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先生觀察日記第2章

他說了很多，絮絮叨叨。

看出他很想念父母，我說：「我不理解這種感情。」

陸先生詫異地問：「天馬人沒有父母嗎，為什麼不理解這種感情？」

我說：「天馬人屬於隨機繁殖，到了年紀，我們會開花。我們的繁殖模式和地球的植物差不多，男性的花會散發花粉，擴散到空氣裡，女性的花受粉後會結出種子，種子隨機種到靠近水源的地方，長出來的樹就有概率孵化成天馬人。

我們天馬人的愛情和繁殖是分開的，愛情必須和特定的人在一起，但繁殖可以和任何人，不受控，也不用撫養後代。」

他：「太……」

我：「太奇怪了？」

他尷尬地點頭。

我微笑：「不奇怪，每種生物都有自己的繁殖方式，而且隨機繁殖比你們的繁殖方式好多了。」

「為什麼？」他問。

我說：「可以盡量地保證社會公平。」

陸先生轉頭看我。

我說：「據觀察，你們地球人最大的不公平之一就是繁殖。因為你們非常認可血緣，導致有些人從出生開始就擁有強大的資源，處於金字塔頂，有些人則出生處於底層，隨著傳承，差距會越來越大。」

「我們天馬人不一樣，我們的繁殖是隨機的，撫養也是隨機的，絕大部分人起點差不多，能走到社會的哪個階層，全看自己的能力。」

陸先生眼睛亮晶晶的：「聽起來很有趣，可以和我聊聊你們那裡的事情嗎？」

我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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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我們聊了很久很久。

陸先生似乎不怕我了，他說，他和我也有共同點——都沒父母。

我說：「還有一個共同點，我們都屬於碳基生物。」

他一下子大笑，誇獎我很幽默。

我理解了一下幽默的意思，慢慢地笑了：「我說的是實話，天馬人無父無母，廣大的宇宙，有許多和你一樣的人，你不必為父母的事感到孤獨。」

他沉默了很久，忽然展顏微笑：「謝謝你，解開我一個很久的心結，你需要什麼幫助，請盡管說，隻要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都可以幫你。」

我遲疑著道：「的確有需要你配合的研究……等過一段時間再說吧。」

8

那晚過後，陸先生似乎開心許多。

接下來幾天，陸先生白天上班，晚上回來喝我的藥劑，幫我了解地球的各種知識，也好奇地詢問我天馬人、宇宙的知識。

他像個小孩，對廣闊的外星充滿好奇。

我一直在記錄他的生活。

比如他每天六點半準時起床，雷打不動。

接著去遊泳、跑步。

我特意地觀察了一下，他的腹肌有八塊。

他驕傲地告訴我，這個數目是人類的極限，大部分人的腹肌隻有一大塊。

我拿著小本本問：「我見你經常鍛煉腹肌，這塊肌肉是不是有很大作用？」

他說：「是的。」

我：「請問有什麼作用？」

他扶著遊泳池壁，沉默良久，說：「吸引異性。」

我有點困惑：「可是，陸先生天天穿衣服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除了我，沒人看到你的腹肌，如何吸引異性呢？」

陸先生拒絕回答。

我覺得人類太神奇了，明明想要用腹肌吸引異性，卻又極力地隱藏，特別矛盾。

我還想仔細地詢問，陸先生已經遊走了，並且多次拒絕再談論此事。

我想，腹肌一定是個羞羞的器官。

我依舊觀察他的生活，發現陸先生是個生活很規律的人。

每天都會穿西裝襯衫，並且把襯衫扣到第二顆紐扣。

他會喝一杯咖啡，精神奕奕。

他會盡量地控制面部肌肉，仿佛面癱。

我問他為什麼要這樣，他說面癱可以讓人畏懼，霸總都是面癱的。

我問：「就像鳥類膨脹羽毛威脅對手一樣，人類通過面癱威脅其他人嗎？」

他沉默好久，才說：「算是吧。」

指環提示我，他的心情非常復雜。

我趕緊問：「你是否有話要說？」

他用黑漆漆的眼睛盯著我，片刻道：「你做研究，都這麼認真嗎？」

我說：「是的，科學需要認真對待。」

他：「或許，你可以嘗試用一個異性的角度觀察我，把我當初一個男人，而不是一個實驗對象。」

我抬頭打量陸先生。

客觀評價，他長得很英俊，有種迷人的氣質。

我說：「你在異性中一定很受歡迎。」

他似乎有點高興：「展開說說？」

我：「你的頭比其他的雄性大一些，這讓你在人群裡顯得很特別。」

陸先生頓了一下：「我的頭很大嗎？」

我老實地說：「加上毛發挺大。」

陸先生有點生氣。

我說：「臉太小了點兒，不過這個缺點應該不嚴重。」

他似乎不那麼生氣了。

我繼續說：「你體格健壯、外形俊美，肉質也很結實，雙臂比其他雄性粗壯，你擁有其他雄性沒有的繁衍優勢……

他：「聽著像形容小龍蝦，個頭大、外形美，兩個大鉗子，肉質結實。」

我尷尬地詢問：「請問冒犯到你了嗎？」

「沒有。」他說，「你以後可以稱呼我為小龍蝦先生。」

我問：「真的？」

他拉下臉：「我隻是在開玩笑。」

我：「哦。」

人類的幽默太幽默了，我有點理解不過來。

9

我特意地上網查詢小龍蝦是什麼。

別說，和陸先生的形容挺像。

第二天小龍蝦先生……哦不，陸先生去理發店剪了頭發。

他問我：「我的頭看起來還大嗎？」

我搖頭：「不大。」

難以理解他的行為，生物都以大為美，大代表著強壯，有威懾力，他卻特意地讓自己的頭看起來小。

我說出自己的想法，陸先生說：「人類的審美不同，頭太大不好看。」

他拿出一本花花雜志，上面全是擦邊的男人照片：「這就是人類審美。」

我翻了翻，都是體格健壯、兩條粗胳膊、細腰、肉質結實的小龍蝦。

原來人類的審美就是小龍蝦。

我在筆記本上鄭重地記下這個結論。

我繼續喂陸先生藥劑。

七天過後，他的肝臟依舊沒任何變化。

系統說：「很遺憾，天馬人的生物藥劑似乎無法修復人類肝臟。」

我驚訝片刻，如實地告訴陸先生。

陸先生微微地一愣，嘆氣說：「那就算了吧。」

他的心率、脈搏都很平靜，說明他並沒生氣。

我說：「很抱歉，沒考慮到天馬人和地球人體質構造差別太大，藥劑不起作用。」

陸先生搖搖頭：「或許這就是命。」

我猶豫地望著他，欲言又止。

陸先生似乎知道我在想什麼，抬起手指，說：「放心吧，我會繼續幫你完成研究。」

我高興道：「陸先生，你真是好人！」

我在小本本上記下：陸先生非常具有奉獻精神。

陸先生說：「以後，你可以不用親我了吧？老實說，你隨便地親我，我很困擾。」

我說：「好的。」

他對我的平靜表示不滿：「難道就隻有我一個人困擾嗎？你是女孩子，天天親一個男人就沒有別的感觸？」

我困惑道：「可是陸先生，我們天馬人情侶之間的親吻和地球人不一樣，如果僅僅是嘴對嘴地親，那不算什麼。」

陸先生拉下臉，更不高興了：「這不公平。我們地球人嘴對嘴親吻代表情侶之間很親密的行為，你不止沒治好我的病，還搶走我的初吻，很不公平。」

我想了想，覺得他說得對：「那，我也把初吻給你，這樣就公平了，可以嗎？」

陸先生臉一紅，扭捏片刻，說：「也行。」

我抬頭：「隻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我的情侶接吻？」

陸先生臉紅：「為什麼不能接受？」

「好吧。」

我點點頭，捧住他的臉，剎那間，系統提示陸先生的心率急速飆升到前所未有的 200+，渾身肌肉緊繃到極點。

但從表情上卻依舊看不出任何端倪……哦也有端倪，他的耳朵尖好紅。

我張開嘴巴，伸出舌頭。

舌頭像花一樣綻開分叉，五根觸須在空中搖晃。

「陸先生，請張嘴吧，我要進去了。」我禮貌地邀請。

陸先生沒動，他靜靜地看著我的舌頭片刻，隨後白眼一翻，「撲通」倒地。

10

【他身體健康狀況很差，再加上受到驚嚇，才會暈倒。】系統斷定。

我公主抱起陸先生，放到最近屋子的床上。

門鈴響了。

我下樓開門，門口站著兩個人類，一個男性一個女性。

見到我，他們都露出吃驚的神色。

「你是誰？」他們問我。

「你們好，我叫安米普爾，目前和陸先生住在一起。」我隱藏了外星人身份，這是陸先生讓我看了很多科幻電影後告訴我的，千萬不能告訴別人真實身份，否則會被抓走。

「陸為時居然會帶女人回家同居？」年輕男人驚呼，轉頭對年輕女人說，「瀟瀟，陸為時有女朋友了，你怎麼辦？」

「賤人！」

年輕女人氣急敗壞地沖過來，揚手要打我巴掌，被我靈巧地握住她的手：「你好，請保持和平。」

瀟瀟怒吼：「你個小三！臭不要臉的婊子！打死你！」

她又要抓我頭發，我決定實行正當防衛，迅速地擰住她的手腕，認真地說：「你好，請保持和平。」

瀟瀟掙扎不得，大叫：「啊啊啊！有種你打我！打我啊！」

我從未聽過這樣的要求，有點吃驚。

遲疑片刻，我決定尊重她的意思。

揚起手，我噼裡啪啦地給了她好幾個耳光，打完後放開她，認真地問道：「你好，請問夠了嗎？」

瀟瀟捂住臉哭泣。

我困惑地問她：「是不是我打得不好，你不滿意？」

她破口大罵。

看起來很不滿意。

於是我抓起瀟瀟，又噼裡啪啦地打了好幾個耳光，邊打邊問：「你好，請問現在滿意了嗎？」

她哭著大叫：「陸為間，你就看著我被打嗎？」

年輕男人從震驚中回過神，沖過來拉我，我擰住他的手：「你好，假如你向我發起攻擊，我會正當防衛。」

他生氣道：「別以為我不打女人。」

說完揚起手。

我判定他即將攻擊我，第一時間採取正當防衛。

接下來，是獵殺時刻。

「啊啊啊！」

兩人鬼哭狼嚎。

「好吵。」二樓傳來陸先生的聲音。

我抬起頭，一隻手抓住一個人，禮貌微笑：「陸先生，你醒了。」

陸為時看了我一眼，說：「能不能……放了他們？」

「當然可以。」我放開二人，為了避免誤會，我解釋道，「陸先生，這兩個人闖進你家裡，向我發動攻擊，我是正當防衛。」

瀟瀟和陸為間快速地跑上二樓，緊緊靠著陸先生。

氣氛有點緊張，我想了想，友好地找話題打破冰點：「看得出來，陸先生在人類群體中屬於比較強大的雄性，和你個頭差不多的雄性都躲在你身邊。」

三人：「……」

我走上二樓，瀟瀟和陸為間大叫：「你不要過來啊！」

11

我眨了眨眼，停下腳步。

陸先生吸了口氣，問他們倆：「你們來做什麼？」

瀟瀟說：「陸為時，這幾天我去公司堵你，你都不在……人家想見你嘛。」

陸為間說：「哥，給點兒錢花花唄，之前你給我買的那輛蘭博基尼撞壞了，你給我重新換一輛吧。」

陸先生的臉瞬間變得冰冷。

陸為間說：「喂，你別不同意啊，你在陸家養大，我們給你吃喝，讓你成人，現在爸爸把公司交給你打理，我這個真正的陸家人找你要個車，不過分吧。」

瀟瀟也說：「我們倆的婚約，是陸家同意的，你不能拒絕。」

我站在樓梯口，看到陸先生的臉色變得很差。

他的心率開始急速地攀升，肌肉也變得很應激。

想到他身患絕癥，我出於同情心，走上樓伸手提溜住瀟瀟和陸為間：「陸先生，需要我把他們扔出去嗎？你似乎很不高興。」

陸先生驚訝地看了我一眼，說：「不用。」

我放開二人。

陸先生走到陸為間面前，嚇得陸為間後退一步：「哥？」

陸先生說：「我的確被陸家養大，不過，這些年我為陸家做的貢獻夠多了，你不用再道德綁架我。」

陸為間：「什麼意思？」

陸先生默默地盯著他。

兩人之間的氣氛很奇怪。

我看了看二人，認為有必要打破他們的僵持，貼心地向陸為間解釋：「你好，陸先生的意思是，你的才能有限，也就是廢物的意思……你身為一個廢物提的要求非常不合理，這樣不好。你需要自知之明，請盡快地滾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