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暫時回來住一段時間而已,不關那事。”
關浩笑起來,“雲舒,何必隱瞞?咱們也算有緣,又是樓上樓下的鄰居,不必這麼防備吧?”
“鄰居?”
他點頭,“我來平城人生地不熟,小姨擔心,硬拉著住這邊,說是陪她。”
賀雲舒的頭開始痛了。
“所以,是真要離婚了吧?”關浩往樓梯走了兩步,對著牆壁上的窗戶道,“離婚是好事,沒什麼不能說的,也沒必要不開心。我第一次見你,你滿身戾氣,一點就著;第二次見你,你悶頭上車找座位,居然沒發現旁邊是我。我跟你打招呼,你直接放下椅子,套上眼罩就睡。沒看錯的話,是在哭吧?第三次,咱們一起去吃開業的宴席,你也是很悶悶不樂的樣子。”
說到這裡,他的眸色暗了暗,“每一次,你看起來都很不開心。”
賀雲舒怔了一下,居然如此?
“今天就不一樣了。”關浩摸出手機,衝她拍了一張照片,然後展示給她看,“你看,是不是臉在發光?”
她偏頭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的人雖然看不出和往日有什麼區別,但兩個眼睛確實是亮的。
原來如此,一個人的開心或者不開心如此明顯啊。
賀雲舒恍惚著點頭,恍然大悟。
關浩見狀,笑道,“那我該說恭喜嗎?”
她笑起來,爽朗道,“這事的八字也才一撇,還沒完全定下來,不想許多人知道。你既聽見了,也猜出來了,稍微幫我保個密。特別是崔阿姨那裡,稍微緩緩,等我自己跟她說,好不好?”
“當然。”他道,“我小姨什麼本事都稀松,就嘴巴厲害。什麼事到她那兒了,必然傳揚得所有人都知道。”
賀雲舒隻好道,“崔阿姨是熱心,幫了我們家好多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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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客氣。”關浩道,“你放心,這事到我這裡為止。如果外面有人亂傳消息,你來問罪便是。”
說完,他又問,“這樣的話,晚上一起吃飯?”
賀雲舒太陽穴抽抽,遲疑了一下道,“我才剛來,什麼東西都沒安頓好。下次吧,等下次我請你。”
“那就說定了。”關浩滿意地笑,“不過,你沒我的手機號,怎麼聯系更方便呢?”
如此緊迫盯人,雖然被趕著迫著,但卻不是很令人討厭。
她就摸出自己的手機,跟他交換了號碼。
賀雲舒處理完這處,松一口氣,回屋。
母親和父親已經下樓,均賭著氣坐沙發上看她。
她搖頭,道,“有什麼好吵的呢?搞那麼大聲,鄰居全都聽見了,丟人不丟人呢?”
“你離婚不更丟人呢?”
“離婚是法律允許的,也是個人的正當權利,有什麼可丟人?你們喧哗吵鬧,影響的是別人,敗壞的是公德,這才丟人。”
母親扭頭看父親,“你看,她現在還跟我犟嘴!”
父親卻問,“真要離了啊?不會這麼容易吧?我看方洲就不是那麼爽快的人——”
還是男人了解男人。
賀雲舒擦了擦額頭的汗,道,“詳細情況我都跟媽交待了,也沒別的什麼好說。隻一個,這事我和方洲先自己辦著,你們也別去找方家的人,免得橫生枝節。我現在很累,要收拾東西,要洗澡,要休息。爸,媽,看在我是你們親女兒的份上,收留幾天。我這幾天會找房子,等找著了馬上搬。”
她這麼一說,父母就不敢再逼迫,隻好扭曲著臉將脾氣壓下去。
賀雲舒終於得了清淨,回房間,也顧不得床鋪上沒清理的灰塵,直接趴了上去。
關浩下樓,將賀雲舒的號設成特別來電。
崔阿姨問,“確實是雲舒回來了吧?”
他點頭,“是。”
“怎麼這會兒回來?”崔阿姨奇怪,“一個人,也沒聽見孩子的聲音,又不見方洲的。”
關浩見她操心那樣,戲謔道,“小姨,你就做了個門戶不當的媒,怎麼心虛成這樣了?今年過年,都沒跟人家見面約飯吧?你越避諱,不越顯得有鬼嗎?”
“有什麼鬼?當年我就說了,小賀的條件不是頂頂好的,但摸樣確實不錯。推薦她,也不是說非她不可,就是留著做個對比的。”崔阿姨道,“我做事情正大光明,不存在你說的那些。”
“那你怕什麼?”
“我怎麼怕了啊?倒是你,冷不丁就用這事刺我?我不都全告訴你了嗎?還有什麼可問的?”
“所以,賀雲舒本人性格確實挺火爆的吧?”
提起這個,崔阿姨就嘆口氣,道,“明明是個女娃,長得也是好的,不知道哪兒來那麼大的脾氣。我剛認識她的時候,那麼粗的鋼水管啊,她就敢對著人家頭砸過去。我再三叮囑了,在方家千萬不能這麼發脾氣,得收斂——”
關浩聽得認真,冷不丁問了一句,“她談過幾次戀愛啊?以前男朋友都什麼樣的?”
第四十二章 各家事
賀雲舒離開兩三天, 方洲在家呆得很不舒服,樓上樓下都覺得不自在。
其實生活並沒有多少的不方便, 飯菜有阿姨做, 衛生也很好,衣帽間一如既往的整齊分明。
可心理上知道, 確實有不同了。
他一人獨坐在諾大的餐桌上吃飯, 也不是沒有過,從不覺得孤單或者悽涼。
可這會兒,許是心知肚明被賀雲舒拋下, 連阿姨多看他兩眼也覺得是被同情。
方洲已經很多年沒有感受過被同情的滋味, 一邊嗤之以鼻,一邊又堵了更多的氣。
更鬱氣的, 是簡東來的電話。
“和莊勤對接得差不多了, 幾個大的條款都互相確認了,問題不大。本來以為她們會堅持一個孩子的監護權來要挾經濟上更多的分配, 但後面再三磨也磨下來了。她們的底線大概就是經濟一分為二,孩子的監護權留給方家, 但是要求每個周相處兩天, 以及每年寒暑假一個月的共同生活。方總, 我這邊就加緊辦著——”
方洲本以為她會堅持要孩子, 結果居然沒要?
他聽得來火, 賀雲舒居然迫不及待得連孩子都不要了?他心裡的憋屈無處發泄, 莫名其妙罵了一句, “別的事你辦得磨磨唧唧, 怎麼就這個快?”
簡東無語了,但考慮到老板損失一大筆錢財肯定不痛快,安慰道,“對咱們來說,越快完成才越劃算。不然拖到後面,又有陸續的進帳,豈不要重新分配?”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方洲聽著就極其不順耳,直接將電話掛了。
簡東聽著手機裡面的嘟嘟聲,衝面前的趙舍道,“你看吧,這會兒正惱火著呢。你也別怪我攔住你,老板什麼脾氣你不知道?他從來公私分明,最不耐煩在辦公室的場面上搞兒女情長。你明明幹挺好,怎麼就偏要去犯他的忌諱?你犯一回就算了,居然還敢跟賀雲舒攪合一起?那女人看起來無害,但要沒真本事,能穩穩當當坐六年啊?能耍得你跟猴一樣,什麼都交出去了?居然還想著讓她安排去方家做事,你腦子呢?”
“就這會兒,老板還生氣呢!”
趙舍不說話,隻捧著啤酒瓶子往嘴巴裡灌酒。
“我要沒攔你,等老板回過味來曉得你攪合他,必然要你在平城呆不下去。現在老板在氣頭上,沒說怎麼處理你。等我幫他把離婚的事情處理了,再去求求他。怎麼著也要保住你一分工,最次也要能在平城立足。”
她喝光了一聽,搖搖空蕩蕩的鐵皮罐,打了個酒嗝後道,“不要你假好心,我直接辭職就是。”
“辭職?”簡東惱火了,“兩手一攤什麼都不管最簡單,可你前面多少年的功夫白費了?又跑別的公司去從頭開始做起?你懂不懂什麼叫忍辱負重?知不知道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爬起來。”
趙舍丟了罐子,重新從旁邊拿了一聽新的打開,道,“沒必要。他們要不離,或者還有我站的地兒;要真離成了,我呆這,一輩子就完了。”
方洲根本就是不願意離的,反借著她的手,用錢去誘惑賀雲舒推遲十個月。他仿佛完全不生氣賀雲舒借她探他的底,甚至將錢拱手奉上。趙舍就知道,要真離了,他勢必要遷怒,將她踩得死死的。
那個男人,已經對她開啟了對手模式,不容情面。
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男人呢?工作的時候絕對專注,跟人惺惺相惜起來會赴湯蹈火,長得又那麼好看;她隻看著他就驕傲,隻覺得隻有世界上最好的才配得上他。奈何他對人下手的時候,也絕不留情。
趙舍摳開拉環,又喝一口,道,“老簡,最後麻煩你一次,幫我順利辦個辭職就成。請老板不追究我,我永遠消失在他眼前。”
簡東丟了手機,也覺口苦,奪了她手裡的半罐酒喝起來。他道,“不要那麼悲觀,隻要肯努力,沒什麼不可能的。”
她卻嘆氣,道,“可我把趙立夏的名字說給她聽了。”
簡東想氣這事就頭皮發麻,道,“你知不知道那是多大的麻煩?老板千萬小心,生怕踏錯一步,你居然就——”
再罵不下去了。
方洲罵完簡東,丟下手機,去院子裡連抽三根煙。
一個阿姨來說,“小方先生,你的手機一直在響。”
他沒心情安撫她,隻勉強說了聲謝,就進屋拿。
方太太的好幾個未接來電,也有賀雲舒的。
他先給賀雲舒撥過去,那邊接得很快,聲音也十分輕快,“方洲啊?是這樣的,剛小熙和小琛想我了,跟我視頻了會兒。他們還想你,也要跟你玩一會兒。不過你沒在身邊,倒是我爸媽跟著通話好久。你媽就問我怎麼回娘家了,我說爸媽春天犯咳,回家暫時住幾天照顧一下。事情就這麼一個事情,你自己斟酌怎麼說吧。”
賀雲舒妥帖起來事真妥帖,可這種妥帖用在他身上,他很不是滋味。
而且,她離開他就那麼高興嗎?居然立刻恢復了輕言細語的樣子。
方洲隻‘嗯’了一聲,略有點鼻音。
賀雲舒又笑道,“感冒了?還是鼻炎?你趕緊吃藥壓下去,別等孩子們回來了傳染。知道藥在哪兒吧?”
“知道。”他終於應了一聲。
“那就好。”
電話便掛斷了。
連再見也沒有說。
方洲坐到沙發上去,有點提不起勁給方太太回電話。可方太太顯然不需要他回,因為她主動給撥過來了。
他深吸一口氣,調整一下表情,接了通話。
“老大?”她道,“剛怎麼沒接電話呢?你怎麼了?一個人呢?雲舒怎麼突然回娘家長住了?”
方洲機械道,“她媽咳嗽,要照顧。”
方太太呵了一聲,似乎挪到僻靜處,壓著嗓子問,“借口吧?你老實說,是不是冷戰結束,直接吵翻?”
“你還知道冷戰啊?”他顧左右而言他。
“誰不知道呢?在南山會所過年的人,都該知道了。”方太太是有點煩躁的,畢竟面子不保,“你們有什麼問題好好說,別這樣陰不陰,陽不陽的,弄得人怪難受。我現在也想開了,你也別怕我難過,就直說。雲舒是不是對我跟你爸不滿意呢?想翻舊賬?”
“沒那個事。”方洲道,“我跟她鬧脾氣,她從來沒扯過你和爸。”
倒是跟他翻舊賬了,一筆筆清楚得很。
方太太頓了一下,似乎沒那麼生氣,“那到底是什麼問題?錢?還是房子?還是別的什麼?”
她咬牙,聲音憋得更低了,“你別不是跟趙秘書真有事吧?”
方洲無語了一下,方涵不信他就算了,怎麼連自己媽也不信?
“我告訴你,賀雲舒這個兒媳婦我很滿意。你要有什麼不對,都給我憋回去。別以為什麼都不說我就能不知道了,天天的不回家,老婆不管兒子也不帶。那外面的錢再多,你能撿得完嗎?你爸怎麼跟你說的?再是工作,起碼把家庭先搞好了。家裡搞不好,外面能搞好?不是老婆淘氣,就是兒子敗家。你看我跟你爸,有像別人那樣亂來過?不然你跟方駿兒從小就是孤兒,我跟你說,就是孤兒。你要讓我孫子做孤兒——”
方洲把手機稍微拿開,皺著眉聽裡面瘋狂地噴出一盆的責備來。等到方太太說完了後,他勉強道,“媽,你為了兒媳婦,連兒子也不要了?”
方太太氣極,“先有兒子,才有兒媳婦。我對兒媳婦好,是要她對你好。我要你對她好,是為了她能對你更好。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那我要是真就非得換人,你怎麼說?”
方太太不說話了,許久後才很勉強道,“那你確實願意,我能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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