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同情第2章

陳行簡都那麼輕賤我嫌棄我，我還巴巴地期待他回頭。

 

【扔了吧。】我回他。

 

【你不是很喜歡這套餐具嗎？我記得你還花了不少錢吧？怎麼說不要就不要？】

 

陳行簡在校外租房後，愈發不喜歡吃外面的食物。

 

所以我們沒課的時候都是在出租房裡自己做飯。

 

我手藝平平，就希望買一些精致的餐具彌補這一短缺。

 

於是下血本買了那套餐具。

 

後來每次和陳行簡吃飯時，看著那精致的餐碟我就忍不住幻想我們婚後圓滿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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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想來，一切都不過是「同情」二字下的虛幻泡影。

 

我撫著心口，慢慢地順著氣。

 

【不喜歡了，自然就不要了。】

 

【人和餐具，我都不要了。】

 

陳行簡不回了。

 

他那樣自尊自傲的人，說不定在看見這條消息後，一氣之下直接把我刪除拉黑了。

 

我退出和他的對話框，並刪除。

 

然後點進楊冉的，回她：【好，謝謝你。】

 

7

 

在宿舍床上待膩了，我試著出去闲逛，呼吸新鮮空氣。

 

結果，第一次出門就在超市遇到了陳行簡。

 

還是在女生用品區。

 

他身長玉立，耳尖通紅地站在貨架前。

 

一手滑動著手機，一手拿著衛生巾細細研究。

 

他背著光，半張臉都隱在昏暗中，顯得五官輪廓都顯得有些虛幻。

 

「沫沫？好巧，你也在這兒。」

 

他突然轉過來臉看我，眼神瞬間就亮了。

 

我心髒緊縮了一下，轉身就想逃。

 

但陳行簡攔住了我，懇切地請求道：

 

「你幫幫我，杜媛突然來了例假，我不會挑這些。」

 

指甲嵌進掌心，傳來鑽心的疼。

 

我真的好想轉身甩陳行簡一耳光。

 

問他是不是有病。

 

但他放軟了聲音地叫我名字。

 

這是最後一次了……

 

挑好合適的衛生巾，陳行簡拿著我的水一起結了賬。

 

一出超市，他再次抓住我的胳膊。

 

「沫沫，你幫人幫到底，你再幫我把這個送到杜媛手上，她就在那邊的衛生間。很快的，不會耽誤你多少時間。」

 

我怔怔地盯著他，最後嘴角掀起一抹荒唐的笑。

 

「你就不怕我跟她亂說些什麼？」

 

陳行簡皺著眉看我，沉默了一會兒，語氣沉著道：「你不會做這種事的。」

 

我把衛生巾送到了杜媛手上。

 

我想，我心裡還殘留著一點對陳行簡的喜歡。

 

隻要等耗完了喜歡，攢夠了失望，我就能真正地做到毫無留戀，毫無情面。

 

「真是麻煩你了，這種事情……我真的很不好意思。」杜媛聲音很甜地跟我道謝。

 

我在洗手池裡反復洗手，隔著鏡子跟含羞帶怯的她對視。

 

「沒事……你男朋友對你真好。」

 

杜媛抿著嘴笑了，聲音婉轉地回我：「還不是男朋友，目前尚在考驗中……不過，應該也快了。

 

「哎，咱倆加個微信吧，我晚點請你喝杯奶茶。」

 

我隔著鏡子看杜媛漂亮的眉眼，精致的妝容。

 

「不了，你的追求者已經感謝過我了。」

 

那些戳人心窩的朋友圈，我看一遍就行了。

 

杜媛心情愉悅地走了。

 

外面飄來兩人打情罵俏的聲音。

 

我靈魂出竅了一般，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漸漸紅了眼眶。

 

精神很痛苦，在悽厲地尖叫、哭泣。

 

但是肉體隻是鼻尖泛酸，眼睛瞪幹了都流不出一滴眼淚。

 

8

 

周六，我打車去楊冉定的 KTV。

 

路上刷到了陳行簡的朋友圈。

 

他換了情侶頭像，跟杜媛官宣了。

 

文案一長串甜言蜜語、海誓山盟。

 

配圖是兩隻手十指相扣的照片。

 

兩隻手的無名指上，各戴著一枚閃亮的手工銀戒指。

 

我茫然無措地看著這張圖片，鬼使神差地點進陳行簡的朋友圈，一路下劃。

 

驀然發現，我在他身後追了四年，他的朋友圈居然沒有一絲關於我的蹤跡。

 

原來他一直沒把我當女朋友，甚至沒把我當朋友。

 

他的愛與不愛，居然那麼分明。

 

外面陽光普照，車裡沒開空調，我卻覺得冷到了骨頭裡。

 

耳邊莫名其妙地再次響起陳行簡那句「出於同情才跟你在一起」。

 

出於同情才跟你在一起。

 

出於同情才跟你在一起。

 

……

 

喉頭像是被堵住了，強烈的窒息感令我頭暈目眩。

 

我想跟楊冉發消息說不去了。

 

但轉念一想，我去的目的就是失戀買醉的。

 

我得去。

 

有的東西，時間久了會更加珍貴、醇厚。

 

但是有的東西，隻會越發陳舊、腐敗。

 

我需要一個契機，卸掉這些不好的東西，然後繼續向前。

 

9

 

趕到包間時，我已經收拾好了心情，隻是眼睛很腫。

 

不過 KTV 裡光線昏暗，楊冉應該打過招呼，沒有人尷尬地關心我。

 

寒暄後，楊冉鉤住我的肩膀，帶著我往沙發那兒走。

 

「鄧沫沫，我跟你說，你有福了。你知道我給你安排的男大有多極品嗎？」

 

我傻眼了。

 

「什麼男大？」

 

她板著臉：「你別給我裝哦，我微信跟你說了，你也同意了的。」

 

我連忙拿出手機，上滑和她的消息。

 

她指著屏幕，理直氣壯：「你看！證據確鑿。」

 

我慌了。

 

「我是說，好，我們一起喝酒不醉不歸。那什麼男大，我以為你跑火車開玩笑的。」

 

楊冉一把拍下我的手機，盯著我的眼睛。

 

「我管你，老娘人都搖來了，你就好好享受吧，又不是讓你伺候他……哎，他來了。」

 

我順著楊冉的視線朝門口看去。

 

瞬間怔住。

 

是上次在火災中救我的娃娃臉鬈毛男！

 

「怎麼樣？還不錯吧？娃娃臉，猛男身，是時下流行的小奶狗和小狼狗的結合體呢！」

 

楊冉貼著我的耳朵開口。

 

然後朝那鬈毛男孩招手：「烏淮清，這裡！」

 

我尷尬地轉過臉，牙齒快要把嘴唇咬爛。

 

楊冉覺察出我倆的不對勁。

 

「你倆認識啊？」

 

烏淮清回她是。

 

「那正好。」楊冉站了起來，把烏淮清扯到我旁邊坐下。

 

「你們在這兒好好交流感情，我就不多花心思在你們身上了。

 

「烏淮清，把我姐妹照顧好。」

 

「好嘞！」

 

楊冉一走，我就不得不面對烏淮清了。

 

「那天的事，謝謝你。」

 

烏淮清朝我甜甜一笑，毫不客氣地問：「學姐想怎麼謝？」

 

我愣了。

 

「請你吃飯可以嗎？」

 

「好啊，不過在此之前我們是不是得加個聯系方式呢？到時候好商量吃什麼。」

 

我無從拒絕。

 

我其實並不怎麼想和烏淮清接觸。

 

太尷尬了。

 

所以我盯上了 KTV 裡的酒。

 

我玩遊戲故意輸，十幾個回合下來就醉得不省人事。

 

借著昏暗的光線，眼淚奔湧，宣泄情緒。

 

10

 

第二天，我一個人在酒店房間醒來。

 

身上衣服還在，身體沒有異常，旁邊沒有睡著陌生男人。

 

我放松下來，環視著寬敞的房間一陣頭疼。

 

這得花多少錢啊？

 

我頭痛欲裂地翻找手機，打算問楊冉房費多少，然後把錢轉她。

 

卻率先看見陳行簡的消息。

 

他發來一張照片，應該是從楊冉的朋友圈裡扒拉出來的。

 

照片中的我，臥在沙發上，抱著烏淮清的腰睡得臉蛋通紅。

 

烏淮清微微垂著頭，眼神是專業的深情。

 

我像是被燙了一下，渾身都發熱起來，被尷尬的小針扎遍全身。

 

直到看見陳行簡的消息——

 

【鄧沫沫，就算是看見我的朋友圈生氣，也用不著賭氣找個男模和他摟摟抱抱，拍下這種照片刺激我吧？】

 

【我們已經是朋友了，我對這種刺激無感。相反，我隻會覺得你不矜持不檢點。】

 

【下次別這樣了，花了不少錢吧？】

 

像是兜頭被潑了一桶冰水，寒冷的痛蔓延到了骨子裡。

 

我感覺到喉頭有些緊縮，愣愣地盯著對話框。

 

想說撒謊找補回來，又覺得這樣挺沒意思的。

 

我於是不回。

 

我翻到和楊冉的聊天框，問她：【你給我開酒店花了多少錢？】

 

【還有，請烏淮清的錢也一並告訴我，我一起轉給你。】

 

她到下午才回我。

 

【你把烏淮清當什麼了？人家是正經男大，不是夜店的鴨子。】

 

【是我發相親帖，他自願找上門的。】

 

我感覺腦仁子猛地縮了一下。

 

相親貼？！

 

【楊冉，我S了你啊！！！】

 

楊冉回了個幸災樂禍的表情包。

 

【對了，你昨晚喝醉了，也是烏淮清把你送到……不對，是抱到酒店的。酒店的錢是他付的，你去找他吧！】

 

【我覺得你倆能擦出火花，加油哦！】

 

11

 

我沒敢問烏淮清酒店錢的事。

 

甚至連約他吃飯也是等過了五六天，才「猛然」想起，然後找他商量。

 

定好時間後，對話戛然而止。

 

我感覺有些無所適從。

 

他的反差有點大。

 

可能，是我性格不討喜吧。

 

我自卑地想著。

 

手機振動了下。

 

烏淮清問我：【學姐，你高數怎麼樣？我快在這棵樹上吊S了，你能救救我嗎？】

 

然後發了一張習題紙的照片，上面全是慘不忍睹的紅色大叉。

 

看起來都是一些基礎題，他還能做成這樣。

 

我下午有課，不過隻有後面兩節。

 

【你在哪兒？我去找你。】

 

【食堂一樓！學姐快來！！我請你喝奶茶！！！】

 

線下一碰面，烏淮清那專業的眼神又上線了。

 

我吭哧吭哧地跟他講解題思路，他一問三不知，專注力全在我臉上了。

 

因為我也曾這樣專注地凝視過別人，所以對這種視線特別敏感。

 

「烏淮清。」

 

「我在。」

 

「我講到哪兒了？」

 

「學姐，你認真的樣子好迷人。」

 

「啪——」

 

我用筆敲了下烏淮清的腦袋。

 

他嗷了一聲，頗有些委屈地看著我。

 

「能不能好好聽？」

 

「能。」

 

他總算專注起來。

 

講解完，剩下的時間我留給烏淮清寫作業。

 

自己則解開頭發，打算趴著睡一會兒。

 

「半小時後叫我，我要上課。」

 

我叮囑完烏淮清就摘下了助聽器。

 

他眼神晶亮地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

 

「……」

 

「烏淮清，我是聽不見，不是看不到。」

 

他咧開嘴笑了，嘴巴一張一合。

 

但我其實能讀懂唇語。

 

他在一遍遍地重復：「學姐，我喜歡你啊……」

 

我面色如常地趴下。

 

轉過臉，心跳如雷。

 

我讀錯了。

 

一定是這樣。

 

12

 

連續給烏淮清補了五天的課後，我人都麻了。

 

這小子，學完就忘，學完就忘！

 

連我這樣的淑女都變得狂躁起來！

 

「烏淮清。」

 

「在。」

 

「你老實告訴我，你上不是走後門上的大學？」

 

烏淮清像少女一樣，捧著臉笑。

 

「後門？學校後門有一家很好吃的冰粉，我們要不要一起去吃啊？」

 

我：「……」

 

手機突然響鈴，有人打來電話。

 

我看著上面陳行簡的三個字恍然失神。

 

我想掛斷，結果手滑按下了接通。

 

一陣尷尬的沉默。

 

我和陳行簡都在等對方先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