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任何一個不知廉恥的女子一般,坦然地開口:
「公子想要如何?為奴為婢皆是小女子的本分,但若要行房事,還望明日再來。」
倒不是因為我方才流產,而是:
「小女子這身汙血,公子若是沾上便不吉利了。」
周呈一愣,怪異地看著我。
我知他怎麼想。
大抵不過哪怕是青樓女子,都不會在自己孩子沒了之後,面對一個陌生之人就如此盛情邀待。
實在是放蕩下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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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並不在意。
貞烈有何用?
隻要能活下去,那就什麼都不是。
他悄然放下手帕,退後了數步。
他態度肅然莊重,眼中卻滿是憐憫:
「這世道多艱,姑娘一定受了很多苦。」
「這當是我等天下讀書人的失責。」
「在其位而不謀其事,如若不然,又怎會讓一個小女子落到這般境地?」
我愕然看著他,下意識呢喃:
「你便不覺得我給人為奴為婢,放蕩下賤?」
周呈搖了搖頭,反駁道:
「這如何是姑娘的錯?若非迫不得已,誰會願意為他人婢?皆是命途多舛,身世悽苦,求生之舉罷了,何分下賤放蕩?」
「要怪,當怪讓姑娘變得如此之人,亦怪我等這些能去科考,卻未能為民造福的讀書人才是。」
我定定地看著他,眼中酸澀,似哭似笑:
「你這書生,好生呆笨。」
若不呆笨,怎麼會把旁人的不幸歸咎於自己?
他也不生氣我譏諷他,隻是朝我露出個溫和的笑,開口道:
「姑娘若是沒想好去處,大可先留在寒舍,恰好小生方來金陵,無人照應,每每溫書入神,便忘了做飯吃食。」
「若姑娘不嫌棄,一日隻需給小生管兩頓溫飽即可。」
怎麼可能會嫌棄?
這明明是他為了給我一個容身之處,說出的託詞罷了。
9
周呈是個書生。
卻也不隻是個書生。
如若不然,許綏也不會想要結交他將我送出去。
他原本也是書香門第,但父母早年病逝,由族中長輩撫養長大。
此次前來科考,這金陵之中亦有不少人是他父親早年的舊識。
他也是去一一拜訪時才機緣巧合地到了許綏的宴席之上。
瞧見許綏就這麼明晃晃地把自己枕邊人送出去的時候,可謂驚愕。
才要拒絕,但許綏比誰的反應都快,硬生生地拿著若是他不收我,金陵也就沒有我容身之處的話把他給堵了回去。
是以等他找到我時,我也就倒在雨夜之中。
好幾次他都心中有愧,總認為若非是他,我也不會遭此劫難。
我笑他讀書呆了。
心中卻難得平靜。
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真的能過上如此平淡的日子。
剛開始,他硬拉著隻讓我做飯,衣物他自己可以洗。
他臉色漲紅。
被我笑道:
「有這些工夫,你都可多看兩頁書了,左右我也要洗自己的,多了你的也不妨事。」
「就當是我謝你救我一命,你若是再推辭,我便生氣了。」
他方才收手。
扭扭捏捏地將筐裡的貼身衣物拿走,這才罷休。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才是個姑娘。
周呈的院子不大,卻頗為僻靜。
這讓我再沒聽到過許綏的消息,闲暇時我經常看著周呈的那些書發呆。
他有日從書中抬起頭,突然道:
「你想瞧的話,隨意取之即可。」
我難得覺得難堪,拘束出聲:
「我並不識字。」
他們都說,像我這樣的人,這輩子都給人為奴為婢,識字這種東西,我向來不配。
周呈聞言沉默了片刻,抬頭認真地道:
「這有何難?我教你便是。」
他想要教我習得自己的名字,卻不知道我姓甚名誰。
隻知道我叫阿婉。
被問時我也愣了一下,不是有意,而是認真地回憶了許久。
因為我也差點忘了自己叫什麼了。
過往多年,誰都喚我阿婉。
連我自己也對旁人說我叫阿婉。
卻從未真的說過自己的名字:
「莫婉。」
我吐出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我叫——莫婉。」
白紙上筆墨龍飛鳳舞,周呈停筆時笑著抬頭:
「好名字。」
10
日子就這麼悄然過去,眼見就要到了科考的時間。
我竟比周呈還緊張些。
給他裝了不知多少衣物和幹糧,又覺得夜裡會冷,還要再備些。
他也不嫌我啰唆,背上行李時還道:
「阿婉,若我高中,必然有你一半功勞。」
我一愣:「我什麼都沒做。」
「怎會沒做?若沒你備的這些幹糧和衣物,我如何能一心隻讀聖賢書?」
這個書呆子,難得開一次玩笑。
我又好氣又好笑,卻還是對他道:
「周公子,你一定高中。」
「你是個好人,就當有福報。」
他不嘲笑我愚昧,而是認真地道:
「有阿婉姑娘吉言,周某定能一帆風順。」
他一去,我本想日子依舊會平淡如水。
卻不想我會再次見到許綏。
11
我曾以為,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見到他的臉。
說什麼復仇,我一個無權無勢的小婢女,拿什麼和金陵城赫赫有名的許家郎鬥?
若是不恨,那也是假的。
要不是他,我大可以平平淡淡地過一生,即便貧苦,卻也好過被人如牲畜一般送來送去,與地上爛泥全無區別。
更別說那個被流掉的可憐孩子。
可我到底不是真的想要成為一攤爛泥。
是以在周呈收留我之後,我便想著自己做些活計養活自己。
不求大富大貴,隻求能有口飯吃。
所幸在這之前我便有想過攢銀子給自己贖身離開的心思,有過考量,自然也偷學過些營生的手段。
要不是最後陰差陽錯被許綏納為通房,或許今日的金陵城的小街上,真的有家我賣豆腐的小店。
不過現在也不晚。
在周呈離開的前一夜,我便與他商談過自己的想法,他知我囊中羞澀,卻並未讓我難堪,而是自然地道:
「阿婉姑娘的手藝極好,定然能做出全金陵最好的豆腐。」
「恰好小生明日便要去科考,正想著把阿婉姑娘的工錢結了。」
說著,他已經把銀兩放在我的手裡,笑道:
「這些日子,多謝阿婉姑娘的照料了。」
如此慷慨,讓我難免臉熱。
因為我從未想過向他要工錢,他於我的救命之恩,遠遠比我給他做的幾頓飯、洗的幾件衣物都要重得多得多。
我與他說這些,明明隻是想要向他借些本錢。
「阿婉姑娘,這院子你大可住著,恰好我考試時家中無人,能有個人看家,小生可謂求之不得。」
他離開時與我道別。
目光清明,一眼便將我要說的話壓在喉間。
那些囊中羞澀的拘謹和難堪皆在這不言中。
周家的長輩當把他教得極好,行事從來潤物細無聲,亦不會讓人覺得別扭。
我了然,鄭重地收下那些本錢,對他道:
「我定會還的。」
他並未推辭,自然而然地道:
「阿婉姑娘手藝最好,定然能馬到功成,小生自然信你。」
說到做到,我真的去街上支起了豆腐攤子。
東市買的豆子加水磨成白漿,再放入鍋中熬煮,澆上酸水,最後倒在白布之中濾去水分,用重物擠壓。
朝霞初顯時,一鍋熱騰騰的豆腐就這麼出現在街頭的小攤上。
彼時早起幹活的人已然絡繹不絕,一碗熱豆腐便宜也方便,倒也並非那般難賣出去。
一來二去,還真的讓我幹出些苗頭來了。
遇到許綏那天,正是晌午。
我最後幾塊豆腐也賣出去了,隔壁的大娘早已與我混熟,知曉我並未婚配之後,正熱心腸地給我介紹家中的侄子。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
「阿婉尚且無心婚配。」
這是實話,在離開許家之後的日子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能這樣我已經求之不得了,更何況若是我告知他人我曾是旁人通房,還有過一個孩子,多半兩方都剩尷尬了。
與其如此,不如直接回絕,左右沒有男人,我亦能養活自己。
「為何?」
大娘不解,瞧著我的臉,不知想到了什麼,苦口婆心地道:
「阿婉,不是大娘多嘴,咱們窮苦人家的女兒長得俏麗並非都是好事,那些大富大貴的少爺什麼沒見過?」
「對那些懵懂的小姑娘也就是玩玩罷了,到頭來甩手不管,苦的就是自己。」
大娘隻以為我是嫌棄她侄子窮。
續而繼續道:
「要說也不是誰都那般運氣好,是許家少爺的那個通房的。」
我手一頓,下意識地問:
「什麼通房?」
「你沒聽說嗎?許家那個風流少爺不知吃了什麼迷魂藥,突然就對一個通房上心了,據說這是要準備抬成妾呢。」
大娘嘖嘖稱奇。
許綏並未成婚,雖然風流之名在外,但在正妻還沒過門時就要抬妾,屬實是真動了心思。
要知道,他以前那些紅顏,好的要麼就納為通房,壞的可是轉手送人的。
「所以說,這種好命的也就出這麼一個,而且那個通房傳聞還是跟著他好多年的丫鬟,你可別誤入歧途,聽信了那些公子哥的胡話。」
大娘還在說著什麼。
我卻已經慌亂地收拾攤子匆匆往回趕。
對於許綏,我幾乎是聞之色變的恐懼。
誰都知道,他如此上心了那個被抬為妾的丫鬟必然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可我卻全然高興不起來,反而是害怕。
害怕他真的來找我,甚至害怕周呈。
許綏要是找他要人,我不敢想他會如何抉擇。
或者說,一個無權無勢的奴婢,和一個聲名赫赫的許家郎。
選誰實在是太過一目了然。
我亦不想恩將仇報,惡意揣測自己的救命恩人,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我賭不起。
以至於我剛到院子,就聽見有人叩門的聲音時,整個人都蜷縮著躲在水缸之後。
「為何無人開門?周呈的住處不就是此地嗎?」
叩門聲不斷,那個許久沒聽見的聲音就這麼落入我的耳中:
「阿婉?開門。」
「我知你在裡面,少爺在此,為何不開門迎接?」
許綏理所當然。
他並非什麼好脾氣的人,甚至性子冷血無情,最不喜的就是有人讓他等。
是以在我不動時,外面已經傳來了撞門聲。
一聲接一聲,宛若那夜大雨之時的雷鳴。
震得我眩暈顫抖,徹骨的寒意襲來,連帶著潮湿和血腥味的氣息。
令人喘不過氣來。
「她不過是耍性子罷了,把門撞開,本少爺親自去接便是。」
隔著門,許綏自得開口。
仿佛給足了我面子。
卻不知落入我的耳中卻和凌遲的刀子沒什麼區別。
我該跑,從後門跑,跑得越遠越好。
可就在我聽到這個聲音時,我卻怎麼都走不動道了。
或許是想起那個肚子裡的孩子,或許是想到了如玩物一般推來推去時。
是以,我緩緩將手落在後腰……
咚!
又是一聲,但也是最後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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