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崇磬倒笑了,看一眼站在旁邊仍是擦汗的潘六子,說:“你要真挑走這塊兒,潘老板不是出大汗,是出大血了。”
潘六子“哎喲”一聲,說:“拿走。我說話算話,拿走。”
屹湘聽他倆對話,不禁看看葉崇磬。
崇磬笑著說:“那就拿走。”他說著作勢要拿石頭,那石頭原本也不大,他手大,一隻手也就將將的要蓋過來的架勢,潘六子果然又“哎喲”一聲,葉崇磬一掌覆在石頭上,問:“怎麽,心疼了?”
“葉先生,說實話你這幾年從我這兒拿走的有多少價值連城的寶貝啊?但凡是你看中的,就沒幾塊瞎貨。”潘六子笑嘻嘻的。
屹湘心裏一動——葉崇磬在這兒人面之熟,實在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看樣子,這會兒葉崇磬就要給她來現場版的賭石課了。她從古董市那邊被撩起來的小小興奮心情又一次的波動了。她安靜的站在一邊,看葉崇磬敲了敲石頭,暫時沒發話。
“意思一下,葉先生,意思一下。”潘六子笑著。
葉崇磬的目光在攤子上轉了轉,說:“除了這幾塊,都是老貨。”
“葉先生哎,這石場裏面,哪家兒來新貨您不是門兒清啊。再說現在這世道,上新也不容易。是吧?”潘六子訴著苦。
屹湘聽著想笑。旁邊有其他客人聚攏過來。有些顯然也是相熟的。不但跟攤主潘六子熟,跟葉崇磬也熟,聊著石頭說著閑話,又偶爾也看她一眼,多半都是和善的眼神和語氣。葉崇磬的手早就從那塊烏石上挪開,有幾位就接過去,烏石從這雙手被傳遞到那雙手,反複被推敲和觀賞。屹湘聽到有人開始報價。起價並不算高。也有人伸手跟潘六子做手勢。屹湘不了解這行的規矩,猜那也是報價的一種方式。
葉崇磬這時候歪頭低聲說:“做手勢的那位報價十萬。”
“這價格高嗎?”屹湘問。
葉崇磬說:“還會更高。”他聲音低到隻有他們倆能聽到。隨後屹湘就聽到後加入的有人報到十五萬跟二十萬。
屹湘看著那塊石頭。嘟了嘟嘴。賭石,賭的就是眼光。可十賭九輸,風險極大。他們這些人看石頭的目光各個不同,有的像是看到了財寶、有的像是看到了美人……不管是哪一種,都帶著興奮甚至是很強烈的佔有的欲望,因此這價格的報出就更帶有一種驚心動魄的味道。她轉眼看看葉崇磬,他的目光冷靜而深邃,像是深夜裏安靜的海面,一絲浪花也無。瞬間,她就覺得自己被那些賭石者烘到幾乎躁動的心情開始冷下來。
“怎麽樣?”她小聲問葉崇磬。她多少知道,參與賭石的人,有些不太樂意女人摻和。她不曉得葉崇磬是不是也有這個忌諱,但他既然帶她在這裏,想必是不太介意。就見葉崇磬笑了笑,伸手對潘六子打了個手勢。
其他人都收了手。有人說“葉先生大手筆”。潘六子眉開眼笑,從其中一人手裏把烏石拿過來,說:“葉先生,這是‘蟒上開花’的好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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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崇磬接過石頭來,遞給屹湘。
石頭很沉。屹湘抱著看了看,還是看不出究竟。但她轉轉眼珠子,對著潘六子說:“原本說讓我們拿走的,這會兒你卻撈了一大票,這不是說話不算話是什麽啊?”其實她也弄不清葉崇磬報了個什麽價格,但是肯定比剛剛的最高價要高。
潘六子搔了搔頭皮,說:“得!這樣,今兒確實的……我買一贈一。成吧?你這位小姐真是精刮,一點兒虧都不肯吃啊。”
“成。”屹湘抱緊了石頭,挺高興的答應著。
“不過,不能葉先生挑,得這位小姐您來挑。”潘六子狡猾的說。
屹湘有點兒傻眼,葉崇磬無聲的笑了。
第九章 沒有浪花的海面(十六)
第九章 沒有浪花的海面(十六)
“屹湘,你就挑一塊把。”葉崇磬抱著手臂,“甭理那些,看中哪塊就哪塊。”他就見屹湘將懷裏抱著的烏石往案子上一掼,袖子撸了一下,一本正經的從攤子這頭看到那頭。小到拳頭大小、大的有半人高的石料這攤上有幾百塊,她繞了一圈,回來看他一眼,那眼神竟有些可憐巴巴的,他眉一展,以為她要求助了,不料她笑嘻嘻的,把剛剛砸到他腳的那塊沙色的石頭搬了起來,這塊石頭比剛剛他們買下的那塊要大的多,她抱著,說:“那咱就拿這塊吧,自己找上來的,算有緣分的石頭。好不好?”
葉崇磬微笑著說:“你做主。”
她抱著石頭的樣子,像是在沙灘上撿到了漂亮貝殼的小孩。盡管她懷裏的這塊笨石頭,看上去平平無奇,而且真相未知。
他轉臉對潘六子說:“怎樣?”
潘六子這回倒是痛快了,說:“拿走!”他拿著筆在兩塊石頭上分別作了標記。問葉崇磬,要不要現在開?
葉崇磬笑道:“我們還得再轉轉。這會兒就不開了。”
圍觀的人都有點兒遺憾,說最近難得遇見葉先生出手,開一開、到底是開大開小的也讓我們開開眼多好?
葉崇磬笑著跟大夥兒說抱歉今天沒那麽多時間,改日。他說完拉著屹湘出了那圈子往外走,走沒兩步就聽身後有人叫他。屹湘已經習慣了在這兒人人都認得葉崇磬似的,看到叫他“小葉”的這位雖然穿著粗糙的對襟棉襖戴著一頂灰色的氈帽、跟從民國穿越來的似的半大老頭兒,一對小眼甚是聚光,滿臉笑容的站在那兒,手裏還拿著煙鬥,悠然自得的模樣。葉崇磬客氣的稱呼他一聲“秦先生”,她想這秦先生可不是潘六子,這人有來頭。
秦先生跟葉崇磬走到一處,打過招呼卻看了屹湘,笑眯眯的說:“小葉,這丫頭你是從哪兒揀來的?”
屹湘聽這陌生人開口便很不合規矩的叫她“丫頭”,認真是意外又意外,他年紀又大、她不好表現出來,不禁悻悻然抹了一下鼻尖。手指因為剛剛摸石頭沾了點兒灰塵,這一下就抹到了鼻尖上,秦先生跟葉崇磬見了都笑。
葉崇磬說:“我正要找您呢。就前兒在電話裏跟您說的那點兒事。本來要直接奔您那兒去,哪兒料到半道上被潘六爺給撞了下。”
秦先生哈哈一笑,說:“正是這一撞才好呢。”
葉崇磬心知秦先生這是將剛才的事從頭看到了尾,於是道:“那咱們您那兒去?也說說正事兒。”他說著回頭對潘六子說讓他的人把那兩塊石料一並送過來到秦先生處。
屹湘不多話,跟在兩人身後一起往外走。出了這塊場地後面也是像古董街市那邊,一間一間的店鋪,分門別戶的都是經營玉石的。他們走進去的是一間比較大的。屹湘掃一眼見店內滿滿當當的全都是各色玉器,地上錯落的則是一些籽料,店裏有夥計在招呼客人,因此顯得擁擠不堪。他們並沒有在店裏停留,而是穿過店堂往後去。一路上屹湘還得留神別被隨處可見的石頭絆到。出了店堂的後門,外面是一個方方的天井,天井裏倒是幹淨,隻有一些花木,待穿過天井進了屋子,屹湘發現這裏是一個作坊——專門打磨玉器的作坊。此時正有幾位師傅在操作機器,空氣裏石粉飛舞,還有吱吱的刺耳聲音。
秦先生把他們讓進了裏屋,門一關,外面的聲音便小了些。他請這二位坐下,從桌上的紫砂壺裏倒了茶給他們,說:“我從早上就在場子裏閑逛,等你們來。”他依舊笑眯眯的,看著屹湘,說,“你就是那位要找好翡翠的小姐?我倒不知道現如今翡翠也能拿來做衣裳,難不成你要打造現代的金縷玉衣?”
屹湘微笑著跟他解釋了一番,然後說:“我是外行,隻知道要找合適的翡翠,不知道在哪兒能找到,還得麻煩您。”她說著看葉崇磬一眼。
葉崇磬說:“秦先生是這一行的大家。找他是錯不了的。他這兒,隨便撂出一塊來都是寶貨。我們這些年要找什麽好東西,都少不了麻煩秦先生……回頭你去他那博物館參觀參觀,可不光是玉石,他別的收藏鑒賞也是國內數得著的。”
秦先生笑著說:“先別忙給我戴高帽,來來來,丫頭你來看看——小葉說不一定非要籽料,那也太費事,說是邊角料也都是可以的,我聽你說,不過是禮服上的小裝飾,我琢磨著我給你找的這些應該合用。你來看看。”他說著指著自己桌案前面的一個大木頭箱子,示意屹湘打開。
屹湘放下茶杯,掀開了箱子蓋。大約有半箱各色翡翠。雖然奇形怪狀的,看得出來是剜去了最佳位置的剩餘,可看上去可利用者甚多。她拿起一塊水一般透明的斜片,聽葉崇磬說:“這應該是剝了一隻镯子去吧?”
秦先生說:“是。剩下的可以磨成戒指或者耳墜子,小件兒的玉掛件,好好兒琢磨一番,也都是上乘貨色——認得吧?這就是上回我在雲南帶回來的那批石頭裏的一塊。”
屹湘看著這塊下腳料,摸了摸自己頸上的鏈子。
秦先生問屹湘:“你分分類,這裏面的貨色雜的很。顏色呢,翠色為主,我看你的說法,一般化的也要這種,是不是?”
屹湘又拿起一塊緋色的,說:“也可以根據玉石來調整設計元素的。”
秦先生點點頭,沉默片刻,說:“那這樣,你選好了,然後等你的設計稿子出來,隻管交給我這裏的師傅替你打磨出你需要的樣式來。還要什麽樣兒的,隻要我這兒有的,你盡管挑。”
屹湘笑了,說:“謝謝秦先生。”
“這些就夠?”秦先生笑著問。
“我還得回去看看,做一下統計。”屹湘心到此刻已經放下大半,“秦先生,這要怎麽謝您才好?”
秦先生指了指葉崇磬,說:“老大的人情,我欠他的,數都數不過來,這小小的事情算什麽呢。再者,你既是他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謝字也就不用提了——小葉,我說,這會兒我也心裏癢癢,咱們去開一開那石頭好不好?”他這會兒臉上的表情,忽然帶著頑童似的神色,葉崇磬這回沒反對。
第九章 沒有浪花的海面(十七)
第九章 沒有浪花的海面(十七)
屹湘見秦先生從桌案後幾乎是一躍而起,忙把木箱子合上。秦先生開了門,招呼他倆快出來,一邊就吩咐人準備開石。玉石場裏的師傅們見要開石了,都放下手裏的活兒過來,個個兒臉上都有些神秘莫測的樣子。隨後有人關了門,屋子裏就靜下來。
葉崇磬倒站在外圍,低聲對屹湘說:“這你沒見過吧?”
屹湘見他平平靜靜的,一點兒也不緊張的樣子,有心問問他這萬一要是切開來一看什麽都不是呢,她又覺得這話問出來實在是不合適,尤其秦先生比葉崇磬這正主兒還要雀躍的樣子。她默默的站在葉崇磬身邊。
秦先生先讓師傅把那塊烏石、也就是潘六子說的“蟒上開花的好局”擺在粗重的長條木凳上,他帶上棉手套,拿了工具預備親手開石。烏石一角的石皮很快便被磨掉,露出模模糊糊的內容來。秦先生對著光看了一會兒,端著給葉崇磬看,花鏡滑下來在秦先生鼻梁上,葉崇磬點頭,秦先生說:“有霧。”
屹湘心裏一沉,以為這就是不好的意思了,不想秦先生看到她臉上的表情先笑道:“再打磨下看看。小葉這筆買賣,就算是看到這兒,起碼也是翻兩番的賺頭,丫頭你不必擔心他虧本兒。”他還是叫屹湘“丫頭”。屹湘心知他倚老賣老,漸漸的竟也適應了他這樣,倒不覺得突兀了。
“我沒擔心這塊。”屹湘說著,看一眼她選的那塊看起來醜陋的石頭。雖然是贈品,到底是葉崇磬花了大價錢之後人家才肯“贈”的。更何況葉崇磬還挨了那一下子。她低頭,看到葉崇磬穿著的板鞋上,有一個印子。那一下,想必砸的很狠呢。
葉崇磬說:“都不用擔心。”
秦先生讓人用機器磨白霧。機械作業比人工自然是快捷多了,漸漸的那塊石料——現在不能稱其為“石”,完完全全應該稱作“玉”了——露出了真面目。秦先生嘖嘖稱贊,將它放到南窗下的桌案上,說:“真是好東西。”屹湘走近些,在陽光下肉眼觀察,那翠色濃鬱的近乎黑。她再算外行,也知道確實是好東西了。她回頭看一眼葉崇磬。
葉崇磬到這會兒也還是挺平靜的,隻說:“倒是塊老坑料。不過我看免不了會有黑點。”
“不見得。有點兒也不怕,到時候再細琢磨吧。”秦先生看起來心情極佳,笑道,“得,今兒你又大獲全勝。”
“那這塊呢?”屹湘忍不住問。
秦先生笑了,說:“這個不好說。”他似是有意逗屹湘,看看葉崇磬,“我就說嘛,你哪兒揀來的這丫頭,膽兒有倭瓜那麽大,胡亂的挑東西。”說著眨眨眼。
葉崇磬嘴角一彎,也看看屹湘。
這倆人的話讓屹湘越發的有些怯了,問:“挑的很糟糕嘛?那你也不給我點兒提示。”
葉崇磬說:“我給你提示,那就違規了。”
屹湘想想,可不是。潘六子說她精刮,哪兒是她精刮,他看準的就是她不懂呢。
秦先生笑著,又眨眨眼,問:“開不開?”
葉崇磬摸著沙色石皮,這就是俗稱“荔枝皮”的籽料,看上去不出衆,其實是賭石行裏最容易錯過也是最有風險的一類石頭,拿不準的不碰,不夠膽的也不碰。這也是為什麽潘六子對屹湘挑走這塊籽料幾乎不在意——他根本就把這塊籽料算在了那塊烏石的成本之內——葉崇磬說:“開開看吧。”
屹湘抹了一下鼻尖。鼻尖正冒汗呢,她忍不住說:“要是……”此時也忘了這話吉利不吉利了。
“要是這貨打了眼,你請我吃一個月的早飯。”葉崇磬說。
屹湘“啊”了一聲。心說這叫什麽話啊……
秦先生撲哧一樂,看葉崇磬一眼,轉過臉去讓師傅搬籽料上架子,問葉崇磬道:“怎麽開?”這既然現在又賭上了東道,那就由葉崇磬定怎麽來更合適吧。
葉崇磬從師傅手裏拿過水溶筆來,在石面上劃了一條線,讓師傅從那個角度切下去。
屹湘盯著切割機下的籽料,浸在了水中,切割機慢慢的沉下去,觸到了石面,水波開始晃動,聲音經了水,沒有那麽刺耳而尖利……但眼下她也看不到究竟,隻覺得手心出汗,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
葉崇磬見屹湘緊張的樣子,穿著高領毛衫的纖細的頸子天鵝一般柔軟伸展,向著那個特定的方向……切石的師傅關了機器,他們都看到籽料在水中裂成了兩半。師傅探手入水,將籽料取出來。
屹湘隻見被切開的斷面灰白一片,她不禁先大失所望。真覺得一顆心是從高處墜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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