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彘知道,這是徐州刺史薛泰又在強徵兵丁了。在縣城集市裡,他就聽到近旁之人在議論這事。
他從笠檐下看了一眼傷心哭泣的白發叟,再看向老者身後幾個被串在了一起、衣衫褴褸目光茫然的孩童,終於還是收回目光。
徐州薛泰是淮水流域勢力最為雄厚的世家軍閥之一,常年用兵。打仗要死人,死人了就要補充兵源,壯丁沒了,竟連老叟和孩童也不放過了。
比彘很同情這些被迫強徵入伍之人,但是這種事情,並不是他能管的。
大喬還在家中等他回去。
他壓了壓帽檐,加快腳步朝前走去。與當頭的兵頭擦肩而過時,兵頭卻注意到了他,長戟橫了過來,擋在了他的胸前。
“何人?”
“獵戶。”
“抬起頭來。”
比彘慢慢抬頭。兵頭撞見他那隻綠眸,一怔。隨即以戟尖戳他肩上的布袋:“裡為何物?”
“粟。”
但是布袋已經被戳破了,黃色的新粟從破口裡簌簌地漏出了出來,撒了一地。
兵頭上下打量比彘:“隨我入伍!”
比彘不動:“軍爺放過。我非本地之戶,無應召入伍之責。”
兵頭哂笑:“你可知使君不日便興兵攻伐兖州?我愛惜人才,才邀你入伍。兖州地大物豐厚,一旦攻下,財物女子,唾手可得。你竟不願?”
比彘眸光微微一動,推開了還橫在胸前的那杆長戟:“請軍爺放過。我還有事,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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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捏住了肩上糧袋的破口子,繞過兵頭的馬匹往前繼續走去。兵頭見他掃了自己的臉,惱怒起來,從後揮戟刺向他後心。比彘回頭,單臂一把抓住了戟杆,一扯,兵頭便被扯落下了馬,跌的四腳朝天,惱羞成怒,喝令兵丁將他捉拿起來。那十來個兵丁立刻跑了上來,團團將比彘圍住,一齊攻了上來。
比彘知今日事是不能善了了,放下肩上糧袋,劈手奪過了兵頭的長戟,掃向圍攻自己的兵丁。一陣惡鬥,竟以一人之力將那十幾個兵丁掀翻在地,受傷之人抱腿翻滾呼號,□□聲此起彼伏。兵頭沒料到他竟悍如猛獸,心裡恐懼起來,見他提著長戟朝自己怒目大步而來,看著就要搠死自己似的,大驚,爬起來翻身上馬就落荒而逃。剩餘兵丁見兵頭都逃走了,哪裡還願再留下來自討苦吃,跟著逃竄而去,轉眼都跑了個精光,隻剩下地上幾支橫七豎八還來不及撿走的矛刀。
這一場惡鬥,看呆了那些民夫,見一眾兵丁都逃散了,才回神紛紛朝比彘下跪磕頭,稱他恩公壯士,請求幫助松開繩索。
比彘撿起地上一柄落下的刀,上去割開了捆住眾人的繩索。眾人得以釋放,朝他再三拜謝,鳥獸散去。
比彘捧回掉落地上的粟米,脫下外衣,連同那袋破了口的糧包住,重新背負上肩頭,快步離去。
他回到村中之時,天將將黑,山中百鳥歸巢,人也各自歸家。大喬早就炊好了晚飯,正在籬笆門裡翹首等著丈夫,遠遠看到他的身影出現在山道之上,跑著迎了出去。接回丈夫回屋,兩人燈下一起吃了簡單的晚飯,比彘告訴了她幾句白天在縣城裡的見聞,隻沒提回來路上的意外,最後將扯來的布拿了出來。
大喬心裡很是喜歡,嘴裡卻果然責備他胡亂花錢,比彘隻是笑著讓她教訓。大喬最後還是收了起來,拿出了一雙新納的鞋。說他腳大,每天又爬山走路的,原先做的那雙已經破了,讓他換上新鞋。
月上山嵐,春蟲咕哝。兩人年少,又剛結合了不久,難免總是情濃意密,幾乎天天晚上都會*一番。今晚親密繾綣過後,大喬閉目枕在比彘的胸膛上,問道:“夫君有心思在瞞我?我見你縣裡回家後,話都比平日要少。”
比彘一向寡言,原本就不多話,今晚卻比平常還要少。
比彘遲疑了下,說道:“我在回來路上,偶爾聽到話,說徐州刺史薛泰要攻打兖州。”
大喬吃了一驚,一下坐了起來:“我在家中,從沒聽說過我家於薛泰有怨,薛泰怎好好的突然要攻打兖州?你沒聽錯?”
比彘便把路上意外簡單說了一遍。大喬頓時慌張起:“我父親若不知情毫無準備,如何是好?”
比彘道:“你莫慌。說不定隻是兵頭的一句信口之言。明日我再潛去縣城打聽一下。若真有此事,我便盡快去兖州傳信,讓使君有所防備。”
大喬這才稍定下神。比彘又安慰她。一夜等到了天亮。次日的一大早,比彘再次入城。天黑回來後,他告訴大喬,他白天抓了一個軍官,審問後得知,這個消息確信無疑。
薛泰正預備糧草兵馬,發兵十萬奪取兖州。如今糧草已經成行,大軍也不日出發。
……
這個月的十二日,東郡市井和平常一樣,依舊熙熙攘攘,一派祥和。刺史府的議事大堂裡,氣氛卻異常的凝重。
喬越、喬平和衙署裡的一眾謀士臣將,正在商議著一個猶如晴天霹靂的消息。
數日前,衙署裡有人不具名告,說徐州薛泰發兵十萬正往兖州而來,日行五十裡,半個月內便到。
喬越起初還不相信。喬家與薛泰向來井水不犯河水,更沒有摩擦。薛泰雖野心勃勃,名聲狼藉,但他的攻略目標,一直還在淮水一帶,不知他為何突然要發十萬大軍來攻打兖州?立刻派出探子。今早流星馬回報,稱消息確是屬實。薛泰大軍已經到了騰地,再十來日便近兖州。
喬越大驚,急忙召集商討對策,眾人莫衷一是,喬越更加無主。
張浦道:“主公休要驚慌。我有一策,可解此難。”喬越問究竟。
“薛泰素有惡虎之名,兵強馬壯,又來勢洶洶,兖州不可硬敵。如今須盡快派人將消息送去燕侯之處。魏喬兩家締有姻緣,他若不救,便是背信棄義,天下人共唾之。”
喬越頓時被提醒了,急忙命主簿修書,封了火漆,以快馬日夜兼程送去魏劭之手。
徐州薛泰為何突然興兵來犯,喬平也是百思不解。他並不十分願意又向魏劭開口求救。上次因為任城周群來伐,自己隻能送出去了心愛女兒。這回薛泰來徵,又要去向魏劭求兵。倘若魏劭對女兒愛護,拼著也不過是自己這些個喬家家主沒有臉面而已。但倘若魏劭對女兒無愛,這一而再再而三的求助,恐怕隻會令他更加看不起女兒,女兒在魏家地位也更輕賤。隻是兄長懦弱,自己孤掌難鳴,十萬大軍壓境,兖州又確實危在旦夕,隻能悶悶不樂地回去,卻不見了兒子喬慈,這才知道他不放心胞姊,竟已經瞞著自己隨使者一道快馬去往幽州了,大驚,急忙叫人去追,喬慈卻早已一騎快馬出了城門,哪裡還追的回來?
……
是日,魏劭結束邊城巡查,終於從馬邑回到了漁陽。
這一趟他出去已經半個月了。馬蹄橐橐聲裡,他穿過漁陽城池的北門,回到熟悉的這座城池。
他的心情頗不錯。入城後解散隨將,他也沒去衙署,徑直回了府,入西屋,進門卻不見小喬,春娘也不在。問僕婦,才知道女君應邀去了城東的西王金母大殿,為那裡的一幅王母壁畫題字去了。
當下佛道共興,民間除了信佛,也有許多人供奉道教。王母為女仙之首,庇佑風調雨順。當地民眾多年生活安穩,富戶眾多,於是集資修殿。徐夫人雖供佛,但聽聞消息,也慷慨襄助。剛前些時候大殿落成,修的美輪美奂。大殿前又樹了一面壁畫牆,上繪王母神像。畫畫之人,就是前次來為徐夫人賀壽的“渤海冠冕”高恆。高恆當時受邀作畫,也有意在漁陽留下自己的筆墨,欣然允諾。如今壁畫將要完成,題字之時,他忽然想到魏府女君寫的一手好字,若來為王母女仙壁畫題字,與自己的畫可謂相得益彰,錦上添花。他也是個妙人,想到便做。前兩天登門造訪。徐夫人得知他的來意,一口答應。徐夫人既然點頭了,小喬也不拒絕,這兩天就出門去了那邊,今天過去,此刻還沒回來。
魏劭便有些失望。心裡也略感不快。面上卻沒表露半分。
他出去半個月,每天馬不停蹄輾轉各城,回來早就滿身風塵,梳洗理畢儀容,換了衣裳,先去北屋拜望祖母徐夫人了。
徐夫人見他回來了,十分高興,命他坐自己邊上敘話。魏劭陪話,話也不多。隻是偶爾附和徐夫人一兩聲。
徐夫人提及了朱氏,說剛前兩日,允她從祖祠回來了。道:“仲麟,你母親是我魏家主母。這便罷了,就是為了你的臉面,我本也不該如此行事。隻是她此番所為實在太過。盼她牢記教訓,往後莫再犯下糊塗。”
事情雖然過去已經有些天,但徐夫人此刻提起來,語氣還是聽得出來,帶了些惱意。
魏劭又附和。
徐夫人閃目望了他一眼,想了下,面上露出淡淡微笑:“你當知道了吧,你媳婦兒,前兩天祖母給借出去了。天也不早了,要是還沒回,你去接她回來也是無妨。不必陪我老婆子在這裡磨牙了。”
魏劭神色持重:“孫兒看情況吧。若無事,我便照祖母的吩咐過去。”
徐夫人點頭。催他動身。魏劭拜了祖母,這才起身出來。
他走出北屋,腳步漸漸地加快。到了通往東屋的那條岔道口,停下來轉臉過去望了一眼,遲疑了下,終究還是繼續往前,最後徑直出了大門,便吩咐人備馬,要去城東。
第36章
西王金母大殿在東城門外,與郡國學相距不遠,出城門走一二裡路,不算遠,也不是很近。魏劭沒帶隨從,隻自己單人便服騎馬出城,來到le王母大殿。
因剛修成,內裡有些細活沒完,工匠在琢磨,所以如今沒開殿,大門敞開著,門口一側停了輛魏家的馬車,邊上是車夫和幾個護隨。
魏劭騎馬靠近,遠遠就到距離大門不遠的空地上,此刻聚了至少二三十的人,全是附近那所郡國學裡學生子弟裝束,年紀從十五六到二十多不等。這些人此刻不在國學裡讀書,卻都跑到這裡衝著大門方向翹首等待,還有人因佔不到好位,幹脆爬上了路邊的一株樹上。仿佛大門裡面有什麼大戲可看似的。
魏劭靠近了些。學生們的注意力都在大門內裡,並沒覺察身後路上他的到來,依舊在那裡議論紛紛。
“何時出來?都等了許久了!”
“應是快了。張兄痴迷書畫。那高渤海應邀來做壁畫,未完筆前不予人觀。張兄實在心痒難耐,昨日到此,原是想找機會混入觀摩高渤海畫作,恰好撞見君侯夫人出來。據張兄言,‘何為傾國傾城?如斯是也!’”
邊上一眾學生被說的神往不已。
“君侯夫人非但有傾城之貌,也寫的一手好字。連高渤海都邀她聯袂題字,可見一斑。”
“聽聞高渤海極欣賞夫人的字,道字體新奇,耳目一新。若蘭葉舞風,秀雅不失從容,又見風神流宕。此等評價,實在令人神往。”
“若能早些見到夫人的字,一飽眼福便好了!”
……
學生們七嘴八舌議論,你一言我一語。
魏劭停下了馬,眉頭皺緊,神色也陰沉了下來。
“出來了!出來了!噤聲!噤聲!”
大門內裡有爿綠色身影晃了下,仿佛有女子要出來。
爬在樹頭上的那個學生最早看到,嚷了起來。眾人情緒立刻激動起來,相互推擠,爭著要靠前往前看。結果看見門裡不過出來一個體型略豐的中年婦人,無不失望,齊齊嘆了一聲。
魏劭早看到了,那婦人是春娘。她出來,從馬車裡取了件適合這暮春的湖藍軟綢薄披風,轉身便又入內。
學生們空歡喜一場,失望過後,還不死心,繼續議論著君侯夫人美貌,這時那個爬的最高的學生無意扭頭,看到了身後路邊停在馬背上的魏劭,恰好從前魏劭入城他在路邊見過,印象深刻,一眼認了出來,失聲呼了聲“君侯到了”,手腳一軟,樹枝也攀不住了,“噗通”一聲摔到了地上,屁股差點沒裂成兩半。
其餘眾人聞聲回頭,看到身後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坐在膘馬背上的男子,年輕,眉宇氣度卻極其威重,他兩道目光射過來,頓時鴉雀無聲,再沒人敢說話了。
“爾等郡國學學生,不思應對學選,竟在此聚眾滋事,真當學官空置?”魏劭冷冷地道。
如今國家官員的選拔方式,主要還是徵闢舉薦。除此之外,朝廷設了太學,地方各郡設郡國學,收當地才學人品出眾的青年入學。學成通過應試者給予重用,或推薦到朝廷做官。
國學擇選學生的標準,名義上雖然以“才學人品”兩項來衡量,但實際,除了少數真正有才被破格錄取的貧家學子之外,大部分都出自當地的世家或者豪門。這些郡國學的學生,無一不是當地世家或者大戶子弟,平日無心上學,不過在國學裡混日子而已,等著往後出去弄個一官半職罷了。國學裡生活枯燥,昨天聽說魏府的君侯少夫人親自到西王金母大殿為壁畫題字,貌美驚人,一個個心猿意馬,今天趁了學官不在,一起跑到這裡遠遠圍觀,盼著能親眼看上一眼。不想人還沒見到,被魏劭本人給堵著了,怎敢發聲,一個個都垂手屏息而立,頭更是不敢抬起,唯恐被他記住自己面目。
魏劭皺眉掃視了這群人一眼,半晌,從齒縫裡擠出了個“滾”字。
學生如逢大赦,爭相朝他行禮,掉頭便溜之大吉。
魏劭瞧了一眼作鳥獸散的學生背影,吐出了胸口一口悶氣,這才到了大殿門前。幾個護送小喬來此的家人見他來了,急忙跑來迎接。
魏劭下馬入內,往後殿的那堵壁畫牆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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