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我想,不管S不S,我都要離開了。
林祁來找我,說哥哥都落榜,他也未必考得上,不如跟我一起離開。
可下山之後才發現林家和書院都被S了個幹淨,連兩個小孩都沒放過。
S手還在附近,我們隻能立刻逃回山上。
自此開始流浪。
可林祁從未虧待過我,隻要討得一點吃的,他全都留給我了。
天寒地凍,他就將我攏在角落裡為我擋著風雨讓我安心入睡。
夏天蚊蟲叮咬,他整夜不睡替我驅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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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到了在最難的時候也竭盡全力好好護著我了。
那三年裡,他真的將我護得很好。
比之在林家,宛如脫胎換骨。
否則,即便歌唱得再婉轉動聽,也不會有讓辰王心動的顏色。
其實,章涵提出要買我時,最讓他心動的不是那五百金。
而是章涵說的那句:「去我府上做歌姬,風吹不著雨淋不著,日子過得不比千金小姐差,說不定還會有千金小姐也比不上的前程。」
就在前一日,我們暫時安身的破廟被風吹塌了。
我們倆喝了一整夜的西北風。
所以,他答應得很痛快。
人在身無分文的時候,真的會異常清醒。
世道艱難,他明白自己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讓我過上像樣的日子,情願放我離開。
其實,我也一樣。
我寧願將自己換成五百金,讓他有本錢另謀出路,也不要兩個人綁在一起,雙雙枉S。
他從不是賣老婆發家致富。
他隻是想為自己心愛的妻子,謀個好前程。
20
林祁告訴我蕭氏準備提拔他入朝為官時。
我立刻猜到他們的用意。
但我願意用所謂的聲譽,去換李瑾玄有機會設局除掉居功自傲的蕭氏一族。
成就他不受任何人限制的宏圖霸業。
所以,李瑾玄被迫允許林祁入朝為官是順勢而為。
我懷孕也是假的,隻為刺激他們盡快暴露野心。
從他們動了歪心思開始,我和李瑾玄便著手為他們編織牢籠。
然後用最快的速度,肅清朝野。
春桃簡直難以置信。
一邊抱怨我瞞她瞞得好苦,一邊求我細說其中秘密。
秘密,秘密就是從未有過秘密。
我在跟李瑾玄的第一夜就無比坦誠地將那些前塵往事都告訴他了。
包括我本是許給林家大哥的童養媳,最後卻不得不跟著林祁亡命天涯。
我和林祁立過婚書,卻從未做過夫妻。
因為居無定所,因為尚且年幼。
因為他想等到有一個像樣的家時再風風光光與我成婚。
坦誠的好處就是,不管別人如何拿過去大做文章,都無法撼動李瑾玄對我的信任。
反倒激起他的保護欲和逆反心。
他在聽說蕭氏打算舉薦林祁入朝為官時,甚至一拍大腿,驚呼:「我怎麼沒想到!」
林祁入朝為官,是友非敵。
前朝將多一個人替柳妃說話,支持皇帝立柳妃為後。
至於那些流言蜚語,當事人不在意就無人在意。
在意也是瞎在意,沒人搭理。
這年六月,我終於穩坐皇後之位。
這一次,從頭到尾再無一人敢說三道四。
但凡有個不懂事,想要冒頭的。
李瑾玄一個眼神,章涵和林祁連夜也要趕到他家去勸他好好做官,莫管皇帝家事。
畢竟,不論是過去協理六宮還是如今執掌鳳印。
我處事一向進退有據,從未有過閃失。
慢慢地,也就沒人再過問了。
我和李瑾玄很是過了幾年舒心日子。
前朝後宮,政清人和。
縱然年歲漸長,早已不似從前那般夜夜痴纏。
但攏在一個被窩裡,談天說地,嬉笑怒罵也很快樂。
我們都默契地不去提我始終不曾有孕的事。
我不提我在入太子府後便開始服用避子藥。
他亦絕口不提他知道我一直服用此藥。
因為我們已經有李砚了。
他是個很好的孩子,亦是蕭玉如拼命生下,託付我好好護著的孩子。
我不想再生一個來考驗自己的良知。
那對所有人都很殘忍。
李瑾玄也不願看到自己老了之後,兒子們繼續自相殘S。
現在這樣就很好。
就在我以為會一直這樣好下去的時候。
李瑾玄出巡途中,意外落水,竟然觸動了多年前留下的舊傷。
他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精力也越發不濟。
慢慢地,竟連御筆也握不住了。
我看得心驚,他卻苦笑:「你來吧,早知你垂涎已久了。」
可是,垂涎歸垂涎。
我從未想過從他手上奪過那支筆啊。
他將筆塞進我手裡,尋了個略微舒服些的姿勢靠下,看著我批。
看著看著,忽然笑了:「當年滿京城都笑我被一個鄉下來的歌姬迷了心智。
「誰又能想到,往後經年,便是這鄉下來的歌姬。
「執御筆,定江山。」
我蘸墨的手一頓,赫然回頭。
卻見他唇角不知何時,竟溢出鮮血。
「三郎!」我丟了朱筆,慌忙撲向他。
內監已經召來太醫。
可李瑾玄吃了藥卻遲遲不肯安睡。
一雙眼一瞬不瞬地盯著我,招手讓我坐到他身邊。
可他這會兒像極了蕭玉如當年向我交代後事時的樣子。
我不肯過去,隻叫他乖乖睡一覺,醒了再說。
剛轉過身,又怕真走了,便再也見不到他了。
隻能回頭,十二萬分小心地倚靠在他枕邊,哄他入睡。
他卻偏睜著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我看。
看著看著,又笑了起來:「我的音音,真好看啊。
「可惜,我不能再護著你了。」
我用指尖輕輕按住他的唇瓣,不讓他瞎說。
他轉頭將臉埋進我心口。
半晌,忽然悶聲問道:「看在我快S了的份上,跟我說句實話吧。
「你可曾,真心愛過我?」
我心一揪,停下輕捻他發梢的手,不知如何作答。
剛開始, 我自然是不愛他的。
我隻想抱緊他和蕭玉如這兩棵大樹,為自己謀一個好前程。
再不濟也要從他身上多摳些錢財, 以備跑路。
我以為自己演得天衣無縫。
可蕭玉如能看出我的三心二意, 李瑾玄又怎麼會看不出?
他早知我的小心思, 卻縱容依舊。
我的心又不是石頭, 豈會不為他轉動。
我早早就很愛他了。
我隻是,不敢愛太多,愛太滿。
害怕有愧於林祁,更害怕被拋棄時, 難以回轉。
卻還是在不知不覺間, 愛到滿溢。
是在他為了我,一次次翻牆頭,一次次冒天下之大不韪與群臣爭辯的時候吧。
抑或是, 容忍林祁入朝為官, 隻為讓我在前朝有人的時候。
誰說得清呢。
愛就愛了,同樣一條道走到黑。
可我不知道該如何向他傾訴我的愛意。
隻能輕唱,他最愛的那曲小調:
「一根紫竹直苗苗, 送與吾郎做管簫。
「簫兒對著口, 口兒對著簫。
「簫中吹出鮮花調。
「問郎君呀, 這管簫兒好不好。
「問郎君呀,這管簫兒好不好。」
……
「願我如星君如月, 夜夜流光相皎潔。
「那我便化作星星, 在天上看著你, 對你眨眼睛。」
李瑾玄S在我的懷裡,這是他留給我的最後一句話。
21
可他卻給林祁留下了一道詔書。
【太子年幼,皇後監國。】
原本這是歷朝歷代的舊例, 可李氏的宗族遺老不同意。
那幾個兄長奪位時尚且年幼, 如今個個長成的皇叔不同意。
他們每日在朝堂上爭吵不休, 下了朝堂則各自密謀。
分明個個心懷鬼胎,打著的卻是母壯子幼, 留之不祥的旗號。
他們竟想S了我。
這一次, 再無李瑾玄擋在前面。
我是真的要自己給自己當主心骨了。
好難啊, 真的好難。
原來李瑾玄曾經為了立我為後, 走得這麼艱難。
可我, 已無路可退。
我若退, 下一步該退的便是李砚了。
宗族遺老不同意,一個接一個撞柱S諫,我便為他們準備好棺材,輪流抬出去。
兩位皇叔鬧得兇, 我便設計讓他們內讧。
讓他們自己打到頭破血流,無力他顧。
章涵官做得夠大, 不願意蹚渾水。
林祁願意的。
他的確如李瑾玄預想的那樣,成為我在前朝最好用的一把刀。
替我披荊斬棘,掃清前路。
眼看時機差不多了,一直稱病的章涵章大人出來當和事佬了。
李砚順利繼位。
我以皇太後的身份臨朝稱制, 代為監國。
而我頒發的第一道旨意, 便是封林祁為宰輔,加封衛國公。
許他食邑萬戶,永葆榮華。
皇帝, 的確還太年幼。
且讓我先過把癮。
至於未來,尚有無限可能。
唯獨我和林祁。
是君,是臣。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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