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還是小瞧霍驍了。
至少,他學東西很快。
「我自是比不過裴世子,為了攻城,竟然連未婚妻的性命都不顧。若是換了我,定然是做不到的。
「聽說那日裴世子竟然還斥責了姑娘嗎?裴世子做得未免有些過分了。姑娘大度,如今還來探病,卻還被攔在門外。我真是替姑娘不值。
「其實孟姑娘何必走這遭,裴世子身邊不是還有鄭家小姐嗎?啊!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媽的。
霍驍的算盤珠子都蹦我臉上了。
身旁裴司朔再蠢也終於反應過來了,不等孟卉說話就催促她快走,但他卻不敢這麼對西羌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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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還知道守著性子給個臺階,問我們是不是來探望他哥的。
探病?
我覺得霍驍更想送裴司珩出殯。
這臺階,顯然我跟霍驍都沒打算下。
霍驍看S人一樣看了他一眼,冷冷道:
「今日沒帶拜帖,改日再來。」
這理由敷衍得都不加掩飾。
我更是直接打算拉著孟卉就走。
但沒走成。
因為裴司珩出來了。
21
裴司珩是出了名的儒將。
頭戴白玉冠,身穿廣袖袍,一張臉白淨得跟玉面書生一樣,但在劍眉星目間也看得出武將的英氣。
他長得是真不錯,看著就是閨閣小姐們意中人的模樣。
這一輪,霍驍絕對輸了。
倒不是說霍驍長得醜,若單論這張臉,霍驍五官深邃,比裴司珩還精致幾分。
但奈何他身上那股匪氣,三米之內人畜莫近,人家看他一眼都嚇個半S。
還指望著討姑娘歡心?
裴司珩的視線淡淡掃過孟卉,一觸即分。
「門房說兩位殿下來訪,裴某有失遠迎。」
瞧,王府門前發生了什麼他一清二楚。
可孟卉受他弟欺辱,他卻一面都沒露。
我能看明白的事,不信孟卉不懂。
隻是自裴司珩出現後,她便始終微微低著頭,面色淡然恬靜。
似乎並不在意。
「裴世子客氣了,難為世子百忙之中還知道來門口接我們。本王還以為,豫章王府的門房是擺設呢。」
霍驍是懂陰陽怪氣的。
隻見裴司珩下意識看向孟卉,但後者始終淡定如一,反倒他面色沉了沉。
那日我們還是進了豫章王府。
打著探病的名頭,連杯茶都沒喝完。
醉翁之意不在酒。
霍驍簡直把這句話刻在腦門上了。
更別提話裡話外都夾槍帶棒。
裴司珩臉色難看,卻被霍驍質疑道:
「本王瞧著世子臉色不太好,身子當真沒事?這次登門來得匆忙,沒帶什麼禮物。這樣吧,本王回去後讓下面人送些鹿茸、杜仲、芡實來如何?」
全是壯陽補腎的。
「世子如今金屋藏嬌,想來也用得到。」
裴司珩臉色更黑了。
「殿下慎言!臣已有婚約在身,與鄭氏更是清清白白,不過是出於往日曾受恩於其父,暫時護她一時周全罷了。」
「是是是,你說什麼是什麼吧。」
霍驍敷衍。
裴司珩沒當場翻臉,他是真的、真的能忍。
不過,既然現在能忍,那最好忍得時間長些。
好好當他的烏龜王八吧。
22
霍驍不肯去查孟卉的過往。
因為他說了解心上人不能是通過別人的嘴。
行。
他清高,他了不起。
但我不一樣。
我沒有負擔。
不到半天,手下人就將孟卉查了個底朝天。
父母早亡,唯一的哥哥戰S沙場。
血親盡喪之時,她不過十三歲。
兄長亡故不過一年,亡兄之妻改嫁到東平侯府。
她也隨著嫂嫂從江南遷居京城。
然而入京不過月餘,卻生了那樣一樁醜事。
哪怕孟卉聲稱對此一無所知,甚至不惜登城樓、擊鳴冤鼓力證清白。
大楚有律,鳴冤鼓可上達天聽,但想鳴冤昭雪,需在釘床之上滾上一遭。
但世家之人,隻當她是作秀。
人們到底,隻願意相信自己相信的。
於是人們說她卑劣。
說她心機深沉、工於算計。
提起她都當髒了耳朵,仿佛京城貴人們的狗都恨不得咬她一口。
傳言中的孟卉,簡直跟我認識的判若兩人。
我坐在馬車上,偷偷看著不遠處的糕點鋪裡女子迎來送往,面容恬靜。
自孟卉在東平侯府出了事之後,便搬了出來,還在西市開了這樣一間鋪子。
我曾覺得孟卉不同。
因為她明明笑著,我卻覺得苦極了。
可如今,來往的皆是遠離權貴的平民百姓,我反倒在她臉上看出了難得的安心與滿足。
這才是真的開心。
我嘗了嘗下人們買來的紅豆糕。
外酥裡嫩、香甜軟糯。
這味道就算是御膳房的廚子估計也得下幾分功夫。
我想,霍驍是對的。
幹嗎去聽狗嘴裡吐不出的象Y。
可孟卉卻說:
「公主初來乍到,最好不要與我走得這樣近。」
她似乎在陳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神色淡然。
「我名聲不好,恐怕會拖累公主。」
可眼神不會騙人,那懇切的目光燙得我曾萌生的懷疑無處遁形。
我覺得羞愧。
「蓁蓁不想跟我做朋友嗎?」
「當然不是!隻是我身份低微……」
她慌了神,甚至隻是看著我裝出的受傷,眼底都寫滿了無措。
像大漠之中獨行的旅人,突然看見綠洲,卻以為那不過是海市蜃樓。
這樣好的姑娘。
我覺得霍驍配不上她。
但豫章王世子更不配。
孟卉曾對我講過一個故事。
聽完之後,我想霍驍完了。
他不可能贏過裴司珩。
但,架不住裴司珩自己作S。
後來很多年,在我成為西羌王之後。
兩地商貿頻繁,百姓安居樂業。
海晏河清,盛世太平。
而無論西羌還是大楚,都流傳著——
第一女商與她那霸道嬌夫的傳奇故事。
(霍驍番外)
23
初見孟卉,她被叛賊挾持在城牆之上。
我從沒見過那樣冷靜的姑娘。
她隻是望著城下的大軍,沒有哭喊、沒有掙扎,甚至看不出半點驚懼。
她是裴司珩的未婚妻。
可那蠢貨毫不猶豫地拉弓、放箭,鄭榆的血濺在了她的臉上。
頓生靡麗。
但她自始至終都還是那副古井無波的樣子。
我見過錦衣玉食的世家小姐,也見過不少窮苦人家的姑娘。
但卻沒見過孟卉這樣的女子。
看她的第一眼,我便覺得心疼。
我以為裴司珩在入城之後,會立馬奔向她。
可他沒有。
我看著他帶人馬直入宮城。
自己拉著韁繩的手卻不聽使喚,生生換了個方向、翻身下馬。
可孟卉認錯了人。
她並不是不害怕。
隻不過是知道不能將自己的恐懼暴露人前。
卻可以將脆弱,展現給她的將軍。
我明明與她素昧平生。
可這一刻,竟覺得嫉恨。
裴司珩那偽君子,憑什麼?
老子若是有這樣一個未婚妻,一定要月亮不給星星,不等那些狗東西動她一根汗毛,都給剁成雜碎,哪裡會讓她受這樣的罪。
裴司珩不安慰也就算了,竟然還斥責她?
我想,吩咐老大夫檢查的時候還是草率了。
隻包了她頸上的傷,忘了看看眼睛。
孟卉估計是眼神不好。
不然怎麼會選裴司珩?
保不齊哪個角落裡還有逆黨,可他竟然放心讓孟卉獨自離去。
我不想跟上去的。
可我的腳有自己的想法。
她住的地方有些遠,那地方偏僻又簡陋。
以豫章王府的勢力,這很不對勁。
有些事甚至不用我查,就像是無孔不入的風一樣傳進了我的耳朵。
但我一個字都不信。
我隻恨裴司珩無能。
他既然不肯對他好,那也就別怪別人搶。
機會來得那樣快。
孟卉的嫂嫂入獄,裴司珩幫不了她。
但我可以。
我畢竟在皇室之中待了二十多年,皇舅的心思自然也明白三分。
御書房前跪了兩個時辰,我最終賭贏了。
從此西羌的王位與我無緣,我成了帝王手裡一把S人的刀。
可孟卉說什麼?
她竟以為我不過是一時興起,甚至說出為奴為婢這樣的話。
像是一場交易。
旁敲側擊是沒用的,有些話還是要直說。
那一日,她愣了好久。
像隻被嚇蒙的兔子。
24
豫章王府門前,是我第一次見她發怒。
字字句句,全是對我的維護。
哦,還有阿依慕,但那不重要。
她步步直逼謝三,步履堅定、目光如炬。
明明是典型的江南女子,如今卻無一人覺得她弱柳扶風。
北風呼嘯而過,可她始終站得筆直。
一襲白裙生生點燃了這寒冬。
璀璨奪目。
四下皆靜,唯有我、心跳如鼓。
那一日,阿依慕指責我衝動。
她說我當著眾人的面說那些話,定又會將孟卉推上風口浪尖。
可她卻不知其中緣故。
「你以為我今日任由她被眾人欺辱,便能換風平浪靜嗎?
「阿依慕,你不懂京城這些人。因為他們身為權貴,所以信奉權貴。
「孟卉難道沒有忍讓過嗎?可換來了什麼?是他們一次又一次的變本加厲。」
我的目光穿過層層枯木,定在不遠處的裴司珩身上,滔滔怒火燎原。
「我就是要將事情鬧大,我就是對孟卉圖謀不軌,隻有將人完全納入我的羽翼之下,這些人才會因為畏懼權貴,管好自己那張嘴!」
如果眼刀也能S人,裴司珩不知要S多少次。
但他總能惡心得超出我的想象。
當人群散去, 裴司珩故意與我擦肩而過,臉色難看:
「霍驍殿下, 不論如何,孟卉早已與我做了真夫妻,還望殿下顧及皇室顏面, 別再來糾纏我們。」
總有人上奏說我無法無天,我想是對的。
因為我當場給了裴司珩一拳,甚至絲毫沒有這是在他家門前的自覺。
「裴司珩,你還真是不要臉。
「自己管不住下三路, 害她受了這麼多年冷眼, 還有臉在這大言不慚?」
我用了十足的力氣, 手臂都隱隱發麻,加上裴司珩沒有防備,一時被打倒在地。我接著又補了一腳,他生生吐血。
「你這婚, 老子就算是搶了,你又能怎麼樣?哭著鬧到陛下面前?裴司珩, 你敢嗎?」
奪妻之事,他若具表上奏, 皇舅定饒不了我。
但前提是裴司珩肯冒「犯上」的風險。
但顯然, 他不敢。
何況他如今兵權在握, 更是讓當權者忌憚。
於是豫章王府的侍衛上前,卻被他抬手制止, 吩咐下人將我拒之門外,已經是他最後的倔強。
我狠狠踹了兩腳那王府門前的石獅子, 破口大罵:
「孬種!
「她到底喜歡這玩意什麼?臉嗎?」
我不明白,摸上自己的臉皮,眼裡若有所思。
「阿依慕,你抹臉的那什麼東西, 給我來兩瓶唄?」
可她隻是一臉無語:
「我絕不可能有你這樣的哥哥。」
身後,鄭榆的額頭正中,就那麼釘著那尾箭羽,汩汩向外流血。
「老誰」好消息,孟卉跟裴司珩的婚退了。
壞消息,孟卉要走了。
從阿依慕那聽到消息的時候,我匆匆跑去見她,可她隻說:
「京城這座囚籠,困了我四年, 如今好了,我要回家去。」
那一刻, 嗓子裡卡住的話, 無論如何也吐不出來。
直到後來,她平冤昭雪。
我問:
「不走不行嗎?」
可她仍有心結。
孟卉背著莫須有的罪名走過了三年。
雖然最終平反, 可又如何?
那樣的冤屈,她到底忍了三年。
她身處天子腳下尚且如此,那這世間又有多少人背負枷鎖而活?
昭冤司,說是為了平天下不白之冤, 可究竟為何, 天知地知。
於是我許下了那樣的承諾。
很難。
但我一定會做到。
父王怎麼也不會想到,他的女兒沒嫁出去,但兒子倒插門了。
和孟卉成親那日,我都要笑瘋了。
什麼, 裴司珩?
誰還管那蠢貨?
老子隻知,如今春宵帳暖,倦鳥終歸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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