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你寫的紙條,看到了?”
她終於點了頭。
“變成啞巴了?”
“沒。”
聲音淹沒在周圍此起彼伏的車流聲中,微小得宛如蚊子叫。
“知道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蘇渺還是搖頭,否認道:“我古文基礎不好,看不懂。”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遲鷹抬起漆黑的眸子,熾熱地望著她,呼吸間也帶了薄荷的清涼氣息,“下一句是漢有遊女,不可求思。”
蘇渺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隻能緊緊抿著唇。
“講的是男人追求心上人而不得,正好你是南方人…”
忽然間,他話音一滯。
下一秒,遲鷹伸出指尖扣住了她的下颌,往上抬了抬,看到她白皙的頸上有明顯的紅痕。
他這才好好地注目打量起她來,不僅是脖頸上,還有左臉頰,好像有一片被指甲剜過的痕跡,很明顯的破口…
蘇渺心頭一慌,立馬側開臉,掩飾般的背過身去。
遲鷹沒放過她,宛如福爾摩斯一般,手伸過來插起了她的發絲,往上一撩,將她脖頸一整個展露了出來。
頸子上有好幾道指甲劃過的痕跡,細細的,像貓兒撓過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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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天這件雪紡 v 領的襯衣是新的,以前沒見穿過,但衣服明顯有了灰塵印記。
遲鷹臉色頃刻間垮了下來,生硬地問:“怎麼回事?”
蘇渺的心顫抖著,一句話都不敢說。
她怕自己一張嘴,眼淚…就壓不住地湧出來了。
身後的少年整個氣場冷了下來,每一個字似乎都如繃緊的彈簧般:“別怕,告訴我誰幹的?”
蘇渺一直忍著不哭,因為眼淚就意味著柔弱,意味著屈服。
她在她們面前掉眼淚,她們就會變成勝利者,而越發沾沾自喜、洋洋得意,更加變本加厲地欺負她。隻有忍住,才是對她們最好的反擊…
所以蘇渺被欺負了從來不哭,像個石頭人一樣,任由她們唾罵毆打。
隻要打不死她,她們就還是輸家。
但面對這個人,她心裡的委屈還是如潮湧一般決堤。
“沒、沒事啊,剛剛被人擠著撞牆上了。”
眼淚順著臉頰吧嗒吧嗒地流淌著,她不斷用袖子狠擦,但就是擦不幹淨。
“被人擠了,會這麼委屈?”
“你不問,我就不委屈。”
蘇渺很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緒,甚至屏住呼吸來止住抽泣,但沒有用,眼淚還是順著臉頰流淌著,如春日裡漫長的經期淅淅瀝瀝。
遲鷹忍不了了,大步流星地朝著體育館走去。
蘇渺跌跌撞撞地追過來,揪住了他的衣角:“遲鷹!你幹什麼!”
他黑眸壓得極低,臉色沉得可怕:“調監控,看看誰他媽這麼有出息,動我的人。”
蘇渺死死攥著,不讓他去
他掙開她的手,走了兩步,回頭卻看到她抱著膝蓋蹲了下來,身體無助地抽搐著。
“求你,不要去。”
被絕望徹底吞沒的人,是什麼樣子。
破碎到幾乎無法修復。
遲鷹終究折返了回來,蹲下身,單膝點著地,半跪在她面前。
他伸出一隻手撩起了她的發絲,擱在左肩旁,露出了白皙脆弱的頸子。
“你以前學校的?”
“你別問了。”蘇渺稍稍平復了一些,“我不想惹事。”
他很聽話地不再追問。
“疼嗎?”
“不疼。”
“不疼哭什麼。”
“心裡難受。”
遲鷹伸手抬起她淚痕交錯的臉,粗礪的指腹拂過她臉頰柔嫩的肌膚:“想不想給我抱一下?”
蘇渺連忙搖頭,側過臉頰,驚慌地避開了他的手:“別…”
“起來,我帶你去個地方。”
她抬起頭,望向少年居高臨下的鋒利臉龐:“去哪兒?”
這時候,公交車停在了站臺邊,遲鷹已經跨步走了上去。
蘇渺也不再耽誤,起身上了車。
他刷了兩個人的公交卡,走到車廂中部,回頭掃了她一眼。
蘇渺從擁擠的人群裡走過去,來到了他身旁,遲鷹順勢便將她拉到身前,一隻手吊著頂部的把手,另一隻手撐著窗,將她一整個環進了他的保護圈裡。
他熾熱的呼吸落在她的頭頂。
四面八方,都是少年身上散發出來的薄荷氣息,清甘而凜冽,無孔不入地往她世界的每一個角落裡鑽。
蘇渺微微抬頭,入目便是少年弧線流暢的喉結,性感又優美。
她移開了視線。
“遲鷹,你帶我去哪裡?”
“我家。”
他一隻手虛捧著她的肩胛骨,側開臉,沉聲道:“絕對安全。”
第34章 安撫
蘇渺以前聽同學聊天的時候談起過遲鷹的家。
因為他住在c 城幾乎可以說是最頂級的江景大平層——臨江天璽, 所以大家對他家都抱持特別的好奇心理。
據說在這裡擁有一套高層套間,可以抵得上秦思沅他們家那邊好幾套別墅了。
但她也聽段橋他們說起過,遲鷹從來不會邀請任何同學去他家。
就像鷹的絕對領地意識, 他不會允許任何人侵犯他的私人空間。
除了秦斯陽,好像沒人去過他家裡。
因此段橋總是感慨, 如果有一天能超越秦斯陽、晉升為遲鷹最好的哥們, 去遲鷹家裡看看全城最佳視野的嘉陵江,那真的是不枉此生了。
蘇渺跟著遲鷹進門, 手足無措,小小的身子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擱, 特別局促。
直到遲鷹很自然地扔給她一雙幹淨的白拖鞋, 她彎腰換上, 將自己的鞋子拎到牆邊。
遲鷹走過, 接過了她的鞋子。
蘇渺沒來得及阻止,他將鞋子整整齊齊地擱進了櫃子裡。
他家是黑白灰冷色調的裝修, 大平層視野通透,客廳和餐廳和開放式廚房全然貫通,大面通透的落地窗,果然能看到浩浩湯湯的嘉陵江盛景。
蘇渺走到窗邊,極目眺望。
她從來沒有站在這麼高的地方俯瞰過那條熟悉的江流。
從她家的角度看江, 看到的就是江對岸的燈火通明的現代高樓, 而從遲鷹的窗邊看江, 看到的是江對岸古老的吊腳樓和大片記錄著時光的舊筒子樓。
一江之隔, 分隔了全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她和他的世界。
“過來。”
蘇渺聽到遲鷹低沉的嗓音,循聲來到了明淨開闊的洗手間, 洗手間裡飄著清淡的檸檬香。
遲鷹站在潔白的洗漱臺邊, 打開上面的櫥櫃, 取出了幹淨的白毛巾遞給她。
“你自己一個人呆會兒,可以洗澡,不想洗就擦一下身體。還有你身上這件衣服,洗了烘幹,烘幹機會用嗎?不會我教你。”
她趕緊道:“會的。”
遲鷹回房間找了件黑色衛衣,掛在牆邊鉤子上:“烘幹前,可以先穿我的。”
說罷,他也不再打擾她,關上了衛生間的房門,兀自去了陽臺。
蘇渺將衛生間的門鎖好,背靠著牆壁,慢慢地放松了下來。
衛生間特別寬敞,抵得上她家客廳的面積了,窗明幾淨,空氣也很清新,純白的色調仿佛一塵不染,幹淨得仿佛一根頭發絲都找不見。
這裡是遲鷹的家,正如他所說,是絕對安全的地方。
蘇渺兵荒馬亂的心靈空間,在這一刻才算真正得到了安寧和平靜。
大概…這也是遲鷹留她獨處的原因。
她沒好意思在他家裡洗澡,隻用毛巾蘸水擦了擦身體,換下了身上這件v 領雪紡衫。
這是媽媽上個月逛街給她買的新衣服,風格有點成熟,在學校一直沒機會穿,今天是第一次,沒想到弄得怎麼髒,全是腳印子。
蘇渺將衣服拿到水臺邊使勁兒搓洗幹淨,可是這些腳印子,好像恥辱的烙印一般,怎麼都洗不幹淨。
她隻能很用力、很用力地揉搓著,臉頰都紅了。
最後,她發泄一般用力拍了拍水,啞著嗓子低低地叫了一聲,泡沫全濺在了鏡子裡。
蘇渺抬起頭,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狼狽、不堪,永無天日。
遲鷹敲了敲門,蘇渺心頭一驚,用手背擦了擦臉:“請、請進。”
他推開門,看了眼面盆裡的衣服,又看了看小姑娘掩飾的慌張神情。
“再搓,衣服都要搓爛了。”
說罷,他走過來撿起衣服,清了水擰幹,扔進了烘幹機。
烘幹機轟隆隆地運作了起來,遲鷹回頭,望著靠牆站著的蘇渺。
她穿著他的黑色衛衣,衣服很大,越發顯得小姑娘身形嬌小纖瘦,白皙的天鵝頸上,紅痕仍舊明顯,臉頰別扭地側向了旁邊。
“你穿這件衣服好看,送你了。”
她低頭看著衣服上的 logo,知道這是潮牌,肯定貴。
他衣服沒一件便宜的。
“不了,我不穿男生的衣服。”片刻後,她補了一句,“被別人看到了不好。”
遲鷹看著小姑娘微紅的眼角,水潤的杏眸裡竭力壓抑著的痛苦,心都要被揉爛了。
他走到女孩面前,不管她願不願意,用力地將她攬入懷裡,捧著她單薄的後背。
“遲鷹,別…”
“不想,可以推開我。”
蘇渺的情緒終於繃不住了。
她沒有勇氣去抱面前的男人,但這一刻,她還是將臉深深地埋入了他的胸膛裡,身形禁不住輕微地顫抖著。
原諒自己,放縱一分鍾。
“遲鷹,你說得對,我…我飛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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