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院小,做什麼都不方便,又是大白天的,魏曕隻能速戰速決。
事後他還想睡一會兒。
殷蕙重新梳了頭,穿得整整齊齊地坐到床邊,默默地看著他。
魏曕見她欲語還休,打起精神問:“有事?”
殷蕙點頭:“之前咱們打賭,您還欠了我一件事。”
魏曕抿唇,父王平時重規矩,誰能想到他來狩獵,還會帶上女眷同行。
但魏曕願賭服輸,問:“想要什麼?”
殷蕙就笑了,湊到他耳邊:“我聽到一個闲話,說崔夫人的弟弟崔玉根本不想成親,克妻的謠言都是他自己傳出去的。”
魏曕先往床裡挪挪,避開她的呼吸,然後才皺眉道:“馮騰的事我就跟你說過,少信這些毫無根據的闲話。”
殷蕙:“怎麼沒根據,據說有人貪慕崔玉的男色,趁崔玉宿在外面時偷偷窺視其沐浴,卻發現崔玉竟然是,是個太監!”
魏曕突然咳嗽起來,撐著床坐正,咳得臉都紅了。
殷蕙體貼地去倒茶。
魏曕沒心情喝茶,瞪她道:“你從哪聽的這些胡說八道?”
殷蕙目光躲閃:“反正就是聽見了。”
魏曕:“這與你要我做的事又有何幹?”
殷蕙的臉便也透出緋色來,垂著頭,攥著手,嗫嚅道:“我想讓您幫我查查,看他究竟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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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曕沉下臉:“他是不是,與你何幹?”
殷蕙早有準備,委委屈屈瞥他一眼:“自然與我無關,就是聽了闲話好奇真相而已,畢竟他也算是父王身邊有頭有臉的人物,難道您就不好奇?也罷,您不願意幫忙查就算了,我就當沒跟您賭過。”
魏曕的眉心就跳了跳。
殷蕙最後看他一眼,轉身道:“我去看看衡哥兒醒了沒,您好好休息吧。”
魏曕怎麼可能還睡得著,自己的妻子,居然關心別的男人有沒有根!
不過,崔玉真的?
第61章
用過晚飯,乳母抱衡哥兒去睡覺了。
衡哥兒很喜歡草原,喜歡在上面跟著三郎他們跑來跑去,也喜歡撅著小屁股抓螞蚱,白天玩得盡興,晚上睡得便香。
殷蕙漱了口,見魏曕坐在次間榻上看書,她先去沐浴了。
至於魏曕會不會替她去查驗崔玉的“正身”,殷蕙毫無把握。
魏曕是個非常嚴肅刻板的人,隻有在那事上才會出格一些。
隻是,如今殷蕙與魏楹是閨中密友,她明知魏楹對崔玉情根深種,上輩子又聽說過崔玉是太監的流言,這種情況下若不幫魏楹確認一下,殷蕙良心難安。
如果魏曕幫忙查了,回來告訴她崔玉確實是太監,那她隻需轉告魏楹,魏楹必然死心,一個正值妙齡的好姑娘大可以嘗試去喜歡別人,不用再背負沉重的心事。如果魏曕告訴她,崔玉是個正常的男人,那魏楹堅持喜歡他是她的自由,殷蕙就不用再摻和什麼。
她也不敢摻和,苦勸魏楹死心她未必會聽,支持她喜歡崔玉,燕王知道了還不休了她這個兒媳!
況且殷蕙並不願意支持魏楹,這事確實違背倫常難以善終,甚至殷蕙要驗證那道流言,就是希望找到一條有力的理由說服魏楹死心,別為這事與燕王鬧不愉快。
等她穿好中衣走出浴室,魏曕正抱著換洗的中衣準備過去。
夫妻倆迎面撞上,殷蕙見魏曕都沒有看自己,應該還在生氣,便避到一旁,待魏曕從旁邊經過,她自去睡覺。
一刻鍾左右,魏曕回來了,讓金盞、銀盞滅燈告退。
燈落之前,魏曕看向床頭,她面朝這邊躺著,長睫合攏,眉頭舒展,仿佛已經睡著了。
丫鬟輕輕帶上門,魏曕也掀開被子躺了下來。
不知過去多久,魏曕朝她那邊看了眼:“你真想為了一道謠言,浪費一件事的機會?”
殷蕙終於弄出一點動作,證明自己還醒著,然後心平氣和地道:“其實這消息真假對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可您體會過那種感覺嗎,就是您聽說了一個您認識的人的秘密,非常離譜的秘密,卻又沒人能告訴您這秘密是不是真的,這時候,您會不會特別難受?”
魏曕沒有過這種體會,但他明白她的意思了。
“我會安排長風找機會去查。”魏曕應允道,不需要她使用激將法,他承諾的事就一定會做到。
殷蕙怔了怔。
這事他拒絕,她一點都不會覺得奇怪,可魏曕答應,殷蕙竟有種受寵若驚的感動。
她試探著去掀他的被子,得到默許,殷蕙便抱住他,臉貼著他的胸口道:“您真好。”
男人似乎哼了一聲,殷蕙沒聽到聲音,隻感受到有風從發梢吹拂而過。
“以後我不想再聽此類闲話。”魏曕冷聲道。
殷蕙笑著蹭了蹭他:“那您想聽哪類闲話?咱們剛到別院,世子爺第一次跑完馬後不得不叉著腿走路的那種闲話?”
魏曕沉默片刻,忽然摸到她的嘴角,輕輕扯了扯:“那是大哥,你敬重些。”
殷蕙才佔了便宜,故意拍他的馬屁:“我隻敬重您這樣文武雙全的,那日騎射比賽,您拿了頭名,別人都羨慕我呢。”
魏曕被她這麼一膩乎,人便壓了上來。
次日早上,魏曕走到窗邊的書桌前,鋪開宣紙,在一側寫了一行小字,墨跡一幹,他扯下細細一張紙條,疊好。
出發去陪父王之前,魏曕將紙條交給長風,低聲吩咐道:“盡快辦好。”
長風鄭重領命,等三爺走了,長風走到一個僻靜角落,神色嚴肅地展開紙條。
看完之後,長風的神色變得無比復雜。
這叫什麼差事?
他寧可再去挨廖十三的打,也不想辦這個。
.
八月十三,燕王白日狩獵,黃昏命廚人將獵物扒皮,架起篝火吃烤肉,還讓人把未能參與狩獵的三個兒子以及諸位文官叫了過來,眾人同樂。
有酒有肉,自然也有歌姬獻舞。
考慮到徐王妃等女眷不在,今晚歌姬們所穿的衣裙清涼多了,舞姿也更妖娆動人。
武官們在狩獵場上出盡了風頭,今晚燕王有意親近文官,叫他們以這次秋獵為題,分別賦詩一首。
世子爺魏暘、二爺魏昳終於有了表現的機會,率先吟出了自己的詩句。
燕王點點頭,看向魏曕。
魏曕道:“兒子不擅詩詞,就不獻醜了。”
燕王沒有勉強,老四魏昡是同樣的說法,老五魏暻雖然才十三歲,卻也出口成章,作了一首好詩。
燕王很滿意,老五身上不愧也流了一半崔家的血。
接下來,就輪到崔玉賦詩了。
魏曕默默將目光投了過去。
說起來,因為崔玉曾經住在王府且與他們一起讀書,魏曕與崔玉還算熟悉,但隻限於見面次數多,很少交談。
崔玉長他四歲,今年二十六了,其人風姿卓越,聲音清潤,與太監的尖細聲調完全不同。
那謠言簡直就是無稽之談,也不知道是什麼人整天在殷氏面前搬弄口舌。
回想她近日常接觸的,魏曕想到了二嫂紀氏,不過,紀氏又是從何處聽來的?
魏曕瞥了一眼身邊的魏昳。
二哥最風流,難道他男女不忌,難道他就是那個覬覦崔玉的男色跑去窺視崔玉沐浴的人?
這時,眾人為崔玉的好詩喝起彩來,喧哗聲打斷了魏曕的猜疑。
宴席吃到一半,燕王忽覺腹痛,叫眾人繼續飲酒作樂,他先行回了別院。
他一走,武官們放得更開,尤其是馮騰,喝高了,居然拉著廖十三要去一邊摔跤,其他武官跟著起哄,廖十三沒辦法,隻好決定陪馮騰摔一場。他這一應戰,立即帶走了一大波人,勾肩搭背地走到幾丈遠外,圍成一圈看兩人摔跤,等馮騰被廖十三撂倒在地,又有其他武官上場。
留在宴席上的人屈指可數,有面無表情的魏曕、沉迷於歌姬舞姿的魏昳,以及自斟自飲的崔玉,當然,魏家兄弟喝的是酒,崔玉喝的是茶。
這時,崔玉忽然離席,朝下風處的淨房走去。
魏曕不著痕跡地看向長風,就見長風已經跟了過去。
魏曕給自己倒了一碗酒,剛要端起來,忽然聽到女子的嬌呼聲,偏頭一看,卻是魏昳拉了一個歌姬倒在懷裡,他自己喝一口酒,再低頭去喂那歌姬,兩個人四片嘴唇緊緊地貼到了一起。男的才大口大口地吃過烤肉,女的濃妝豔抹一嘴的口脂……
魏曕胃中一陣輕微翻滾,隻後悔自己為何要看,重重放下酒碗,沉著臉朝摔跤場那邊走去。
魏昳聽到了他摔酒碗的聲音,分心看了眼,暗暗好笑,這老三,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個童子雞。
魏曕來到摔跤場邊上,前面的人看到他,自動讓出位置來。
此時摔在一起的已經變成了廖十三與指揮使楊敬忠,兩人都脫了外袍,赤膊上陣。
魏曕看到了廖十三身上的一道道舊疤,明明醜陋,可在他眼裡,這些疤痕比那些歌姬順眼多了。
“老三要不要比一場?”魏暘走過來,笑著拍拍他的肩膀。
魏曕搖頭,在衛所有將士找他切磋,魏曕大多時候都會應下,但他並不喜歡這種赤膊摔跤。
淨房這邊,崔玉、長風幾乎是一前一後地走到了門口。
崔玉回頭,看了眼長風。
長風駐足,垂眸道:“不知公子介不介意……”
崔玉笑笑:“進來吧。”
草原上不方便,連燕王都與官員們共用這一處淨房,他又豈會介意與三爺身邊的侍衛同用。
隻是,裡面那麼多位置,當長風跟過來挑了他旁邊的位置,崔玉多少還是覺得有些奇怪。
好在,都是男人,崔玉並沒有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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