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果,我可以不上A大,在國內隨便找個三流大學上,”陳路周說,“我可以去學最冷門的專業,男護士怎麼樣,還不夠冷門的話,動物醫學,殯葬行業、宗教佛學都行。”
“路周,我跟你爸想送你出去,不僅僅是因為遺產問題,”連惠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我不認為出國鍍金對你有什麼不好的,我們臺裡哪個領導的孩子不出國?人家A大保送都不去,高三就申請出國留學了。這個問題到此為止,就算你爸同意把你留下來,我也不會同意的。”
“是因為那天下午的事情嗎?”他直白地問出來了,大概是死也要死得明白一點。
“所以,你一直覺得我想送你出國是這個原因?你要懷疑我跟楊臺長有點什麼你可以去找你爸說,我有理有據,能解釋清楚,並不會影響你走不走的問題。還有,我送你出國是鍍金,不是流放,你搞清楚。你回來還是繼續要為這個家賣命,就像之前你說的,你覺得在我們眼裡你就是一條看門狗,行,那就回來繼續當不要錢的看門狗。”
溫柔的女人說起狠話來最要命,陳路周後來回想這話都覺得自愧不如,他這性子,多半像連惠,又狠又利。
腳步很沉。他其實沒喝多少,也確定自己沒醉,但推開樓道門的時候大概酒精上頭,體內那點中二因子在作祟,壓根也沒想到樓道裡會有人,一步一腳印、慢悠悠地踩著中間那個線走,主要還是闲的,又不想推開那冷冰冰、空蕩蕩的出租房。
然後,旁邊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響。
“你埋機關了?”
陳路周說實話,嚇一跳,驀然看見徐栀那張白淨而無欲無求的臉,下意識回頭看了眼樓道外,有些沒反應過來,“你……”
徐栀從黑暗裡走出來,站在高他兩三級的臺階處,不知道等了多久,但多少是有點不耐煩了,想說你幹什麼去了,但聞到他身上的酒味,就一目了然。
“喝酒去了?”
“啊。”陳路周低頭繞開她,不動聲色地去開門。
他沒關門,換好拖鞋,順手扔了一雙幹淨拖鞋在門口,沒等她進門,就一言不發地進臥室去換衣服了。
徐栀換上那雙拖鞋就沒再往裡走,隻站在玄關,沒動,等他從臥室出來看看怎麼處置她。兜裡手機一直在震,是陳路周的,徐栀腿都快震麻了,他確實日理萬機,就手機這個振動頻率,把她社恐都震犯了。
這會估計也就剩百分之一的電量。她剛剛看就隻有百分之十了。
陳路周換完衣服出來,他這個人不知道哪來的毛病,進去換了件衛衣長褲出來,似乎怕被她佔便宜似的,沒露一點肉,除了喉結那塊,但這麼看更突更清晰,也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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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路周已經在沙發上坐下,回頭透過客廳的隔柵見她還站在玄關那,謔了句:“站那給我當門神啊?我花錢請你了啊?”
徐栀這才走進來,把手機遞給他,“你走的時候瑩瑩都沒來得及叫住你。”
他坐在沙發上接過手機,不冷不淡地嗯了聲,多半也猜到她來幹嘛,接過手機一看,沒電了。
“你坐會兒。”
他起身去房間找充電器。
徐栀聽見裡面有抽屜的開合聲,沒多會兒,他身上披了條黑色的毯子,整個人倦怠感滿滿,低著頭給手機插充電寶,趿拉著拖鞋,拖拉地從臥室裡走出來。徐栀是看見那個充電寶才想起,自己還欠他一個充電寶。
她問:“你是不是感冒了?家裡有體溫計嗎?”
陳路周坐回去,靠在沙發上,手機插著充電器回了幾條重要信息,最上面一條是谷妍,五分鍾前,約他吃飯,他直接往下滑,找到朱仰起的微信,一手抓著頭發,單手飛速打了幾個字,發了條信息過去,然後就把手機丟桌上沒再看,腦袋徹底懶洋洋地往沙發背上一仰,無所事事地看著天花板,沒回答,有些冷淡:“你還有事嗎?你要是想見我媽,我還沒想好怎麼跟她說,你今天應該見到了,她不太好忽悠。”
客廳電視機開著,是天氣預報,明天局部地區依舊下雨,她盯著電視機,聽著主持人熟悉的臺詞和背景音樂,嘆了口氣說:“哦,沒事,我不是來找你媽媽的,我其實是來找你說笑話的。”
陳路周對她的笑話心理陰影面積大概有五室一廳那麼寬,“我能選擇不聽嗎?”
“就發生在剛才,你真的不聽嗎?”
“說吧。”拗不過,嘆了口氣。
“你的手機剛剛不知道誰一直打你電話,我跟一個阿姨拼車過來,我倆就坐在出租車後座,然後就很尷尬,因為你手機一直震,那個阿姨一直以為是自己的手機在震,每次一震她就掏出手機看,然後可能每次都發現沒人找她,就把我罵了一頓。”
徐栀背挺筆直地坐著,陳路周則靠著,這個角度正好能看見她耳後,她耳朵很紅,軟軟的。陳路周眼神松散溫柔地盯那看半會兒,調侃了句,“罵你什麼了,給我栀總耳朵都罵紅了。”
徐栀不知道自己耳朵多紅,隻以為陳路周開玩笑,將話原封不動地復述出來,“說讓我出門不要帶按摩器,哇,我當時好尷尬,我隻好掏出來說,不是按摩器,是我朋友的手機,結果它、就、停、了!”
陳路周直接整個人嗆住,“……徐栀,你在跟我開黃腔?”
“不是,我在跟你要精神損失費。”徐栀坦誠說。
陳路周就知道,人靠著,撈過手機,款很大,“行,要多少?”
“你有多少啊?”
“我有五百萬,你要嗎?”他很好脾氣也大方地說。
徐栀很理智,“合法的話,我就要。”
陳路周笑了下,手機鎖上,拎在手上心不在焉地一圈圈轉,開玩笑看她說:“這麼大筆錢,你想要合法也很難,除非咱倆結婚。”
“那不行。”徐栀反應很快。
“你還嫌棄上了,有五百萬的是我,不是你!再說,誰要跟你結婚,你想得到很美。”
“啊,我是說我還沒到就法定,你也沒到吧。”
“到了我也不結,國家提倡晚婚晚育,優生優育,好好賺錢吧,沒錢你拿什麼養孩子。”
原來陳路周是這個路子。徐栀想,晚婚晚育,優生優育。
話題戛然而止,外面的暴雨也停了,淋漓的雨水在路燈下泛著光。
大約過了五分鍾,電視機上的畫面已經跳到了午夜新聞聯播,主持人正在播報明天高考出成績的事情,徐栀又悄悄看了他一眼,“陳路周,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說。”他有點困,眼皮冷淡地閉著,壓根沒看看電視。
“就瑩瑩,”徐栀心說,瑩瑩對不起,我先隨便試試,“她最近可能喜歡上一個男生……”
陳路周這才睜開眼,嘆了口氣,朝她看過去,眼神沒什麼情緒,“我說呢,今天怎麼突然賴上我了,想在我這取經?蔡瑩瑩喜歡誰啊?朱仰起?”
“這不能說。”
陳路周斜她,腦袋仰著沙發背,後頸託著,又轉回去,閉著眼懶洋洋地說:“行吧,想追還是幹嘛?”
徐栀事無巨細,娓娓道來:“也不是想追吧,就是想跟他繼續當朋友,怕說了就沒法當朋友了,這個男生我覺得他也挺渣的,一會兒對人好得不行,一會兒就幾天也不聯系,忽冷忽熱。身邊好像也有女性朋友。”
陳路周:“這不是海王是什麼。”
徐栀:“是吧,我覺得他挺渣的。”
陳路周嗯了聲,撈過一旁的遙控器,渾然不覺地建議說:“跟蔡瑩瑩說,玩玩就行了,別太當真。”
徐栀哦了聲,“你現在心情好點了沒?”
陳路周:“幹嘛?不好你能怎麼辦?”
徐栀想了想,看了眼天色,發出誠摯的邀請:“我帶你騎摩託車吧,特別刺激。”
“不要,你怎麼天天無證駕駛啊,”陳路周敬謝不敏,裹緊身上的黑色毛毯,實在撐不住了,“你要還不想走就自己看會兒電影,這電影還行反轉很多,我有點發燒不陪你了,進去躺會兒,要走就過來叫我,我送你回去。”
“冰箱裡有酒,想喝自己去拿。”他補了句。
說完,他從茶幾上掰了顆感冒藥剛要塞嘴裡,突然想起來之前喝酒了,直接吐了,都沒來及反應,直接去端旁邊的水杯,漱了漱口。他喝完,才反應過來,桌上的水是徐栀的,他沒給自己倒,剛就倒了一杯,杯口還有徐栀的口紅印。
徐栀還不忘記提醒他一句,“……是我的。”
陳路周嘴裡還含著水,面色沉著冷靜,囫囵應著:“……咕,咕咕嘰。”
“嗯,我知道。”他把水吐掉,又口齒清晰地重復了一遍。
徐栀:?
毯子直接掉在地上陳路周也懶得撿,大腦行將就木的轉著,喉結無奈地滾了兩下,才解釋說,“我是說,我喝完才知道,現在吃虧是我,你不用這副表情。”
“難道我要高興?”
“也不用,”陳路周這才去撿地上的毯子,很快又找回了場子,非常找打,“咱們那個五千還作數嗎?多少我也算親了你一口,雖然是間接的,打個折吧,兩千五行吧?你微信發我就行。”
徐栀眼疾手快拿起杯子,也喝了一口,找場子誰不會。
“可以了嗎?要不我再來一杯,你倒找我兩千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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