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或是,她不是養成了新習慣,而是生氣了,故意不等他。
陳敬宗驀地捏了捏華陽的臉。
華陽從來都不是瘦美人,臉頰也比尋常的美人要圓潤一些,一下子就被陳敬宗捏起一小團。
有點疼,華陽啪地打開他的手,一雙波光潋滟的眸子也瞪了過來,清凌凌又帶著火氣,哪裡有半點困意。
陳敬宗越發篤定,她也在氣他的久不歸家。
“我看你好像一點都不困。”
面對華陽的怒視,陳敬宗反而笑了,說完也不給華陽反應的時間,竟是連著被子一起將華陽抱起,大步往外走。
華陽被他卷在錦被中,胳膊腿都不便動彈,氣道:“你要抱我去哪?”
陳敬宗不說話,出了內室,迎面撞上端飯進來的朝雲、朝露。
兩個丫鬟傻了眼,華陽垂眸抿唇,一雙耳朵卻紅紅的。
朝雲、朝露反應很快,迅速將驸馬的飯菜放到榻上的矮桌上,忙不迭地退了下去。
陳敬宗再把華陽放到長榻西側,她經常靠在那裡看書的地方。
“你就在這躺著,看著我吃飯。”
華陽嗤道:“你吃飯的樣子很好看嗎?我為何要看你?”
陳敬宗:“是我要看你,你長得跟仙女似的,有你在這兒,我吃飯都香。”
華陽直接轉個身,背對他躺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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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敬宗坐到矮桌旁,一邊看著她,一邊給自己倒了一盞溫酒。
“我是不是又該生辰了?”
吃到一半,陳敬宗忽然問。
華陽還背對著他:“你自己都不記得,又來問誰。”
陳敬宗:“你堂堂公主,難道要賴我一件生辰禮物?”
華陽不吭聲。
陳敬宗:“算了,誰讓我最近侍寢不力,今年不跟你要禮物了,換我送你。”
華陽:……
第89章
自打陳敬宗說了要反送華陽禮物, 他就不在後院留宿了,吃完飯就折回前院去,也不知道在忙什麼。
華陽真想知道, 差小丫鬟去跟前院伺候的下人打聽便是,可初九日子就到了, 短短兩三天而已,她何必著急。
初八這日上午,公主府的吳潤親自帶著兩個小太監,抬了一個箱籠來給公主請安,待了兩刻鍾便走了。
“公主待驸馬就是好, 那陣子驸馬都不回來, 您還記得給驸馬預備生辰禮物。”
朝雲一邊收拾箱籠, 一邊還是有些氣不平地道。
幸好驸馬自己回來了, 若繼續在衛所住下去,叫公主的禮物都送不出, 那才是沒良心。
華陽隻是笑笑。
陳敬宗住衛所, 那是他氣性大聽不得她拿南康說事, 又不是陳敬宗得罪了她,如陳敬宗所說, 她一個公主, 總不至於吝嗇到少他一件生辰禮物。
再說了,其他日子的禮物可以不送,唯獨陳敬宗過生辰, 她無法冷著他。
那紫檀木的箱籠就擺在內室。
可惜這晚陳敬宗還是繼續住前院, 連內室的門都沒進。
次日便是十月初九。
黃昏時分, 四宜堂的廚房開始飄出陣陣誘人的香氣。
馮公公專門負責公主、驸馬的飲食, 他從不刺探公主與驸馬的感情, 隻知道今晚公主要為驸馬慶生,他這邊就不能出岔子。
知道驸馬好酒,馮公公還專門備了一道酒燒雞,他試過味道,酒味兒藏在燉得酥爛的雞肉裡,剛開始吃的時候好像嘗不出什麼,飯後那獨屬於酒的醇厚綿長才會一點點地透過四肢骸骨湧現出來,仿佛有綿綿不斷的熱意,正適合這北風凜冽的冬日。
日子特殊,陳敬宗提前一個時辰回來了,正巧在巷子裡遇到了兩位兄長的馬車。
陳伯宗的馬車在前,陳孝宗的在後。
聽到跟車小廝的話,陳孝宗挑開窗簾,這時,陳敬宗的馬剛好經過他的車窗。
陳孝宗笑道:“平時我們快睡下你才回來,今天這麼早,是要跟我們討禮物嗎?”
陳敬宗瞥他一眼:“不是字就是畫,誰稀罕?”
陳孝宗:“總比你什麼都不送的強。”
陳敬宗:“你喊我一聲四哥,以後我年年都給你送禮。”
陳孝宗:“也就是我才不跟你計較,有本事你跟大哥也這麼說。”
陳敬宗沒接,但也沒有加快速度,就跟著三哥的馬車慢慢走。
少頃,陳宅門口到了,三兄弟下車的下車,下馬的下馬。
從文的風度翩翩,從武的英姿颯爽,全都是修長挺拔的身形,站在一塊兒,格外叫人賞心悅目。
陳孝宗確實給弟弟預備了禮物,對弟弟道:“你直接先隨我去浮翠堂吧,免得我再差人跑一趟,打擾你與公主用飯。”
陳敬宗點點頭。
那邊陳伯宗剛與管事問過話,得知父親還沒回來,也沒什麼可稀奇的。
三兄弟都住在西院,同行時,陳孝宗好奇道:“今年大哥不送四弟東西?”
老四十八歲剛回京的那年生辰,還是大哥提醒他別忘了禮物。
陳伯宗神色淡漠:“已經給了。”
陳孝宗暗暗佩服,不愧是大哥,送禮都這麼快。
陳伯宗先回了觀鶴堂。
陳敬宗去了一趟浮翠堂,拿到一大罐……面脂。
三哥一本正經的話仿佛猶在耳邊:“你不要覺得這是女子才用的東西,夏有烈日冬有風霜,無論男女都要承受其苦。我跟大哥還好,出門坐車,當差也基本都是在屋裡待著,隻有你,瞧瞧,你這臉不光曬黑了,一入秋摸著也糙了是不是?自家人不嫌棄你,公主受得了?”
“你也不用扭捏,這面脂是我特意尋來的,沒有一點香味兒,你用了也沒人知道。”
陳敬宗摸摸自己的臉,再打開蓋子聞聞,確實跟白開水似的。
四宜堂就要到了,陳敬宗將罐子藏進袖中,再放到內室。
水房送了兩桶溫水過來。
陳敬宗仔仔細細擦拭一番,天幹,身上也很快沒了湿氣,肩膀手臂還好,摸起來沒有任何滯澀,臉確實有點糙了。
雖然公主不會親他,但偶爾難耐時小手也會拍過來。
陳敬宗便用了一點面脂,學她那樣,將整張臉都塗勻。
束發完畢,陳敬宗換了一身絳紅色的圓領錦袍,拿著一個長匣子去了後院。
夜幕已經悄然降臨,廊檐下掛著燈籠,幾間屋子都點著燈,哪怕那點光亮根本穿不透多遠的夜色,也叫人心裡暖和。
陳敬宗在次間見到了華陽。
華陽:“怎麼磨蹭這麼久?”她都餓了。
陳敬宗頓了頓,道:“前兩晚都沒洗澡,剛剛多搓了會兒。”
華陽:……
她就不該問!
陳敬宗就喜歡看她瞪眼睛,舉起手裡的長匣:“先看禮物還是先吃飯?”
華陽哼了哼,一邊朝他伸手,一邊吩咐丫鬟們傳飯。
陳敬宗脫了靴子,坐到她身邊,再把匣子放到她手裡。
這匣子一看就是裝畫的,華陽打開,裡面果然是一個卷軸。
大家名畫他除了貪汙受賄根本買不起,普通人畫的又難以送出手,聯系他過去兩晚都在前院待著,據說快到半夜才滅燈,華陽神色復雜地問:“你自己畫的?”
陳敬宗:“你先看看。”
華陽低頭。
隨著卷軸緩緩朝兩側展開,一幅美人圖也展現在她面前。
美人騰雲駕霧仙氣飄飄,衣袂隨風翩飛,身後乃是一輪皎皎明月。
除了雲、月與美人,以及美人懷裡抱著的一隻白兔,畫中再無別的景致。
可作畫之人工筆了得,雲與月作為背景毫不單調枯燥,仿佛仙境現世,那美人頭上精致的珠釵、衣裙上精美的刺繡乃至褶皺,都畫得惟妙惟肖,翩然而飛的輕盈感更是難得。
華陽一邊欣賞種種細節之處,一邊喃喃問:“這是嫦娥奔月?”
陳敬宗:“是你我月下私會。”
華陽:……
他一開口,風雅蕩然無存,華陽看向畫角的題字,竟是:
“小時不識月,呼作白玉盤。
又疑瑤臺鏡,飛在青雲端。
仙人垂兩足,桂樹何團團。
白兔搗藥成,唯願與卿餐。”
前面三句都是詩仙原句,唯獨最後的“白兔搗藥成,問言與誰餐”,被改成了“白兔搗藥成,唯願與卿餐”。
這詩暗含華陽的乳名,她臉上有些熱,再去看畫中的美人,眉眼竟然真能看出她的影子。
“這是你,這是我。”陳敬宗指指美人,再指指美人懷裡的白兔。
華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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