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025-07-24 14:20:163934

滿池的蓮花卻在我心裡枯竭了。


指尖刺入掌心,泛起尖銳的疼。


 


晚宜、晚寧。


 


一字之差,天壤之別。


 


我自嘲地扯了扯唇角。


 


踉跄著從蓮苑離開。


 


也許我隨蕭宴川來上京,從一開始便是一個錯。


 


9


 


那是我在春鶴山的第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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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常憶起經年以前。


 


父兄離家之前,叮囑我要護好自己。


 


我哭喊著求阿兄別走。


 


一串木質的風鈴遞到我的手上,阿兄彎腰摸了摸我的額發。


 


「蕭將軍救過我的命,把命賣給那樣的人,有何不可?


 


「晚宜乖,若風鈴響了,就是阿兄在念著你了。」


 


阿父阿兄離開了。


 


再沒回來過。


 


景熙七年,娘病逝了。


 


那年我十二。


 


村莊裡的鳏夫趁夜色摸進家中,欲行不軌。


 


被我用父親留下的長弓取了命。


 


箭矢穿透他的胸膛,血淌了一地。


 


我嫌髒,蹲在牆角,等著白日,有人發現去報官。


 


一命償一命也成。


 


一個遊方老醫師路過。


 


瞧我可憐,帶我回了春鶴山。


 


師父不嫌我粗鄙。


 


收我為徒,教我醫術。


 


他喜歡飲酒,每逢喝酒,必大醉酩酊。


 


醉了便捋著胡子吹噓:


 


自己給先帝爺治過病,江湖中亦有他的傳聞。


 


我聽了隻是笑笑,不置一詞。


 


師父說我這人寡淡無趣。


 


誰娶了我,便是倒了塌天大霉。


 


我隨師父行醫治病,總繞不開春鶴山外十裡。


 


到我十五那年,師父說已經沒什麼能再教我的,將春鶴山留給了我,去雲遊四方。


 


臨行之際,他慎之又慎地告誡我。


 


路邊的男人不能撿,先皇的貴妃就是一個例子。


 


師父語氣裡有遺憾,他平生治病救人無數。


 


借酒澆愁,多半是邁不過多年前心裡那道坎。


 


我留在春鶴山。


 


山裡瘴氣重重,天然的屏障隔開俗世。


 


山中無甲子。


 


我自得其樂,匆匆便是兩年。


 


直到碰見蕭宴川。


 


10


 


第一次見到蕭宴川時,我便知曉他的身份。


 


洪景國最年輕的上將軍。


 


亦是阿兄的救命恩人。


 


我曾居住過的小小山村。


 


左鄰右舍,都掛著他的畫像。


 


蕭宴川吸入瘴氣過多,昏S在山澗。


 


他救過阿兄。


 


即便阿父阿兄追隨他上了戰場,屍首捐給了黃沙。


 


也不能抹S曾經的這份恩情。


 


我衣不解帶,照顧了他足足半月有餘。


 


絲毫不敢怠慢。


 


後來,他醒來的第一時間,便是去了山裡的春泉池。


 


我找到蕭宴川時。


 


他枯坐在一汪泉眼旁。


 


身側,滿池枯敗的殘荷,他眼裡的灰敗卻比枯荷更甚。


 


他搭在膝上的指尖微顫,像是喃喃自語。


 


「這世上哪裡會有金蓮?」


 


那時我想,蕭宴川一定愛極了蓮花。


 


才會不管不顧來這春鶴山裡尋蓮。


 


冬日生不出夏荷,這世上也沒有傳聞中的金蓮。


 


那時我不曾想到,不久後便是晟陽公主十九歲的生辰。


 


而那位張揚明媚的公主,平生最愛金蓮。


 


蕭宴川休養了兩日,向我告別。


 


竹屋前,他抱拳答謝我的救命之恩。


 


像是臨時起意,他的視線與我在半空中遙遙相望。


 


「將軍府的蓮苑也有這樣一池蓮花,你願不願意……同本將回去?」


 


蕭宴川垂眸,眼底辨不清喜怒。


 


也許疼惜有之,愛憐亦有之。


 


我搖了搖頭:「我在這山中已久,早已習慣,將軍離去便是,無須掛懷。」


 


上京繁華之地,哪有野草的容身之處?


 


他垂下手,忽而笑了笑:


 


「若本將的意思是聘陸姑娘為妻呢?」


 


我怔了怔。


 


蕭宴川抬眸望著我,鄭重其事道:


 


「蕭宴川對天起誓,此生隻娶陸姑娘一人,我——絕不負你。」


 


誓言擲地似有千斤重。


 


道出口的一瞬間,蕭宴川的面上也恍了一下神。


 


我正要拒絕。


 


竹屋檐下的風鈴霍地傳來悅耳的脆響。


 


像是……


 


念著我的阿兄回來了。


 


我恍惚了一下,忽而改了主意。


 


「好。」


 


我聽見自己輕聲道。


 


11


 


夜色已深。


 


蕭宴川仍未回來。


 


我將鎮紙挪了再挪,筆肚的墨由濃轉淡。


 


終於將和離書寫好。


 


蕭宴川大抵總是忙的。


 


其實我早便應該明白。


 


半載夫妻。


 


他嫌棄我粗鄙,嫌棄我拿不出手。


 


借口軍務繁重。


 


從未陪我參加過上京的任何一場宴會。


 


蕭宴川隻是給了我正室夫人的名分。


 


也隻是短暫地愛了我一段時光。


 


春鶴山朝夕相對的半月。


 


滋生出情感。


 


燃燒到了最盡頭。


 


更香滾落在地。


 


我低頭掸了掸書案上的香灰。


 


一抬頭,便透過搖曳的燭火,瞥見蕭宴川身上的玄氅。


 


他眉眼有些倦怠。


 


安撫完晟陽公主,又到了我這兒。


 


蕭宴川下意識避開我的目光。


 


語氣有些澀然:「我有事與你相商。」


 


我平靜地看向他。


 


「蕭宴川,你娶我時,曾說過一生一世一雙人。」


 


他皺了皺眉:「公主天之驕女,陛下掌珠。你一介醫女,平妻的位置,也算不得委屈你。」


 


我手裡的筆落在白宣上。


 


墨汁暈開了一點兒,但不影響。


 


繞過書案,我將手裡的和離書遞給他。


 


「將軍軍務繁重,我已替將軍寫好和離書。請將軍落下名諱,放我離去。」


 


他攥著那薄薄的和離書,不可置信地望著我,雙眸灼灼:


 


「陸晚宜,你這是什麼意思?上京中的達官顯貴,哪個不是妻妾雙全?為何獨你不行?」


 


「妻妾兩全?」


 


我扯著唇角:「你已娶妻,你是想要晟陽公主為妾?」


 


他忽而眯著眼,語氣危險:


 


「陸晚宜,你放肆了。」


 


我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瞧,我這夫君終於認清了自己的情意。


 


於言語上都生怕怠慢他的公主分毫。


 


我不與他辯駁,拿起案上我整理好的包袱。


 


「蕭將軍,愛慕一個人,並不可恥,可將軍卻不敢面對自己的心。」


 


陸晚宜一向拿得起、放得下。


 


一顆真心既給了出去。


 


也收得回來。


 


這半載來,蕭宴川見的多是我善解人意、溫柔體貼。


 


哪裡被我這樣違拗過。


 


他面上掛不住,冷哼一聲,當即提筆。


 


在和離書上落下龍飛鳳舞的三字:蕭宴川。


 


事情終於了了。


 


管家德叔被喚來。


 


蕭宴川嗓音冷冷:


 


「她已不是將軍府主母,既決意離開,自然不能帶走分毫將軍府之物。」


 


蕭宴川盛怒之下。


 


攪得闔府上下僕從都圍在主苑的書齋之外。


 


他們提著燈盞。


 


我收拾好的包裹被人打開。


 


一柄長弓、一串木質風鈴。


 


一覽無餘的行囊。


 


蕭宴川的臉色有些難看。


 


兩樣皆與他無關。


 


也與這將軍府不相幹。


 


管家德叔不落忍,正欲勸他。


 


蕭宴川卻冷淡地掃了他一眼,示意他閉嘴。


 


隨即看向我,眼底再無溫情可言。


 


「你一介孤女,又無倚仗,你可知本將身邊的位置,有多少人覬覦?」


 


我沒有應他的話,微微頷首:


 


「將軍查驗過了,那便就此別過。」


 


蕭宴川的視線久久凝在我身上,眸光微沉:


 


「若本將記得不錯,你身上這件衣物,亦是將軍府的。」


 


聞言,府中的僕從面上皆是一震。


 


「蕭宴川,你就一定要給我這樣的難堪?」


 


蕭宴川不為所動,甚至不疾不徐地理了理衣袍。


 


似乎篤定了,我會開口求他。


 


我自嘲一笑。


 


是我識人不清。


 


是我錯看了他。


 


眾目睽睽下,我動手解開外裳。


 


眾人垂下頭,不忍再看。


 


「夫人!」


 


紅瑤忽然高聲喝止。


 


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她從屋內取出一件素衫。


 


蕭宴川嗤笑一聲,警告意味明顯。


 


紅瑤卻捧著那件衣物,不卑不亢地走上前,眼裡閃過淚光。


 


「這衣物,是奴婢用月銀所置,夫人待府中下人極好,紅瑤贈夫人。」


 


「不」,紅瑤搖頭,「贈予陸姑娘,願姑娘自在逍遙、快意平生。」


 


她撿起父親的長弓、阿兄的風鈴。


 


我眼眶微熱,無聲地道謝。


 


謝她幫我隱瞞身孕之事,也謝她肯助我自由。


 


紅瑤壓低嗓音:「城西的丁家莊,丁貴文是奴婢的哥哥,姑娘若無處可去,便去投奔我那兄嫂。」


 


「我有去處。」


 


我換好衣裳,離開了將軍府。


 


12


 


我沒有騙紅瑤。


 


我的確有去處。


 


春鶴山雖遠,卻是我的來處。


 


離京之前,我拜訪了崇醫堂的老醫師。


 


我初來上京時,也準備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


 


卻被蕭宴川一句「將軍夫人怎可拋頭露面?」束住手腳。


 


為了不給蕭宴川添麻煩,我悉心學著將軍夫人該做的事。


 


但卻一直惦記著行醫救人。


 


機緣巧合之下,我與崇醫堂的醫師達成默契。


 


遇到有疑難雜症的,便通過紅瑤將消息遞進將軍府。


 


我寫好方子再遞出去。


 


如此,便能兩全。


 


來到崇醫堂,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一劑藥,送走了腹中的孩子。


 


老醫師在上京許久,見慣了人情冷暖,並沒有多問,隻是勸我多留幾日。


 


養一養身子,再離開。


 


我答應他再留幾日,將那本未完成的雜症集編纂完。


 


13


 


我在後堂休養了幾日。


 


適逢老醫師去近郊出診,崇醫堂到夜裡沒了伙計。


 


夜色蒼茫,我被雨聲驚醒。


 


起身去檐廊下收藥。


 


支開窗棂,卻瞥見院裡多了兩位不速之客。


 


一個侍從推著輪椅,左目空懸。


 


我識得那獨眼侍從的面孔。


 


前御林軍統領——重佑。


 


我曾聽蕭宴川提過,重佑辭去禁軍統領一職,追隨景王而去。


 


那輪椅之上,便是——景王謝允州,先皇第六子。


 


洪景王朝,曾有三載。


 


是他的時代。


 


在春鶴山那段時日,我曾由衷誇贊蕭宴川,這世上再沒有人能像他一般勇冠三軍。


 


蕭宴川的眼底卻晦暗不明。


 


他坦言,這世上有太多人,他終其一生也不能及。


 


其中一位,便是景王。


 


當今陛下即位後,洪景王朝曾爆發過足足六個月的兵禍。


 


人心惶惶、軍中動蕩。


 


那時候的景王謝允州中了一種罕見的毒,深居簡出。


 


年僅十七的蕭宴川平兵禍、鎮強寇。


 


憑借的卻是景王留下的手札。


 


景王謝允州早已淡出所有人的視線。


 


我知重佑所求。


 


「他的病,我治不了。」


 


「陸小姐醫術高明,又是鬼醫的弟子,理應懸壺濟世,救病者於危難。」


 


好無理的語氣,重佑眼裡無聲的威脅緊逼。


 


「那便談談交易。」


 


重佑是個急性子,雙拳砸在門框之上,退了一步。


 


「景王府會助姑娘在這京中站穩腳。」


 


威逼不成,便是利誘。


 


輪椅上,一直未開口的男子,在廊檐之下賞看雨景。


 


與蕭宴川不同,民間將景王畫成了洪水猛獸一般的人物。


 


他摘下礙事的幂籬,玉白的指節叩著枞木輪椅。


 


「今夜多有叨擾,實在失禮。」


 


我瞥見鴉色的大氅擁著那人蒼白的側臉。


 


他並不抱希望。


 


雨聲驟急。


 


潤過男人的眉眼。


 


我曾見過苦苦求生之人的眼神,對那樣的渴望並不陌生。


 


但景王的眼裡隻有一片澹靜。


 


將S之人,不求生,但求S。


 


我忽而開口。


 


「我隻能盡力一試。」


 


重佑眼中一亮,幾乎哭出來:「真的嗎?」


 


多年求醫問診,幾乎所有名醫都斷言,景王謝允州根本無法站起來。


 


自此,他便淡出了上京人的視線。


 


從傳聞裡銷聲匿跡。


 


輪椅之上的男子忽而側頭,與我的視線遙遙相撞。


 


他開口,音質出奇地好聽:


 


「是嗎?那便有勞陸姑娘了。」


 


14


 


謝允州如今這副樣子乃是中毒所致。


 


春山漫。


 


很美的名字,我並不陌生,這毒出自我師父之手。


 


在我面前諱莫如深的老頭子。


 


喝大了,將什麼都抖出來了。


 


先皇的貴妃乃一民間女子,機緣巧合對先皇有恩。


 


一介民女,入了宮,還做了人人豔羨的貴妃。


 


師父那時候聲名在外,替二皇子研制毒藥,本為審訊叛國逆賊。


 


淬煉出一種奇毒。


 


春山漫。


 


奪嫡之爭,利欲膨脹,春山漫陰差陽錯地入了先貴妃之口。


 


先貴妃懷有身孕,拼S誕下六皇子謝允州。


 


謝允州年歲小,幾個哥哥皆已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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