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令她更加清醒,手指在鍵盤上光速一般飛舞。不等到下班時候,已經全部完成。她檢查一遍措辭,一遍錯字,確定無誤後發給魏宇。
魏宇收到郵件,跑辦公室來謝她。
她說不用謝,是當真不用。工作比在方家的日子輕松,稍微用功一點,領導和同事便感激得很。也是因此,她寧願在這裡做一顆不能升職的老甘草,也不願做表面光鮮的小方太太。
等到下班時候,小熙用老方太太的手機發來視頻。他說和弟弟已經乖乖地輸液和吃藥了,醫生阿姨說病快好了。他說自己很乖,媽媽可不可以買小蛋糕回來。因為奶奶生日錯過了吃蛋糕,他和弟弟想補上。
賀雲舒自然應允,先步行出單位,去旁邊的面包店買蛋糕。
小熙喜歡吃酸奶蛋糕,小琛喜歡吃草莓蛋糕,方老太太喜歡的是綿軟甜膩的蜂蜜蛋糕。
她剛要伸手去拿,旁邊出來一隻修長的男性手,幫她託著託盤。她側頭,又是方洲。
她忍不住有點惱怒,將託盤全壓給他,自己則退後一步,“你來做什麼?”
“接你下班。”方洲道,“看見你出單位門,一直跟著過來,你也沒發現。”
賀雲舒重新拿了一個託盤,取了三樣蛋糕。她道,“按照行程表,你現在應該準備去商務餐。”
方洲也取了幾個蛋挞,道,“小熙長牙了,少吃甜食。你喜歡蛋挞,倒是可以多吃點。至於商務餐,什麼時候都可以吃。”
道貌岸然得很。
她嘴角吟著冷笑,將託盤推取收銀臺,等著收款付賬。
方洲卻將她拉開一步,很自在地摸出手機,問收款員,“多少錢?”
收款員看看賀雲舒,再看看方洲。方洲道,“這是我太太,我們一起的。”
賀雲舒道,“不要用這種小恩小惠的手段,錢也不是什麼時候都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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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洲刷碼支付,接了收款員包裝好的糕點,道,“沒有這個意思,你想多了。”
說完,他跟著她往外走,“坐我車吧,明天讓老秦送你就是了。”
老秦是方洲的司機,負責每日的接送。
賀雲舒搖頭,不必了。
“那我坐你車。”方洲又道。
她張口要拒絕,他立刻道,“你的話,我不僅入了耳,也進了心,有在認真思考。雙方的態度都很明了,就沒必要劍拔弩張,對吧?任何事情,商量著來總是更好。”
“你想好怎麼離了?”她問。
方洲扯了扯嘴角,道,“沒想好。”
“那就免了。我能商量的隻有怎麼離,什麼時候離,以及什麼條件才能離。”
作者有話要說: 賀雲舒:我老公不愛我,就知道花錢消災。
方洲:我老婆鬧離婚,給錢她隨便花,可能會心情好點。感謝在2020-02-06 10:14:45~2020-02-07 10:16:2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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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忍耐
賀雲舒開車,方洲的車一直跟在後面。
到家的時候,方太太驚嘆,“你們居然一起下班啊?”
可見方洲按點回家之罕見。
賀雲舒直接去抱衝過來的兩個小家伙,方洲卻從後座拎出來裝蛋糕的盒子。甜食畢竟是小朋友的最愛,馬上就將人吸引過去。方洲趁機摟著兩個小家伙去草坪上的野餐桌子,還衝她偏了偏頭,邀請的意思。
她扭開頭不理。
方太太卻有點嗔怪,“馬上吃飯的時候了,怎麼買這麼多零食?”
“偶爾。”方洲道,“沒關系。”
賀雲舒轉身往廚房,去準備孩子們口渴了要喝的溫水。廚房阿姨正在準備晚餐,一個湯菜已經熬好,幾個大菜也隻等著下鍋。老方先生站在旁邊指點阿姨,如何才能將魚肉做得更美味一些。她招呼公公一聲,對阿姨道,“方洲回來了,多加他一副碗筷。”
阿姨回答好的。
老方先生抬了抬眼鏡,“喲,他居然曉得回來吃晚飯了呀?”
“大概今天不忙。”她道。
“不忙?”老方先生呵呵笑,“他不忙也要給自己找事的,生來就是勞碌的命。”
“前面幾天都忙完了吧。”賀雲舒道,“明天是周末,爸爸可以叫他一起去釣魚。”
兩個小娃病好得差不多,可以出去透透氣,她也就自由了。那處漁場在更南邊的一處水鄉,方駿個人有投資,做成養殖、旅遊和療養一體化,開發得還不錯。老方先生喜歡釣魚,經常約了人去。
“那倒是好。”老方先生沒拒絕,“你呢?一起去?”
她搖頭,“得回家一趟,帶我媽去醫院。昨天見她,她說胃不舒服,要看一看。”
“那當然的,肯定要去。”
賀雲舒笑了笑,衝他點頭。方老先生對她一向客氣,雖然生了老二之後更淡了些,但該做足的禮節從不缺失。特別是對兩個親家,縱然共同話語少,可但凡見面,總要絞盡腦汁想一些話題來聊。
因此,她對他的態度,有種疏離的尊敬感。
晚餐的氣氛非常愉快,特別是有方洲很刻意地帶著小熙和小琛吃飯。方太太一臉寬慰地看著他,道,“你呀,就該把工作分派給下面的人,多抽點時間陪陪孩子。一個周多回來吃幾次晚飯,小熙就更乖一些。這人吶,血緣雖然改不了,但感情卻是處出來的。”
小熙揮舞著筷子,很不服氣,“奶奶,我一直都很乖。”
小琛不甘示弱,“我也乖。”
方洲便一人獎賞了一塊青菜,鼓勵他們吃下去。
賀雲舒見了,也隻笑笑,沒同往常一般插話活躍氣氛。
吃完飯,保姆抱孩子們上樓喂藥,賀雲舒緊跟著去了。
方洲看著她的背影,略皺起了眉頭,事情比想象的要難搞很多。
他上下摸口袋,想掏出煙來解悶,卻沒摸著。
老方先生遞了一根給他,還很貼心地放了打火機。同時,他小聲問,“吵架了?阿姨說早晨吃飯的時候就不對了,互相擺冷臉。剛吃晚飯,我仔細看了,她確實一眼也不看你。”
方太太也道,“沒看就算了,話也一句不說,確實是生氣了吧?你到底忙什麼呢?突然就說要加班,丟那麼多事情給她——”
“孩子生病也不回。”
方洲把煙放口中含著,有點含糊道,“緊急的事。”
“什麼事能比孩子還重要?”方太太很不含糊地罵道,“先好好道個歉。”
“親家母好像不舒服。”方老先生從旁邊拿了報紙看,“她說明天要帶去醫院。你上午送我們釣魚,帶孩子們玩一個小時。中午去親家那邊坐坐,我記得,你也有好幾個月沒去了吧?”
方太太點頭,伸出五個手指,“五個月。連中秋的時候也說忙,聚餐都沒參加的。”
“喲,那是得好好道歉了。”
方洲無奈地起身,想說這不是道歉能解決的問題,然同老人講太多更麻煩。
他敷衍一聲‘知道’了,自去外面抽煙。
賀雲舒同保姆一起哄著小孩玩,讀繪本,做遊戲,混到他們睡著。
晚上睡覺,依然躺在地板上。
保姆忍了好久,才問一聲,“要不,你睡床?”
她閉眼道,“不必,我來這裡躲清淨。”
保姆立刻什麼都不敢問了。
賀雲舒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手機來了短信。她摸起來看,是方洲發的。
她先關靜音,後點開。
“你過來睡吧,我不會對你怎麼樣。”
賀雲舒從來不怕他對她怎麼樣,隻怕他不對她怎麼樣。睡覺也不是重點,姿態比較重要。方洲這樣的人,從來皮糙肉厚,口頭上的言語奈何不了他。他最看重的排序,家庭,工作,朋友,事業伙伴,恐怕最後才是妻子。她以妻子的身份動搖不了他,除非從家庭著手。
連續兩晚上分床,他並不怕,隻是怕家裡老人看出端倪來。
她略笑了笑,他有軟肋才更好辦。
不過,她沒回短信,直接關機。
方洲捏了手機許久,沒等到賀雲舒的短信。
他呵一聲,突然長脾氣了。他想了想,直接撥號,沒想到卻是盲音。
賀雲舒是一個非常會拿捏分寸的人,不管對他還是對父母親戚。平日生活,她會主動短信和電話,不多不少地說一些長輩和孩子的事情,偶爾隻言片語涉及她自身。既不激進,也不疏遠,是令人舒服的距離感和親近感。
方洲習慣了這種半含不露的溝通方式,很滿意她果然做到了不黏人和不多事。
關機還是頭一遭,看來確實氣得不輕。
趙舍中午發來照片,難得顯露情緒地加了一個驚嘆號。
方洲也是有點兒吃驚,畢竟是賀雲舒第一次態度分明地拒絕他的錢。怎麼說呢,並非他認定了賀雲舒愛錢,而是人性的通病,不太會拒絕別人主動的給予。
賀家是普通人家,人性也是普通人性,既不會高潔到聖人那般難相處,也沒有貪婪到拜金之人那般厭惡。他們有一種矜持而被動的態度,不主動提及婚事,不主動索取錢財,給就拿著,沒有也就罷了,以最低限度的方式保持自尊。這種態度,貫穿了賀雲舒的六年。她拿著方洲給辦的生活費卡,既不說多,也不嫌少;生了孩子後,父母長輩們給的禮物,給就給了,也不會拒絕。唯一的一次失誤,大概是老大未滿一歲便懷上老二。
方駿會取笑他,“哥,你給媽找個媳婦,當真是盡心盡責啊。”
朋友們稍微含蓄一些,卻會道,“怎麼次次出來都不帶家裡那個?也對,一下抱倆兒子,不好帶,不好帶。”
“兩個兒子啊,這下綁死了吧?我看你方洲還敢在外面跳?”
方洲並不介意玩笑話,隻是略有點兒平淡地想——到底不過是個普通人,能憋到這程度已是不容易了。
然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生存智慧,她很快便從旁人的隻言片語裡體會到老二生得不是很妥當,立刻就收斂了。她表現得更溫順,更恭敬,更包容,方洲也就覺得她做得還算不錯。
人是凡人,無論心裡如何想,隻要做的事能入人眼,便是個好人。
在他眼裡,賀雲舒比市面上的女人,好太多了。
隻是,一個識時務又懂進退的女人,怎麼突然換了樣子?
這時候離婚,對賀雲舒有什麼好處?近三十歲的女人,生過兩個兒子,進出過還算富裕的人家,品味也眼光也抬上去了。離了方家,如何維持往日生活?難道想借離婚分錢?然公司掛在父母名下,真正屬於方洲的也就是年薪而已。
賀雲舒不是傻子,她清楚方家的一切狀況,不可能做折本的買賣。
既不是真想離婚,難道是借提離婚要更好的待遇?
方洲扯了扯嘴角,她明知他討厭猜女人百轉千回的心思,卻偏要汙蔑他出軌,擺出一副不聽解釋的模樣。他道理上仿佛虧了,吃了個憋,哄得就不那麼真心,故意讓趙舍去處理,確實是刻意了些。
那被折斷的卡,多半不是因為她不要錢,而是他做得過於赤|裸,令她自尊受損。
方洲一夜沒睡得太好,又被樓下跑鬧的聲音吵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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