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阮喻順手打開客廳裡的立式空調,然後去廚房煮水泡咖啡,回來發現許淮頌摘了眼鏡,正仰靠著沙發閉目養神,看上去很疲憊。
她把咖啡杯輕輕擱下,看了眼時間。
北京時間下午一點,也就是舊金山晚上十點。許淮頌剛來,時差還沒倒,又連著坐了十幾個小時飛機和幾個鍾頭車。
阮喻扶了扶額。
剛才隻考慮到不能讓這尊大佛白跑一趟,現在一算,她該放他去酒店睡覺才對。
念頭一轉,她就沒出聲,輕手輕腳把書桌上的筆記本電腦搬到了茶幾,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看起文檔來。
讀一會兒文檔,抬頭看一眼他。
幾次過後,她確認,他呼吸勻稱,微微發沉,真的已經睡著了。
所以,現在怎麼辦?
阮喻張了張嘴,“許”字都滑到嘴邊了,硬是咽了回去。
直到手邊滾燙的咖啡徹底變涼,她也沒能叫醒他。
電腦突然發出“啵”一聲響,一條微信消息進來了。阮喻趕緊按下靜音鍵,抬頭看許淮頌沒反應,才點開對話框。
瑤姐:「小溫啊,反調色盤準備好了?」
這個瑤姐是之前抄襲事件剛爆發時,幫她制作反調色盤的圈內好友,後來工作轉移到許淮頌這兒,她那邊就停了。
阮喻用最小的力敲鍵盤,慢慢打出:「還差點,謝謝瑤姐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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瑤姐:「這麼多天了還沒做完?你長點心眼,那律師是不是故意拖你?」
阮喻抬眼看了看一動不動的許淮頌,立刻答:「不會的。」
瑤姐:「如果不是故意拖延,那就是專業度不夠,你可找準人了。」
正主就在離她不到兩米的地方,阮喻怕許淮頌看見這些話,趕緊回:「他挺專業的,就是比較忙,放心瑤姐。」
發出這條消息,阮喻發現對面的人稍稍動了一下,改了個抱臂的姿勢。
她站起來,躡手躡腳走到立式空調前,調整了一下扇葉的角度,確保冷風不再直吹他,剛一回頭,就聽見一陣語音通話的鈴聲。
是許淮頌的。
他被吵醒,睜開眼的第一秒,先看了看站在空調邊的她,然後才拿起手機接通:“嗯。”
“剛才睡著了。”
“沒吃。”
“嗯。”
短短四句話就掛斷了通話。阮喻拼湊了一下這段對話的意思,上前說:“你還沒吃飯嗎?”
許淮頌理了理皺巴巴的襯衫,坐直身板,點點頭。
“那要不要先去吃點?”
“太熱。”許淮頌看了一眼窗外火辣的日頭,搖搖頭。
“你吃外賣嗎?”
外賣不一定衛生,她覺得許淮頌真未必吃。
果然,他又搖了搖頭。
可是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他餓著肚子,還叫他跟自己談案子,可不是泯滅人性?
阮喻想了想,一指廚房:“我家有吃的,你看看有沒有能湊合的?”
這回許淮頌點了點頭,但大概是剛睡完一覺沒太清醒,站起來的時候撞到了茶幾上一疊文件。
文件滑過一段路又碰上咖啡杯,“啪”一聲,杯子落到地上,碎成了幾片。
咖啡四濺。
阮喻一愣。
許淮頌捏捏眉心。
他趕著處理案子,三天就睡了十個小時,是真暈乎。
阮喻趕緊擺手:“沒關系的,我等會兒來收拾一下就行。”
她把他領到廚房,打開冰箱給他看,說:“湊湊食材,能做三明治,或者意面。”
她特意挑了西式的食物選,但許淮頌的眼光卻落在別處,說:“這個。”指的是一板年糕。
原來他也不是完全被西化了。
阮喻問:“要什麼做法?”
“炸。”
她點點頭,彎腰把年糕拿出來:“那你去客廳坐會兒。”
許淮頌走了出去。
阮喻系上圍裙在廚房忙活起來,臨要切年糕又猶豫了一下。
這是水磨年糕,其實並不適合拿來炸,但她卻突然明白,許淮頌為什麼想吃炸年糕了。
因為蘇市特產裡,有一種豬油年糕,通常是拿來炸著吃的。
他可能是念家了。
而她這兒剛好有之前媽媽送來的豬油年糕。
人家困到靠著沙發秒睡著,她怎麼也得招待得妥帖點?這麼想著,她就把水磨年糕換成了豬油年糕。
阮喻憑著記憶裡媽媽教的方法,做面糊,打雞蛋,熱油鍋,把切好的年糕裹上面糊,用文火煎。
一塊塊年糕很快成了金黃色。香氣四溢。
她一個吃過午飯的都有點餓了。
裝盤的時候,阮喻沒忍住,想偷吃一個,又怕被許淮頌看到,回頭朝客廳望,卻發現他背對著這邊,單膝觸地蹲在那裡,襯衣的袖口卷了起來,不知在幹什麼。
她一愣,剛好看到他起身回頭,手裡是一畚鬥的瓷片。
阮喻趕緊上前去:“我來就行了。”
許淮頌把畚鬥放到一邊,言簡意赅:“抹布,膠帶。”
她“哦”了聲,找來兩樣東西,正要蹲下去自己收拾,手裡的抹布就被許淮頌抽了過去。
他一聲不吭擦完地,擱下抹布又朝她攤開手。
阮喻把膠帶遞到他手心,彎著腰說:“這材質應該不會有碎瓷。”
許淮頌沒搭理她,一點點粘著理應不存在的碎瓷,精細得像在做一臺手術。
阮喻微微一震。
雖說他是在對自己的失誤負責,但看這畫面,說內心毫無觸動絕對是假的。
所以,當她回頭端來年糕,看到許淮頌有點驚訝的表情時,說了句情緒正常下不會說的話:“我換了豬油年糕,你應該很多年沒吃了。”
然後,她就迎來了一個致命拷問。
許淮頌揚了揚眉:“你怎麼知道,我是蘇市人?”
第17章
阮喻一時啞口無言。
果然,面對面比較容易出事。
她趕緊接上:“我了解過!網上有篇關於你的報道。”
這個謊圓得不錯,但問題是,她把自己推入了另一個坑。
許淮頌似笑非笑地問:“了解我做什麼?”
阮喻掌心那盤豬油年糕突然變得燙手起來。
她幹巴巴眨了兩下眼:“就是……對代理委託人的基本了解,我也知道劉律師是杭市本地人。”說完遞上那隻白瑩瑩的盤子和一雙銀色筷子,“趁熱吃?”
這話題轉得可真生硬。許淮頌垂眼接過,回了沙發。
阮喻心虛地摸摸鼻子,坐到他對頭。
他吃相斯文,夾起一塊年糕細細嚼著,表情紋絲不變,讓人判斷不出這食物到底是好吃還是不好吃。
阮喻暗暗琢磨著,下一刻卻見他咽下年糕,抬頭問:“你要吃?”
是她的目光太渴求,太用力了?她趕緊擺手,收回眼,然後眼睜睜看著十幾塊年糕被吃了個精光。
雖然吃相斯文,但胃口好像並不斯文啊。
阮喻咽了口口水,把空盤子拿回廚房,回來就見他翻起了文件。
看她來,他抬頭說:“我還沒看。”
“你……”她頓了頓,“這幾天很忙嗎?”
“嗯,沒開微信。”
原來也不是故意不回消息。她就想嘛,許淮頌不至於這麼小肚雞腸。
阮喻這下放松了點:“其實案子不急,畢竟輿論平息得差不多了,開庭又還早,現在做完反調色盤也沒處用,你可以先回去休息。”
許淮頌沒說話,低頭繼續看文件。
客氣過了,她也就沒再多說,但半個小時後,卻看他闔上了資料。
許淮頌是真撐不住眼皮了。
可持續發展的道理他還是懂的。來日方長,不能竭澤而漁。
他閉上眼:“你幫我聯系劉茂來接,我要睡會兒。”
阮喻說“行”,給劉茂發了個消息,正想問他要不要躺到旁邊的長沙發上,一抬頭卻看他又睡著了。
她走到他身邊蹲下來,小聲叫他:“許律師?”
沒反應。
律師真是個高耗能職業。
算了,叫他歪著睡。她去臥室拿了塊新洗幹淨的薄毯幫他蓋上,坐回對面的沙發跟著閉目養神,再睜眼,卻發現許淮頌不見了。
糟糕,她也睡過去了。
作者果然也是個高耗能職業。
她正要拿起手機看許淮頌是不是發來過消息,一抬眼卻先瞥見茶幾上一張字條。
龍飛鳳舞兩個字——走了。
阮喻低下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薄毯,微微有點晃神。
*
許淮頌在酒店一覺睡到晚上十一點,習慣性地點開了阮喻的微博。
她的微博在兩天前就恢復了評論和私信功能,但一直沒更新動態。現在意外地,他看到了一條最新內容,來自一小時前。
溫香:「上來說聲抱歉,《好想和你咬耳朵》大概不會再更新了,晉江幣到期就會退還。這個決定跟之前的網絡暴力無關,大家晚安。[月亮]」
許淮頌淡淡眨了眨眼,拉到底下的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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