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隱咬了下唇,被大花前輩劈頭蓋臉一頓數落,倔強道:“反正不是陳又涵身邊那個。”
張乘晚倒也不急,心裡腹誹道,這商家是低調過了頭,雖然部分產業已經交給長子長女打理,但兩人還是鮮少拋頭露面,新聞發布會上,多由公司高管或父親商檠業出席。商家五個子女留下的影像資料甚少,直到二公子商陸進入娛樂圈當導演,才算是多了點曝光。
又有幾位富商前來攀談,兩人應付了一陣,張乘晚將話題移到宋時璋身上:“你的宋先生怎麼去照顧小妹妹了?”
應隱早就發現阮曳跟宋時璋在一起,心底平靜如潭,沒什麼多餘的情緒。她是跟宋時璋真真假假周旋了些日子,但並非有真心,不過是看宋時璋是個離異的,身份地位又夠格,才借他來擋一擋那些不懷好意的目光。
整個圈子都知道影後應隱想嫁豪門,又心高氣傲。可是,一個漂亮的女人在拜金這件事上,越是心高氣傲,就越是會招惹髒東西。
讓清高的墮落,讓心高氣傲的洗腳,讓眼高於頂的賣笑,是這圈子裡富人們樂此不疲的遊戲,且自身越不堪,就越要摘月亮。這些年,什麼中年發福的、在外面養了三個四個的、年過六十的,仗著自己有些錢,都來覬覦她、試探她。
這些臭水溝,得罪是得罪不起的,她一個小小演戲的,貴為影後又怎麼樣?拍一部戲幾千萬又怎麼樣?上了局,不過端茶倒水,走過場似的被誇兩句明豔動人,聽著黃色段子也隻能忍氣堆笑扮純真。
厭煩,隻能用宋時璋來當當借口。
應隱難得說心裡話,此刻對張乘晚說了:“我不想假戲真做。”
她對宋時璋是假戲,宋時璋卻令她看不透。他的佔有欲越來越強,且總是來得那麼不合時宜。
應隱確實有些怕了,怕玩脫。再怎麼說,宋時璋是圈內有名的出品方,又是她公司辰野娛樂老板的好友,她無論如何也得罪不起。
張乘晚了然笑笑,嘆聲氣,一番粵語嬌嗔婉轉,不知是感慨還是挖苦:“傻女,別人都是裝清純真拜金,不像你。”
又斜睨了眼應隱的禮服:“這麼漂亮的高定,宋時璋讓你首穿,我看是想昭告天下。”
應隱正為此心煩,索性賭氣不說了。
過了會兒,大約是眼見她身邊來恭維攀談的男人不斷,宋時璋撇下阮曳走了過來。
“怎麼不來找我?”他問,語氣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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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乘晚識趣地借故走開了,應隱抿唇笑:“看你在忙。”
宋時璋當她吃阮曳的醋,心裡很受用。
水晶燈輝清透溫暖,尋常的姿色也被照得華麗,何況他眼前的人。他仔細端詳,分明是卸過了妝,現在隻是略施粉黛,卻反襯得五官清麗不俗,一雙紅唇與黑色卷發相得益彰,東方式的慵懶。
應隱等著宋時璋質問她為什麼要出去淋雨,但他什麼也沒問,隻說:“裙子襯你。”
邁巴赫裡的男人也說這話,應隱記起,目光柔和,唇角莞爾。
這番顯而易見的走神刺眼,宋時璋沉了語氣:“怎麼不問我剛剛為什麼跟小阮走了?”
應隱心想這又有什麼好問的,腿長在你身上,問問就能把你綁住了。不過她也知道宋時璋想跟她玩一些吃醋耍性的情緒,就把心裡話直白地說了:“問一問有什麼用?難道問一問,下次你就不走了?”
宋時璋果然眼神微眯,舒坦到的模樣。侍應生舉著託盤經過,他取下兩杯酒,遞了應隱一杯:“既然到了,陪我去敬杯酒。”
客人跟東道主敬酒是情理之中,宋時璋卻另有它意。穿越半個宴會廳的距離,他若無其事地開口:“聽說你曾經在陳又涵身上下過功夫。”
不知道什麼時候的陳年往事了,也虧他記得起。應隱不動聲色地深呼吸,語氣裡恰到好處地帶一些懊悔:“讓您見笑了,那時候不懂事。”
“據我所知,他那時候已經戴上了婚戒。”
應隱真尷尬起來:“陳總風流在外,我以為他是戴著玩,或者……開放式關系。”
她不知道宋時璋搞哪一出,把這陳芝麻爛谷子的事翻出來鞭屍。何況她有賊心沒賊膽,不過看狗男人多金又夠帥,一時上頭想徵服,要是陳又涵真應了她,恐怕她逃得比誰都快。
畢竟……她又沒那方面的經驗,怎麼可能真隨隨便便爬了床。
宋時璋垂首瞥她:“我在婚時,怎麼不見你在我身上下功夫?”
應隱心中警鈴大作,聽到宋時璋似笑非笑問出後半句:“怎麼,你是覺得我沒有他生得好,還是在我身上特別有道德底線?”
就算是個傻子,也該直覺到宋時璋非同尋常的醋意和怒意了。
邀她做女伴卻不告知、現場臨時逼她換衣服、高定全球首穿——今天所有的一切,原來都是為了在陳又涵面前宣誓主權找回場子。應隱恍然大悟,心也跟著咯噔了一聲——
宋時璋瘋了,他真當她是他的!
宋時璋喜歡她的聰明,但厭煩她的不安分和心高氣傲。他看著斜前方站在陳又涵身邊的男人,冷冷地笑了笑。他是沒想到,隻是對她跑去淋雨的舉動略施懲罰、晾她一晾,她就見縫插針地攀上了另一個位高權重的男人。
“你怎麼會跟他一起進來?”他不指名道姓,但彼此心知肚明。
應隱實話實說:“我說了你又要不信,你丟下我一個,剛好遇到他,他說迷路了,我就帶他進來。”
雨中邂逅,送傘情誼,那張擦過她赤身裸體的披肩,她隻字不提。
宋時璋沉默著走完了接下來的路,像是在斟酌應隱話裡的可信度。
越靠近東道主身邊,應隱的心跳就莫名越是激烈。香檳杯的高腳被捂熱,她掌心、指間都潮得厲害,幾乎執不住那輕薄的水晶杯。
直到兩人站定,商邵才結束了與身邊人的交談,轉過臉,眸光回正,輕輕地低瞥在應隱身上。
宋時璋先跟陳又涵碰杯寒暄:“有段時間不見了,Vic。”
兩人客套地碰了碰肩後,他自然而然地轉向另一邊,對商邵舉杯致意,問道:“這位是?”
他當然猜得到是誰,隻等陳又涵引薦。陳又涵剛想說話,商邵卻先開口,唇角漫不經心的笑意:“lady first,不如先介紹在場的唯一女士。”
宋時璋頓了一頓,攬過應隱的肩膀:“這位是應隱,應小姐,”隨即佯裝笑談般問:“剛才你們一起進來的,怎麼,竟然是不認識的?”
商邵至此才真正叫了應隱一聲:“應小姐。”
他多過分,早知她名字,偏偏要等人正式介紹,才纡尊降貴地叫她一聲。
應隱隻當自己名氣沒那麼重,所以眼前男人才不認識她。她滿臉堆起漂亮假笑,正想周旋幾句,便聽對面之人一把低沉的嗓音,冷冷淡淡地誇她:“應小姐今晚光彩照人。”
被人誇漂亮這種話,應隱一天能聽八百句,沒道理僅憑“光彩照人”四字就讓她臉紅的。
但她確實臉上升溫,甚至有些無所適從起來,像被人第一次誇。
宋時璋低頭含情脈脈看著應隱,不知道是故意還是怎麼,將手也輕輕地貼在了應隱的腰肢曲線上,低語:“還不謝謝回去?”
應隱渾身都僵住,呼吸不穩,以至於杯中的香檳酒也跟著輕晃。
“謝謝——”她卡殼:“……這位有眼光的先生。”
商邵在今天宴會上第一次笑出了聲。他垂首笑了笑,伸出手,眸光越過旁人,意味深長地徑直望她:“幸會,商邵。”
應隱臉上假笑頃刻間消失殆盡,整個人都呆滯住。
哪個商,哪個邵?
這世界上或許有很多同名同姓的商邵,但絕沒有第二個商邵有這樣的排場,總是最遲到場,保鏢開道,眾星拱月。
直到商邵衝她點了下下巴,她才如夢初醒,笨蛋般地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心寬厚幹燥,越襯得她掌心微潮,似心中有鬼。
可她心中有什麼鬼呢?到處造謠這位大少爺“其貌不揚”,應該……罪不至死吧?
第4章
面對閃光燈也絕不眨眼的女明星,忽然之間失去了表情管理,便顯得很醒目。
三個男人都看到了應隱的怔愣呆滯和窘迫,陳又涵猜到了一二,失笑問:“怎麼,你一直沒有跟她做自我介紹?”
商邵彬彬有禮:“我的錯。”
他的目光還是停在應隱臉上,沒有任何躲閃或折中的成份,但並不迫人,也不會讓人覺得失禮。說到底,是他的目光太淡了,眼底鋪著恰到好處溫文爾雅的笑意,但沒有多餘的情緒。
應隱腦子一團亂麻,一會兒想問他是不是整容了,一會兒又數著自己到底跟幾個人說過他其貌不揚平平無奇,到底會不會惹怒太子。
最後都盡數化為想逃的念頭。
她抬起手偏過臉,裝作頭痛似的按了按太陽穴,心裡飛快盤算著失陪的借口。恰巧宋時璋問:“是不是不舒服?”
應隱迫不及待點頭,著了淡妝的眼睫也做戲般地低垂下去,“可能是有一點吹了風。”
宋時璋原本是帶她來宣誓主權的,現在卻恨不得立刻送她走藏起來,便順理成章地說:“我送你回去。”
不過下一秒,理智又回到了宋時璋頭上。他在影視娛樂深耕二十年,早就在考慮資產轉型,尋常的項目自然進不了他的眼,但更高級的,就需要先玩進圈層。為了一個女人,提前離場如此重要的宴會,顯然是不明智的。
他的權衡遲疑不過瞬息,但已經被陳又涵捕捉。他喚來接待負責人:“帶應小姐去客房休息,”又轉向宋時璋,嫻熟挽留:“宴會才剛剛開始,何必急著走?”
一名pr趕緊來扶住應隱,領著她往另一側通往客房的門出去了。應隱辨認出來,這個pr正是之前給她拿化妝包的那個。
宴會難免有喝醉上頭的,或者其他一些更隱秘歡愉的臨時之需,誰知道呢?因此客房必然是已經全部包下、開好了的。酒店客房不多,走的是小而隱的路線,但還是分出了個三六九等。
應隱原本以為pr會安排她去普通房型休息,沒想到卻是被帶到了行政套房。
多半是看宋時璋的面子。
“這是這間房的專屬管家熱線,這是我的名片,”pr將聯系方式一一給出:“任何需求都可以吩咐我們,把我們當助理使喚就行。”
應隱點點頭,在pr要離開前,叫住了她:“這個房間,不會有別人來了,對麼?”
她問得很含蓄,pr估計是沒聽懂:“商先生也許會來看你。”
“商先生?”應隱比她更懵,連自己生病的人設都忘了,質疑的模樣非常精神正義:“跟他有什麼關系?”
“是商先生吩咐把應小姐您安排在這兒的。”pr怕多說多錯,拉開門把手,出門前揚唇一笑:“您如果不想有人打擾的話,按下’免打擾‘就可以。”
“不,我的意思是——”應隱一把按住門,動作激烈,把人小姑娘嚇一跳。
“您、您說……”
顧不上雲遮霧掩地打啞謎了。應隱豁出去,無比直白地問:“商邵,他有房卡嗎?他不會進來吧?”
pr小姑娘愣了一下,終於懂了,噗嗤一笑:“看來您不太了解商先生,他不是那樣的人。”她眨眨眼,恢復到了職業笑容中:“晚安,我保證,沒有第二個人有這間房的房卡——不管是商先生,還是宋先生。”
應隱看她機敏上道,便問:“你叫什麼?”
“莊緹文,叫我Tina或者阿文,都行。”
應隱認真地叫她“緹文”,說:“保護好我。”
莊緹文歪了下臉:“Sure,誰讓我是你影迷呢?”
應隱後來才知道,她的這一句拜託至關重要,因為宋時璋確實問前臺要過這間房的房卡,是被莊緹文攔下的。也不知道她小小一個公關專員,是怎麼有勇氣拒絕宋時璋的。
送走了人,滿室寂靜。應隱踢掉高跟鞋,摘掉沉甸甸的珠寶,最後將束縛已久的晚禮服脫了。也不珍惜,隨隨便便就堆在地毯上。衝了個澡,她打給管家熱線,吩咐他把那條黑色禮裙烘幹後送上來。
“好的,應小姐,您的休息室裡還有一張羊絨披肩,是否需要給您一並送過來?”
應隱一瞬間沉默,直到管家再度問了一遍,她才閉了閉眼,道:“扔了吧……不,等等!……一起拿過來。”
樓下宴會一直持續到了很晚。
阮曳還算有良心,中間上來關心了一下應隱。應隱正在泡澡,從浴缸邊的答錄機裡知道是阮曳,無奈起身,束上浴袍去給她開門。
阮曳一張臉紅撲撲的,進門後先關心應隱的神色:“姐,你感冒了嗎?”
應隱做賊心虛清清嗓子:“扁桃體有點疼。”
浴室裡飄來香氛精油的味道,阮曳嗅了嗅,又見應隱頸窩處沁著水珠,問:“你在泡澡呀?”
應隱也不跟她見外,脫了浴袍,重新泡進浴缸裡。不愧是奢華酒店的行政套,光一個泡澡的房間就有二十幾平,正對海的是一面落地窗,沒有任何遮掩之物,可以想像到天晴時景致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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