵埃落定。

 

我和蘇寶珠的婚事延遲了兩個月才舉行。

 

成親那天，好生熱鬧。

 

賓客們都紛紛誇我和寶珠天作之合。

 

飲了許多酒, 我才回到了新房。

 

而我的新婚妻子寶珠，早已掀開了紅蓋頭, 吃起了鋪在床上的花生桂圓蓮子。

 

我推門而入時, 她正鼓著腮幫子，朝我傻傻地笑著，「霽松哥哥……這些桂圓蓮子可好吃了, 你要不要吃一些？」

 

我挑了挑眉頭, 上前坐在她的身邊, 幫她擦了擦嘴角，「寶珠喜歡吃就多吃一點。」

 

寶珠笑著點頭。

 

而他此刻，看到我倒是格外的平靜。

 

「（紅」我去開了門, 來人伏在我耳邊小聲道, 「姑爺, 大小姐S了。」

 

我皺了皺眉, 轉身看向吃得更開心的寶珠，心裡竟隻有欣慰。

 

對於蘇明珠的S，沒有半點難過。

 

我問，「怎麼S的？」

 

雖說是軟禁在莊子裡，日子清苦了些，可畢竟是大小姐，吃穿不愁，怎麼會突然S了。

 

那人有些猶豫，還是開口，「小人問過莊子上來的人了，是她們給大小姐說了你今日和二小姐成親之事, 大小姐便發了好大的脾氣, 將莊子裡的東西能砸的都砸了。」

 

「後來，她嘴裡念叨著什麼……S了就可以重生……一切可以重來……她一定會得到的……」

 

「她說完以後便毫不猶豫地撞牆自盡了……聽說臨S時，滿臉笑意……似乎在憧憬什麼……」

 

我心中沉沉地嘆氣, 揮手讓他退下吧。

 

他們不知蘇明珠的念念有詞是說的什麼，可我知道。

 

蘇明珠以為，隻要她S了, 便可以重生回到以前, 她便可以改變一切。

 

可是，即使她再重活一次, 我也不會再愛上她了。

 

今生不欠, 來世不見。

 

我和她的愛恨情仇，就在今生結束。

 

我轉身進屋時才發現, 寶珠端著酒壺, 臉頰染了一些淡淡的紅色。

 

我坐在她的身旁, 「寶珠喝了酒？」

 

她點點頭，「給我梳頭的嬸嬸告訴寶珠, 今晚一定要喝了這酒才能睡覺的。」

 

我盯著寶珠看, 「好喝嗎？」

 

她又點頭, 「有點辣，但還是挺好喝的，就是喝了有點熱……」

 

「那寶珠可以給我嘗嘗嗎？」

 

她又點頭, 將酒壺遞給我。

 

我搖頭，「我想嘗嘗寶珠嘴裡的。」

 

……

 

紅燭搖曳，抖落多少梨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