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鬱青習慣早起,6點多起床時,秦晗還在睡。
他輕輕起身沒在臥室的衛生間洗漱,去了一樓的浴室。
沒熱水就沒熱水唄,什麼也沒有他的小姑娘能睡得安穩重要。
洗漱後,張鬱青查了查,來月經居然有這麼多禁.忌?
他回了一趟奶奶家,拿來不少食材,煮了紅豆紅棗花生枸杞粥,又出去買了一包紅糖。
羅什錦從後門探頭,問著味兒就來了:“青哥,煮了啥早餐啊?有沒有我份兒?”
他掀開鍋蓋瞅了瞅,“臥槽,紅豆、紅棗、還他媽有枸杞?這麼養生?那我得來一碗補一補。”
“沒你份兒。”
“啥啊青哥!我們不是每天都一起共進早餐的嗎?今天咋就沒我份兒了?”
“給秦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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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哥!你偏心!你現在太偏心了!!!”
“你是小姑娘?”
張鬱青把錢包丟過去,“自己買著吃去。”
羅什錦麻溜把錢包裝起來,眼睛還直勾勾盯在粥鍋上,還咽了口水:“這粥看著就大補......”
“買早餐去吧,給我帶一份。”張鬱青直接把人推出了門。
羅什錦出門不久,店門前突然停了一輛白色的車,和杜織的車子型號一樣,不過車牌號不同,張鬱青起初並沒留意,因為不會是他的顧客。
這三天秦晗放端午節假期,他沒安排什麼工作,想著多陪陪她。
但車上下來的女人,身影實在太過熟悉。
張鬱青靠在廚房牆邊,隱約能聽見店外面的聲音——
秦母站在車邊,局促地整理著裙裝,然後用不安的目光看向秦父:“安知,我這樣看著怎麼樣,小張會不會還生我的氣,他會不會把我趕出來?”
她真的很慌張,走去後備箱拿禮盒的時候,甚至同手同腳地邁了幾步。
秦母不咄咄逼人時,其實和秦晗很像。
張鬱青挑著眉梢,無聲地笑了笑,他聽見秦父說:“你這個打扮會不會被趕出來我不知道,但你管那麼帥的年輕人叫‘小張’,真的有可能會被趕出來,那可是咱們小晗心中的男神。”
“那怎麼辦?我叫什麼?我也叫男神嗎?”
秦父開了個玩笑:“你的男神不應該是我嗎?”
這回張鬱青是真的笑岀聲音,大步走過去,主動拉開門和秦父秦母打招呼:“叔叔阿姨,端午安康。”
張鬱青突然出來,秦母嚇了一跳,趕緊把手裡的禮盒往張鬱青手裡塞:“安、安康安康,那個......我們來看看你,給你買了些東西。”
“阿姨,太客氣了。”
張鬱青禮貌又落落大方,“沒有這樣的道理,應該是我做為秦晗的男朋友,提著禮物去拜訪你們的。”
秦父笑著,熟稔地說:“鬱青啊,快收下吧,你阿姨今天3點多就醒了,就怕你不讓她進門。”
秦母仍然很不安,她看向張鬱青:“我......”
張鬱青做了個請的手勢:“叔叔阿姨,進來坐。”
時間還算早,連北北都還睡著,張鬱青店裡像是被時光遺漏的小屋,和多年前秦母來時,幾乎沒有什麼兩樣。
進門後,秦母聞到一股甜絲絲的粥香,肚子叫了一聲,在安靜的空間裡,格外明顯。
秦父笑著說:“你阿姨緊張得早餐都吃不下,想著來找你們一起吃,這會兒倒是知道餓了。小晗呢?不會還在懶床吧?”
張鬱青笑了笑:“還在睡,她有些不舒服。”
“哪裡不舒服?別是感冒了吧?熱傷風?”秦母問著。
張鬱青輕咳了一聲:“是每個月都會有的不舒服。”
他盛了兩碗粥分別給秦父和秦母,又給羅什錦打了電話,叫他多買些早餐回來。
“北北,進來。”
張鬱青把北北關到了紋身室,他還記得小姑娘以前說,她媽媽有些狗毛過敏。
因為知道秦母狗毛過敏,他把北北引開。
因為秦晗在經期,煮了補血的粥。
提起秦晗,他滿眼溫柔寵溺。
哪怕曾經秦母傷害過他,他也從來沒有過失禮的行為。
張鬱青的溫柔,刻在骨子裡,也都被秦母秦父看在眼裡。
秦母喝了一口粥,眼眶慢慢紅了:“鬱青啊,以前是阿姨做得不對,說了那麼過分的話,阿姨不求你原諒我,隻希望你們的感情不要被阿姨影響......”
“不會。”
張鬱青笑笑,“阿姨,過去的事我早已經忘了。”
“青哥!我買了好多早餐!”
羅什錦大著嗓門推開後門,他拎著一大堆油條油餅小籠包,費力地從門縫裡擠進來,“怎麼的?給人家秦晗煮了一早晨大補粥,人家不樂意喝啊?還讓我買這麼多?早說了我想喝粥你還不讓......”
看見秦父秦母,羅什錦還問呢:“顧客啊?這麼早就來客人了?”
張鬱青笑著介紹:“這是秦晗的爸媽,這是我朋友,羅什錦。”
“哦,羅什錦啊,我聽說過你,小晗說你的西瓜是帝都市最甜的。”秦父笑著說。
羅什錦怕自己說多話給他青哥丟人,說了幾句話趕緊去後街看水果攤去了。
他走後,秦母嘴裡還含著粥,有些不知道怎麼辦:“是不是給小晗煮的啊?我們是不是不應該喝啊?”
張鬱青說:“不用擔心,煮了很多。也嘗嘗油條吧,遙南斜街的油條做得不錯。”
“讓你破費了,本來該我們請客的。”
秦父拿起油條,咬了一口,“嗯,就是這個味道,我上學時候,也來吃過,還來過你們這邊的舊書市場。”
秦晗睡醒起床,才看見手機裡的信息,是媽媽發來的:
【寶貝,我們出發來找你們了。】
【媽媽好緊張,希望你的男朋友沒有在生媽媽的氣了。】
【一會兒我們一起吃早餐吧,爸爸媽媽請客。】
媽媽現在和以前大不相同,也許爸爸最初愛上的就是這樣的媽媽,一個可愛的女人。
連著三條信息,徹底喚醒了秦晗的記憶。
媽媽確實在她放假的第一天打過電話,說想要來看看張鬱青。
這事兒本來是應該昨天和張鬱青說的,但昨晚回來肚子疼得厲害,再加上同學會上發生的那些事,她也就給忘了。
媽媽發來信息的時間是早晨8點多,現在已經9點半了......
完了完了!
秦晗急急跑下樓:“張鬱青,我忘記和你說......”
她隻穿了一件寬大的短袖,邊跑邊喊著,話都沒說完,看見樓下的景象,她整個人愣在二樓的樓梯上。
陽光明媚地從窗口照進來,床旁的桌邊坐了爸爸媽媽,還有丹丹和張鬱青。
丹丹在寫她的作業,歪歪扭扭的數字被她畫得很大。
爸爸媽媽面前各放了一個已經喝空了的粥碗,牛皮紙上還攤著吃剩的幾根油條。
爸爸媽媽臉上都是露著笑容的,張鬱青也是笑著的,他們一同看向秦晗。
張鬱青起身:“別跑了小姑娘,早晨查了一下,這個時候不能劇烈運動。”
“......哦,好的。”
秦晗很茫然地愣了一會兒,然後說,“爸爸媽媽,我、我去洗個漱。”
想到自己現在的打扮和凌亂的頭發,秦晗臉紅了,換身就往樓上走。
但從心裡,她是高興的。
秦父秦母在張鬱青店裡坐了半個上午,然後提出去看看張鬱青奶奶,秦父說:“不知道老人家有沒有精力,我們一起去飯店吃個午飯?叔叔請客。”
“叔,這次我來,畢竟我是秦晗的新男朋友,給我個展示機會?”張鬱青笑著說。
到張奶奶家時,張奶奶正坐在院子裡曬太陽。
她的腿不好,夏天坐在輪椅裡也還是要在腿上搭一層薄薄的毯子。
老太太沐浴在陽光底下,老花鏡掛在胸前,下耷的眼皮把眼睛壓成細細的一條縫,但眼睛是彎著的,看上去很慈祥。
院子裡很整潔,玻璃锃亮,還有花盆裡長得旺盛的一盆蔥。
聽到門口的動靜,老太太看過來:“我早晨起來呀,掐指一算,就知道今天有貴客上門。”
秦父秦母跟著張鬱青進門,坐在一起聊天,秦晗悄悄扯了扯張鬱青的衣服,後知後覺地問:“張鬱青,我總覺得我們好像要結婚了?”
張鬱青笑出聲:“這麼心急想要嫁給我?”
午飯就在遙南街的一家飯館,地道的帝都市菜,很樸素但味道不錯。
吃過午飯回來,張鬱青把奶奶從車上抱下來,丹丹也在車上睡著了,他說先把丹丹送回店裡讓羅什錦照顧,再過來。
奶奶已經滑著輪椅進了院子,院子裡隻有秦晗和秦父秦母,老太太看了眼門外,見張鬱青還沒回來,神色有些鄭重地戴上老花鏡摸出一個本子。
很老舊的牛皮紙本,土黃色的本頁已經有些卷起毛邊,看起來是老人時常翻動。
張奶奶蒼老的手撫過牛皮紙頁面:“我知道你們可能覺得我孫子沒有別人富有,其實他是個有能力的孩子,是我這個老太太,還有丹丹拖累了他,都怪我生了個不爭氣的兒子,家裡擔子不一點都抗起來,把這個破破爛爛的家丟給了我的孫子。”
在秦父秦母和秦晗的視線裡,老太太苦笑了一聲:“人家別人家的孩子都是無憂無慮長大的,連賣水果家的羅什錦,都是個無憂無慮的寶兒。我們青青啊,他卻早早就是家長了。”
奶奶的牛皮紙本很厚,記錄著張鬱青這麼多年來的所有收入。
從初中的第一筆兼職開始,每一筆他賺來的錢,都被老人用蒼老卻又堅定的筆跡記錄在牛皮紙上。
一筆一筆,匯聚成龐大的數額。
張奶奶嘆息著,摘掉眼鏡,抹了抹泛紅的眼眶:“我孫子真的不是一個差勁的孩子,他是很懂事的,很有能力的,我想過至少讓他上完大學,他上大學之後也賺了好多錢,如果不是我那年腿受傷......”
那時候張鬱青有多少兼職呢?
從高考完的那個暑假開始,他白天在補課機構兼職老師,上午四節課,下午也是四節課,每節課時長1小時,每天光是上課就是8個小時。
午休的時間要去樓下的小飯館幫忙收銀,1個小時。
晚上在美術教室裡做模特,基本上是3個小時。
回到家裡要照顧已經年事高的奶奶,要照顧什麼都不懂的丹丹,還接了翻譯英文材料的兼職,睡前翻譯1個小時。
第二天3點起床,同時兼職送牛奶和送報紙兩種兼職,3個小時。
這是張鬱青高考之後的暑假的每一天,刮風下雨極端天氣也從來沒有停歇過。
那時候奶奶是滿懷希望的,都傳說遙南斜街要拆遷,盡管老人舍不得住了很多年的院子,也舍不得一群老街坊和這條街道。
但她還是暗暗希望:拆遷吧,拆遷了她的孫子就可以和別人一樣自由自在地生活了。
後來拆遷的地域名單公布了,沒有遙南斜街。
老人又想,沒關系,她還能再幹幾年,起碼能讓他的孫子大學畢業。
師範大學可是好學校,畢業了能賺好多錢,孫子就不用那麼辛苦了。
但結果還是讓老人失望了。
她的腿癱瘓了,連生活自理都不能,丹丹又查出是唐詩綜合徵,家裡所有的重擔都落在了張鬱青身上。
那天老人在醫院病房裡偷偷抹眼淚,張鬱青背著書包進來,戳了戳被子裡,若無其事地笑著:“老太太,偷摸哭呢?這麼脆弱啊?”
奶奶去打他:“放屁,我這不是擔心你畢不了業麼。”
張鬱青輕松地聳了聳肩:“不用擔心,我退學了。”
他說,我不上大學也能有出息,你就好好養身體,活個百歲,等著抱曾孫子。
那天應該算是大事了,可是張鬱青說得很從容,沒有絲毫委屈的情緒。
就好像這一切對他來說都不是個事兒,是否讀完大學這樣的選擇也好像很普通很平常。
就像他小時候揚著小臉坐在桌邊,老太太做了手擀面,問他:“青青啊,你想吃什麼滷?肉絲還是雞蛋西紅柿?”
張鬱青會說:“肉絲唄,有肉誰吃雞蛋。”
老太太就會一邊笑一邊罵他是個饞貓。
可其實退學的選擇怎麼會像選擇面條滷那麼平常呢?
他隻不過是長大了,心思更深沉了,不會把失望或者委屈或者為難表現出來給人看了。
他總是笑著的,就讓人有種錯覺,好像他張鬱青做什麼都從容。
但其實不是的,他那時候,也不過才19歲。
張奶奶擦著眼角:“那時候我的醫藥費加上丹丹的醫藥費,一個月要上萬塊,青青都默默抗下來了,從未表露情緒。但是3、4年前的冬天,他不開心,我知道是為什麼,我的孫子長大了,他有喜歡的人了,而他的感情並不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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