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秦晗是很不好意思再麻煩人家的,
畢竟昨天才認識,又是讓人家幫忙關上不良小電影,又是借屋檐躲雨,又是借傘的,現在還要去人家店裡吹鞋子。
但好像也沒有什麼其他的好辦法了,秦晗點點頭:“張鬱青,你真是好人。”
莫名其妙被發好人卡的張鬱青:“......啊。”
秦晗跟著張鬱青走進他那家店。
看他總是帶著黑色橡膠手套的裝扮,秦晗覺得他是搞裝璜。
店裡面積不大,但很整潔。
白色的瓷磚打理得一塵不染,右手邊的窗子旁有一張木制長桌,老式電風扇吹動著桌上的幾張畫稿。
秦晗又聞到那種類似於竹林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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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仗著吊頂夠高,硬是在店裡隔出一個小二樓,有點loft的感覺。
黑色的鐵藝樓梯扶手,樓梯旁甚至有畫架,上面是畫了一半的素描。
秦晗看著桌上的鉛筆,有些好奇:“你是畫家嗎?”
“紋身師。”
秦晗沉默了片刻,她不是那種八面玲瓏的女孩,任何話題都能聊得風生水起,更何況她對紋身這件事根本就不了解。
對於紋身,她幾乎是陌生的,唯一的印象是高中時候,大概是高二,聽說學校裡一個男生紋了身。
大概是高一的某次升旗,男生被叫到升旗臺上讀挺長的檢討。
高中時,對於升旗儀式上的講話大家都很不耐煩,那天男生檢討的時候,秦晗倒是明顯感覺到周圍有人興奮地討論。
她那天有點犯困,沒具體聽,回教室的時候路過老師辦公室,看見那個男生垂著頭站在辦公室裡,好像被叫了家長。
秦晗那時候很疑惑,紋身原來是這麼嚴重的事情嗎?
或許非常嚴重,因為那周的班會時間,秦晗的班主任還佔用半節課的時間,重點說了這件事,再三警告班裡的同學不許紋身。
於是在秦晗認知裡,紋身、抽煙和上網吧都是一樣的,是不好的事情。
可是這時候沉默好像又不太好,她憋了半天,才幹巴巴地說:“......好特別的職業。”
短短幾分鍾,秦晗說了兩次“好特別”。
但張鬱青聽得出來,說他職業特別時,這姑娘並沒有說他名字特別時那麼走心。
秦晗認知裡的紋身師,也不是張鬱青這樣的。
她悄悄去看張鬱青的手臂,幹幹淨淨一點花紋都沒有。
脖子上也是幹淨的冷白肌膚,隻有喉結是凸出。
“看什麼呢。”
秦晗一驚,匆忙從他的喉結上收回視線:“看你沒有紋身。”
“有。”
“沒有呀。”
秦晗又看了張鬱青兩眼,“我沒看見。”
張鬱青說:“在你看不見的地方。”
秦晗這才反應過來。
但是看不見的地方……
秦晗的眼睛往張鬱青那件黑色短袖上掃了一圈,又去看他的牛仔褲,隨後就聽見一個含笑的聲音:“往哪看呢。”
“我沒看!”秦晗矢口否認。
紋身店面積就這麼大,樓下關著門的紋身室裡還趴著個紋花臂紋到一半、正在休息的客人。
剩下的空間就是大廳了。
他是覺得小姑娘臉皮都這麼薄了,可能不會好意思在陌生人面前換鞋子,張鬱青沒多想,把人往樓上的臥室帶。
都走到臥室門口了,他才覺得不對。
帶著一個小姑娘去自己臥室……
好像更不合適?
秦晗不明所以,跟著張鬱青上樓時,隻顧著留意自己的鞋子。
樓梯上是鋪著黑色絨布的,她生怕自己佔滿泥水的鞋把人家店裡的地面踩髒,每一步都是扶著樓梯扶手懸著走的,近乎於單腿蹦。
感覺到張鬱青停下,她也停下,探頭往前看。
張鬱青左側是一扇褐色的房門,他的手正懸在門把手前。
隨後,他略略停頓,然後像是笑了一聲,整個人忽然換了個方向,推開右側的門,揚揚下颌:“還是這邊吧。”
被推開的是雜物間,看著沒有外面的店裡整齊,沒有窗子,光線也暗一些。
秦晗站在門口,正想著道謝,餘光捕捉到室內的陳設,忽然愣住了。
雜物間裡面有一張床。
床看著挺簡陋的,木制的床板,連床墊都沒有,也沒有枕頭。
但這床又很復雜,上面支著鐵框架,吊著像手銬一樣的白色毛圈,還有彈簧樣式的東西和黑色的皮繩。
好像能把人吊在床上。
或者,能把人綁在床上。
這張床的存在,讓雜物間的昏暗變成了危險的曖昧。
秦晗的目光落在那些不知名的金屬部件上,漸漸變得茫然。
她腦子裡閃過一堆不怎麼好的詞匯,還挺大尺度的,甚至想到了囚.禁。
張鬱青正準備去找雙拖鞋給秦晗,扭頭看見她的表情,不由地挑了挑眉梢。
這小姑娘心裡想什麼臉上寫得一清二楚,張鬱青看了眼雜物間裡的東西,輕輕“嘖”了一聲。
正對著門的牆邊是一沓廢棄的紋身設計稿,最上面的一張滿背的紋身設計,偏巧,看著不太像傳統意義上的好人。
是挺野的那種獅子咆哮圖,最像混子的那種風格。
關鍵這圖還是張鬱青應顧客要求打印出來的效果圖,裸背加紋身。
再看看那張普拉提床,張鬱青笑了。
他往秦晗的方向瞥了一眼。
小姑娘臉已經紅了,捏著仙人掌花盆的手也變得用力,能看出來她在不安。
張鬱青沒提醒秦晗這是普拉提床。
也沒給她科普,普拉提和瑜伽差不多。
他靠在門邊,饒有興致地逗她:“怎麼,覺得我又不是好人了?”
秦晗僵硬地轉過身,都不用回答,眼睛裡多了些警惕。
張鬱青慢悠悠抬起手,食指一勾,勾下口罩。
他指著自己的臉,調侃著:“小姑娘,壞人不長這麼帥。”
正說著,樓下傳來一點推開門的動靜,緊接著是一個女人的聲音:“青哥?我休息好啦,先回去了啊?”
“嗯。”
是樓下紋身室裡紋花臂的女人,估計是要回去了。
張鬱青直起身子,準備往樓下走。
怎麼說也是顧客,得稍微送送人家。
臨走前,他指了指雜物間:“這個,叫普拉提床,正經運動健身器材。”
又指了指自己,“我,正經人,懂了?”
樓下的女人又說話了,揚著調子喊:“哎,錢得先結一下吧,之前咱們說好……是多少錢一個小時來著?”
“不過青哥技術是硬,做得一點也不疼,我還睡了一會兒,真的舒服。”
女人像是在邊抻懶腰邊徑自嘀咕,嘀咕完又提高聲音,“明天下午繼續做嗎?”
張鬱青直覺某個小姑娘思維又要跑偏,他抬眼,果然看見秦晗猛地看向自己,眼裡寫著五個大字——你,不,是,好,人。
張鬱青:“……”
5. 烘幹 那戀吧,不算太早
對上秦晗驚疑不定的眼神,張鬱青有些無奈地扯起嘴角,衝秦晗招手:“你來。”
“幹什麼。”秦晗不怎麼情願地挪了半步。
“站在這兒,看。”
張鬱青食指上勾著他戴過的黑色口罩,很隨意地倚靠在黑色鐵藝欄杆上。
他對著樓下說了個價錢,又淡淡囑咐:“回去把保鮮膜拆掉清洗一下,盡量用兒童沐浴露,和以前一樣。”
“青哥,還是不能吃羊肉串嗎?泡溫泉能行嗎?”
樓下的屋子裡走出來一個女人。
女人穿著寬松的黑色短袖,小臂包著保鮮膜。
秦晗很少遇見這樣長得豔麗型的女人,她還化了濃妝,睫毛濃密得像貼著一片鴉羽。
不過......
她說的“做”,原來是做紋身啊。
秦晗眨了眨眼。
樓下的女人是顧客,張鬱青也沒有半分“顧客是上帝”的態度,不鹹不淡地懟人家:“你說呢。”
女人“切”了一聲,用手機掃了樓下的二維碼。
付款後,女人用手機指了指張鬱青,發牢騷:“青哥,這也就你是這片兒活最好的,要不我可不找你做,可太冷漠了,一點都不熱情。”
被說了不熱情的人一點反應都沒有,還是那副闲闲的樣子。
秦晗站在張鬱青身旁,看著張鬱青的側臉。
他摘掉口罩後,面相上去更張揚些,哪怕不說話,也有種神採飛揚的囂張氣勢。
樓下的女人仰著頭,正好看見秦晗,還挺詫異:“你妹妹今天在啊?”
張鬱青看了秦晗一眼:“不是我妹。”
“哎呦,那是小女朋友了唄?”
女人非常不見外地往樓梯上走了兩節,衝著秦晗揮揮手,然後自顧自地笑開了,“青哥,你這小女朋友看著好小啊。”
張鬱青開口:“她未成年。”
連秦晗這麼遲鈍的人都聽出來了,張鬱青是在告訴花臂女人,她未成年,不是女朋友。
可花臂女人反應了兩秒,撇著嘴評價:“那你這,也太畜牲了吧。”
張鬱青可能懶得和她廢話了,下巴指向門口:“走。”
“行吧,不打擾你們了,拜拜小美女。”女人回頭衝著秦晗來了個飛吻。
女人走後,室內重新安靜下來。
張鬱青也沒計較剛才秦晗誤會他時防備的眼神,隻把拖鞋和吹風機找出來給她,自己下樓了。
秦晗拿起吹風機,發現他居然還找了一雙沒拆封的女士襪子給她。
秦晗在雜物間裡吹幹鞋子,換上張鬱青拿過來的新襪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站到樓下不算寬敞的大廳裡。
張鬱青腿上放了個木制畫夾,正拿著鉛筆不知道在畫什麼。
陽光從窗口灑進來,落了一些光線在他手上,晃得指尖像帶著透光度的玉質。
秦晗套在拖鞋裡的腳趾動了動,略顯局促地試探著開口:“謝謝你,襪子……我會還給你的。”
“襪子不用。”
張鬱青在陽光裡偏過頭,眼裡明顯噙了些調侃的笑意,用鉛筆敲著畫板問秦晗,“說說,我是好人不?”
秦晗用力點頭:“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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