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如今人人都關心她的婚事。
來長沙的包機上,因為Josephina出行的怪癖,她主動的讓出頭等艙的位子往商務艙去就座,陳太的座位自然也就安排在她旁邊。這老太太少有的幾句跟此行目的地無關的話裏,就關心到她的終身大事——家本呢,我看你是興趣缺缺,也不勉強你;屹湘啊,小葉怎麽樣?
小葉怎麽樣……陳太隻是去了秦先生的博物館半天,就把“葉先生”改口叫成了“小葉”。也不知道秦先生給她灌了多少迷魂湯,這才多久,小葉又是比家本還優秀還懂事還適合她的男人了……
她說金阿姨啊您怎麽變的比我媽媽還啰嗦?而且在這個問題上比我媽媽還像我媽媽?
湊巧那時候空乘說飛機馬上就要降落在黃花機場,陳太便頓了下。她反手握住了陳太的手。飛機降落的過程裏,她始終握著。牢牢的……
屹湘趁著錯車時候的光線,看向靜默的閉目養神的陳太。一身旅行者打扮的陳太,看上去比往日要顯得年輕一些。軟沿帽低低的垂下來,遮住了她的額頭,也看不清她的眉眼。屹湘見陳太的鞋帶松了,掏出隨身帶的手電筒,照著,給她系好了。轉眼看到陳太腳邊的旅行包外側,一左一右兩隻小壇子。那是在河溪鎮買的香醋。
陳太什麽都沒有買,隻除了這兩壇香醋。
將香醋抱在手中的時候,就像是抱著什麽珍貴的東西。
陳太說,父母直到終老,還在惦念這故鄉的特産。曾經有朋友從香港輾轉買到這罕有的香醋帶回臺灣……當時還在上國中的她,到現在依然能記得父母親臉上的又哭又笑的表情,真正是悲喜交加。她說那天父親喝了很多的米酒。米酒是按照故鄉的釀造方法,用臺灣當地的稻米釀造出來的,父親一口酒、一口醋的喝,故鄉所在的方向,擺上了碗筷空置。母親帶著她們姐妹坐在一邊,陪著。後來父親告訴她,她是長女,有生之年他若回不到故鄉,那麽她一定得回去,帶著他一點東西……
她陪著陳太去了她的祖居。近兩百年的老宅子,雖然已經破敗不堪,但老架子還在。
陳太走進去的時候,踩在生了青苔的磚地上,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眼看著從來淡定的陳太眼睛裏充了淚……她踏出這一腳,應是替她的家人續上了血脈一般的鄭重和莊嚴。
目前住在裏面的主人家問她們從哪裏來。
她看著那人,隻覺得面容上,依稀有著跟陳太一脈相承的特徵:細而挺直的鼻梁、高高的眉峰……陳太說我也曾經是這裏的主人,但現在不是了。
屋主驚訝,跟陳太攀談起來,最後竟然拿出宗譜。
陳太一眼便看到祖父的名字。說,這是祖父。我很小的時候,便能背到高祖名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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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算是看到了現場版的認祖歸宗。金姓屋主直稱呼陳太“姑姑”,輩分瞬間便排清楚了……陳太到了沒有隨了屋主的建議,去山上老茔地看看。屋主說雖然早年破壞過,但後來也陸續修複了些。隻是他也不記得,陳太這一支的祖墳確切位置了。
陳太便說,下次吧。
從祖屋出來,兩人在鎮上走著。好像完全沒有了目的地似的,就走著。陳太看到流淌的河水,對她說,大概祖父母的魂靈還會在這裏吧。
她問,你真的還會再來嗎?
陳太看著她,搖頭。說屹湘,這兒不是我的家。這是我父親的家。我來,是為了他……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聽著陳太這麽說,心裏就格外的難過起來。看著陳太將懷裏的一個小布包打開,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灑在了河裏。
澄澈的河水帶走了那一點灰白,沉默的陳太就更加的沉默起來,直到現在……
屹湘坐的靠近了陳太一點。她始終保持著跟陳太適當的距離。總覺得在陳太這個年紀,又是這個時候,她所有的照顧都應該表現的適可而止。
剛剛靠近了她,司機便在前面說,郗小姐,我們馬上到了。
前方漸漸明亮,路燈密集起來,已是到了人間煙火集中處。
屹湘看了一會兒,到車子停下,才搖醒陳太。
下車的時候,隻顧了拿好兩人的行李,給好司機車錢,一回身陳太已經跟下來接她們的旅店老板娘接上了頭。
她們選的住處是臨江的古老吊腳樓。其實是一家私人住宅,給她們的房間是古樸典雅的。
時間已經晚了,老板娘給她們準備了夜宵。
古城的此時已經漸漸安靜下來,夜晚有點兒潮濕和涼意,屹湘擔心陳太的關節炎,路上抽空打過電話來,跟這裏講好的要準備好取暖設施。不料看到的時候,還是有些驚訝。竟然是火盆。
老板娘口音濃重,她聽了半天才明白過來。家裏的空調壞掉了,隻好用這種最原始最地道的取暖方式了……屹湘覺得不甚安全,陳太倒是好說話,說體驗一下也好。等老板娘拿出一個特制的燻籠來罩上,屹湘也就不說什麽了。桌子下的火盆烤著腿,從桌上覆下來的薄毯罩著,很是溫暖。她身上都熱了,脫了外衣,隻穿了襯衫。
屹湘早就餓了,吃了好多東西。
等她擡頭時,才發現陳太根本沒動筷子。而且她臉上有種奇怪的潮紅。屹湘心裏一緊張,忙問她怎麽了。陳太便說,我覺得有點兒不好。
她便讓陳太趕緊去床上歇著。
很愛幹淨的陳太,就算出行不便,也堅持洗過澡才休息的習慣,今天就沒有堅持。倒頭便睡。屹湘有些不安。
第十二章 玲瓏醉心的彩虹(三)
第十二章 玲瓏醉心的彩虹(三)
她洗過澡回來,時間才是晚上十點多,睡不著。黑影裏,看著炭火盆,紅彤彤的,在這陌生的地方,能讓人心生出一點點安定感。手機的信號還算好,她於是上網。看到Vincent發來的郵件,是他在米蘭的街拍,還有米蘭分公司最新的産品展示……她看著看著,就想瀟瀟婚禮之後,她也該去休個假吧。
最近,好累。
哪怕去Burano曬曬太陽,逛逛博物館呢,她是愛極了Burano那能曬酥了人骨頭的太陽……
她發呆的看著手機屏幕。一會兒暗了,她動一下鍵,又亮了起來。
街上有人經過,高聲唱的是她聽不出詞來的歌,節奏強烈、聲音高亢,漸漸的遠去,混著笑聲……她漸漸有些乏了。
手機忽然響,她一看,屏幕顯示的是葉崇磬的號碼。
她一省,盯著號碼,並沒有立刻就接。
自從那天在他家裏尷尬分手後,他暫時的從她生活裏消失了似的,一直沒有聯絡她。
他說“過兩天見”,這個“兩天”已經乘以了三……她接了起來,就聽他說:“屹湘嗎,我好不容易能打通電話了。”
她沉默。
他語氣沉沉中有一點明朗,隻是一點,並不太明顯,沒有聽到她回應,他說:“山裏信號不好……你要不要跟陳太一起來看看?這兒的景色真好。陳太說過想來參觀下古茶園。”
他知道她跟陳太在一起。知道她的行程。
屹湘看了看已經睡著的陳太,說:“我看金阿姨的意思吧。”
陳太事先並沒有跟她提及。也許是忘記了。
葉崇磬的電話忽然毫無預兆的斷了。
她等了一會兒,他並沒有再打過來。
也許是信號又不好了。
她正要休息,忽然間身旁的陳太大聲喊“姆媽、姆媽”。她在用上海話喊媽媽。也許是夢裏憶起了童年。
紅彤彤的炭火映著屋頂,一團。陳太有些沙啞的聲音此時聽起來非常的刺耳。屹湘扭亮了臺燈,就見陳太臉色紅紅的、一臉的汗。任她怎麽叫,陳太都不醒。還開始說胡話。
屹湘本來就是和衣而臥,立即下床從包裏翻出藥盒來,又出去敲老板娘的房門,問有沒有熱水。
老板娘被驚動,過來探看。
屹湘扶著陳太,摸摸她的額頭,隻是有點兒熱,卻不是發燒的樣子。她回頭跟老板娘說附近有沒有診所,得請醫生上來看看才妥當……
老板娘給送來熱水,說已經打電話請醫生了。
屹湘想辦法給陳太灌了一點兒藥下去。折騰良久,她著急的很,催問老板娘醫生怎麽還沒來?
老板娘神色有些奇怪。待醫生來了,卻把屹湘叫到一邊,問她,她們白天都去過哪些地方……
屹湘終於弄明白老板娘的想法的時候,跺腳——她從不信那些撞邪沖神的事情,怎麽可能呢?
醫生查看一會兒也說沒有問題。可能是過於疲勞,有些感冒。既然喝了點兒藥,就好好休息。看了屹湘帶的藥物,說就吃這些就行。隻收了基本出診金便離開了。
屹湘又跺腳。
這樣的診斷她也會做。
回身看著陳太裹在被子裏渾身打哆嗦,顯然吃下去的藥還沒有見效。她急的要命。就問最近的醫院在哪兒,得送去醫院……
老板娘說,姑娘你別著急,你若是相信呢,就不如去路口燒點兒紙,我看老太太是被什麽沖了……
屹湘再看陳太,忽然就覺得有些慌。但還是對老板娘說,再等一會兒,如果還沒有好轉,麻煩您給我們叫車子,去醫院。
老板娘熱心的說沒問題的,自己家的車子隨叫隨到。幫忙照看了會兒陳太,又笑著說應該隻是旅途勞累。常見客人辛苦趕路,水土不服,在這裏生病的也有。剛剛來過的醫生是附近最好的了,公家醫院的醫生也不過如此了……
屹湘看著稍稍安靜些的陳太,但願老板娘說的是真的。不然,她也許真的會大半夜的做出什麽她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的事情來的。
老板娘不知什麽時候出去了,隻剩她守在陳太身邊。她把兩床被子都給陳太蓋上,又把兩人的外衣也蓋上,炭盆裏的火很旺,她忙著,襯衫很快濕透了,汗滴下去,隻抹一下……裝在口袋裏的手機因電池耗盡嘀嘀響。她拿出來。最近聯系人的第一個,是葉崇磬。
她甩了下頭,汗水順著頭發梢滴到手機屏上,她擦去。手指不經意的觸到了按鍵,電話就那麽撥了出去。
眼看著電話處於撥出狀態中,她手指再掛斷鍵處停留了一下,卻終於沒有按下去,等著,可電話隻響了一下,就斷了。手機電池耗盡。
屹湘靠在床邊,看著手心裏這黑乎乎的失去運轉能力的機器,此刻好像她跟外界的聯系也切斷了。床上的陳太昏沉沉不知所以,她隻覺得責任重大,心底生出恁的一絲絲懼怕……
她去給手機充電。
一活動起來,剛剛的不安與恐懼被甩在了腦後。
她不停的給陳太換著額頭上的毛巾。陳太此時極像個幼兒,需要人好好的照顧。她聽著她的夢囈從大喊大叫,到喁喁細語,纏纏綿綿的,竟聽的入了神。既是胡話,便斷斷續續的,並沒有什麽條理。有時是上海話,有時是臺語,多數時候是她能聽的懂的國語……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陳太慢慢的安靜下來,陷入了沉睡中,不再出汗,也不再發顫。不久,整間屋子都靜了。除了偶爾火盆裏炭火發出細微的“嗶嗶啵啵”聲。
她也終於伏在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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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個結巴。班裏人最大的樂趣就是逼我講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