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2025-07-24 15:01:403477

 


「南明沒了沒關系,我們記得你,我們記得你。」


我在這樣的安慰裡放聲大哭。


 


烏雲把月亮遮蔽,雨聲淅瀝,仿佛回到十八年前。


 


穿過花草葳蕤的宮廷,是我回不去的青春年少。


 


多年前母後也曾在午後撫摸著我的發。


 


「我們小雲芝啊,一定要嫁自己想嫁的人,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11


 


我的靈魂飄搖在大江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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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要有人撿起我的雕像,我就能看到他們。


 


但神力所剩無幾,我無法像之前那樣與他們交談。


 


洪水漸漸消失,但雨也毫無蹤影。


 


世間的天氣開始失衡。


 


在愈發炎熱的天裡,我穿梭在北齊的諸地。


 


家裡的男人像豬一樣打著呼嚕。


 


少婦從木搖籃下取出雕像的碎片,慢慢地修補著。


 


她美麗的臉上帶著愁苦,手指上滿是傷痕。


 


搖籃裡的嬰兒朝她笑,她握著雕像,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但總歸是在笑。


 


「藍兒,阿媽不哭,阿媽在修公主呢。」


 


……


 


頭發花白的老人小心翼翼地從衣服夾層中取出一點泥土。


 


對著這點土,他老淚縱橫,慢慢修補著雕像。


 


「這土是老頭子臨走前從南明偷偷帶的,公主不要嫌棄啊。」


 


「咱們土在人在,永遠不忘根。」


 


……


 


荒山上的無字衣冠冢前。


 


一個瘦弱的少年對冢叩首,蒼白的臉上眼神卻烏黑透亮。


 


他對著稀淡的日光修補著雕像。


 


「公主,你一定會回來的,對嗎?」


 


……


 


分布在北齊土地上的南明人執著而倔強地撿起我的雕像。


 


他們修補著,堅信有一天我會回來。


 


我走過他們的生活。


 


流了一遍又一遍的淚。


 


但他們已經很好地適應了新生活,並竭力生存著。


 


但,最令我意想不到的,是最後一個撿起我雕像的人。


 


12


 


香山別苑的佛祠裡,我見到了北齊太後。


 


她瘦了很多,脊背卻依舊挺直。


 


昔年豔冠天下的臉已有了歲月的痕跡,兩鬢蒼白。


 


侍女的託盤上呈著被修補後的雕像。


 


太後伸出手,輕輕撫過雕像的面容。


 


佛珠冰涼,沁過一絲冷意。


 


她衰老的眼裡湧過一抹感傷的情緒。


 


「哀家當年便說過,不必娶南明女,不必用這樣的手段。」


 


「萬事總有因果輪回,他這樣做,總歸是害人又害己。」


 


侍女勸她:「娘娘,陛下做事自有謀斷。」


 


太後搖了搖頭:「我自己的孩子我知道。」


 


「昱兒勇武多謀,但下手過於狠絕,極傷陰私。」


 


她的眼裡閃過一絲悲哀。


 


「隻是可惜了昭明公主,這孩子哀家當年瞧著也很好,隻是S得早了些。」


 


侍女又勸她:「當年您要保昭明公主,已是仁慈之舉了。」


 


「昭明公主在大婚之夜就S了,陛下娶了霜小姐,親上加親,也是一樁美談。」


 


「美談?」太後冷笑了一聲。


 


「若是美談,這些年他就不必弄出那些寵妾滅妻的醜事來。」


 


「當年哀家勸了他,他便將我軟禁在這香山別苑裡。」


 


我一愣。


 


寵妾滅妻?軟禁?


 


拓跋昱竟心狠如此?


 


太後冷笑著摔了佛珠。


 


「拓跋昱啊拓跋昱,到底還是更像他老子。」


 


「自作孽,不可活。我倒要看看,這場大戲,他該怎麼收場。」


 


13


 


我終於積攢出了點力氣。


 


但北齊卻再沒有雨水了。


 


我想像從前那樣肆意地行雲布雨。


 


卻感受到難以動彈的滯澀。


 


為什麼?我不是雨神嗎?


 


我惶惑著回到泰山巔,那是我復生的地方。


 


我想弄清楚一些事情。


 


站在泰山之巔,望著茫茫四野,我忽然了悟了一件事。


 


原來我不是雨神。


 


也不是上天垂憐我。


 


是南明萬眾夜以繼日的祈禱感動了上蒼。


 


他們將信仰之力貫於我一身,使我擁有了排雲布雨的能力。


 


然而被他們信任的我,卻沒有好好地踐行自己的力量。


 


天地自有循環,之前我肆意宣泄的洪水,本就應該分布在這數年前。


 


一朝之間傾瀉幹淨,之後卻留下無盡的幹旱與炎熱——


 


最後所有的人都會S。


 


我開始思索該如何挽救這垂危的世間。


 


最後在泰山祭壇下的古碑上找到了答案。


 


碑上說,取之於民,用之於民。


 


江海的水來自河澤。


 


如果想讓河澤豐盈起來,就得讓江海枯竭。


 


我想:


 


民眾祈願的信力是河澤。


 


而我的生命是江海。


 


「也許是該到走的時候了。」


 


14


 


拓跋昱又來找我了。


 


他氣喘籲籲地爬上泰山之巔,臉色青灰。


 


烈日炙烤著他,他已不復年輕時的俊美。


 


北齊帝王放下了引以為傲的自尊,伏在地上求我。


 


他低聲說:「雲芝,住手吧,這樣下去這世間都會完蛋的!」


 


我沉默著坐在山巖上,無動於衷。


 


拓跋昱臉色灰敗,卻遽然被出現在身後的女人捅了一刀。


 


赫連霜S了他。


 


她笑得花枝亂顫,上了年紀的臉上已沒有了年輕時的風韻。


 


「拓跋昱,你寵妾滅妻,讓那兩個孽種代替我孩子的位置,S在我手上也不虧。」


 


拓跋昱捂住傷口,不可置信地看著赫連霜。


 


赫連霜放聲大笑:「不敢相信?人總是會變的,你變了!我不能變?」


 


說罷,她拔出刀,一腳把拓跋昱踹到山崖下。


 


噴濺的血染紅山巖。


 


她毫不猶豫地給了自己一刀。


 


我看著她,心頭微受觸動。


 


赫連霜大笑著,把血抹在唇上,似胭脂般的紅。


 


「連雲芝,你不就是想我們S嗎?」


 


「我S了他,再自S,你不就滿足了嗎?」


 


「你不就滿足了嗎!」她聲嘶力竭地吼著。


 


下一刻,身體如折翼的飛鳥般,直直地朝懸崖下墜去。


 


她的聲音回蕩在山谷裡,盤旋不息:


 


「連雲芝,放過天下人吧。」


 


我站起身,看著山巖上的血。


 


兩個生命轉眼消逝。


 


但他們不會S。


 


這世上的人都不會S,除了我。


 


我開始走過這座使我復生的山。


 


當年南明萬民給予我的力量,我要還給這世間眾生。


 


我的裙袂拂過山間禿巖。


 


斷斷續續地哼唱著一支南明小調:


 


「青春受謝,白日昭隻。」


 


「春氣奮發,萬物遽隻。」


 


「冥凌浃行,魂無逃隻。」


 


走路間,天上下起了雨。


 


S去的人又從泥土裡醒了過來。


 


春風吹又生,野草蔓原。


 


萬物復蘇,一切仿佛都如同之前一般。


 


萬物生則有其命,所有的人都該為自己的惡行付出代價。


 


我們都S過一次。


 


但再醒過來的人,已經被雨水衝刷了惡意。


 


一路走過北齊的十六州,跨過南明的三十五城。


 


我走到了東海裡。


 


海裡浮現出南明萬眾,他們含著淚,朝我叩首。


 


父皇母後站在最前面,欣慰地看著我。


 


我朝他們微笑,然後消散在天地裡。


 


世間再無連雲芝。


 


15


 


香山上也下起了雨。


 


疾風撲朔,吹得窗棂簌簌抖動。


 


侍女問靜坐在榻上的太後要不要把窗戶關上。


 


太後道:「把窗戶開著,哀家要聽雨聲。」


 


侍女說:「聽說幹旱的地方又下起了雨,那裡的人們還在歡呼。」


 


「他們說雨是從泰山上下來的,現在正往泰山上去。」


 


太後疲乏地合上眼,擺了擺手:「哀家知道了。」


 


侍女應聲告退後。


 


太後睜開眼,望著窗外撲襲而來的雨,輕輕嘆了口氣:


 


「縱有連雲之志,也抵不過世間風吹雨打去。」


 


(完結)


 


番外


 


我是南明人,卻長在北齊。


 


阿奶說我是阿爹的遺腹子,當年她和阿娘因為在肚子裡的我才沒去赴S。


 


她說南明人本該堂堂正正地走,但活下來的人都有不得已的理由。


 


阿娘嫁給了北齊人。


 


我娶了北齊人。


 


但我們仍然認為自己是南明人。


 


我少年時,天上大旱,後來發起了大洪,人們顛沛流離, 受苦得很。


 


我跟著阿娘和阿奶,往高處走, 一直沒被大洪淹掉。


 


但阿奶說,冥冥之中是公主在保護我們。


 


她要我記住一個名字。


 


昭明公主連雲芝,是我們南明最後的榮光。


 


阿奶哭著說:「公主是金枝玉葉的貴人, 卻從小往民間跑,咱們國都的人都見過她,和她說過話。」


 


她說:「公主是個好人。」


 


後來,北齊的各地出現了雨神雕像。


 


南明人不會這麼高調。


 


這些都是北齊人做的。


 


他們希望通過神明來實現自己的願望。


 


但阿奶說, 這世間的人就是喜歡高高捧起一個人來, 再狠狠把她砸下來。


 


公主的雕像被砸了。


 


阿奶心疼得直淌淚, 趁夜色把雕像撿回了家。


 


那一晚我不在家,但後來,她和我說見到了公主。


 


我從未見過她這麼容光煥發,就沒敢跟她說, 她可能是老眼昏花。


 


阿奶說:「你不要不相信,阿奶從來不說謊, 除了小時候哄你不吃糖。」


 


我們把雕像修補起來,偷偷藏在供櫃裡。


 


聽說南明人都藏著雕像。


 


我們見面時心照不宣, 隻暗地裡指了指天。


 


後來天又熱了起來, 天上久久不下雨。


 


人們沒水喝, 就煮之前的雨水喝。


 


阿奶說:「公主肯定遇到了什麼問題,她不會不管我們的。」


 


然而當天上真正下起了雨, 她卻又哭了起來了。


 


「公主啊,公主啊……」


 


她一聲聲地喊著。


 


「你這又是何苦啊?」


 


聲音喑啞, 宛若泣血的老鴉。


 


鄰居家S在大洪裡的人又回來了。


 


他步履蹣跚,臉上帶著茫然,回了家就摔了盔甲,抱住家裡的女人:「我、我以後再也不打你了……」


 


天上下著雨, 阿奶哭著拉著我往山裡趕。


 


人間大亂,但南明人都往山裡趕。


 


山裡有神龛,這是南明人設的神龛。


 


我們要供我們的公主成神。


 


但神龛卻消失了,燒香,香抖了幾次,沒燒成。


 


南明人都哭著跪在空地上, 朝老天磕頭。


 


公主S在了這世間。


 


我們也救不了她。


 


但阿奶擦幹了淚痕:「公主一定是去了另外一個世界。」


 


「在那裡,她一定能和陛下、娘娘、太子殿下團聚。」


 


南明人有了希望, 把眼淚都擦幹, 連連點頭。


 


阿奶說:「我們送送公主吧。」


 


我們朝青山綠水叩首,送我們南明人的公主。


 


北齊帝回來後, 起初還算得上勤政。


 


但後來漸而懈怠了,老年時,他也成了昏君,丟了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


 


那個在邊疆平涼府養馬的少年, 最後成了這天下的主人。


 


烽火四起, 這些年裡,我度過無數個雨天,也曾無數次想起少年時的經歷。


 


到八十二歲這年我壽終正寢合眼時,我仍記得我是個南明人。


 


我告訴床前哭啼不休的兒女, 我下輩子仍要當個南明人。


 


飲水要記得水發源的地方,河澤要承江海的情。


 


隻要有雨水在的地方,南明的血脈不會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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