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2024-11-05 13:59:334488

  她五月離開姑臧前夜還和元策聊起過這事。那天得知舅父生病,剛好元策派來長安查話本源頭的親信也傳回消息,說太清觀的張道長開春便雲遊去了,找不著人。


  張道長本就是當年預言雙生子禍國一說的見微天師的親傳弟子,離京的時機又如此巧合,那時候他們便確信此人一定是這件事的參與者。


  再聯想舅父當初去了趟太清觀之後便答應了親事,猜測舅父肯定也聽信了張道長的慫恿。


  姜稚衣問道:“舅父會改變主意,想來是聽張道長說了什麼神神叨叨的話吧,那張道長可是說我若不嫁給阿策哥哥便會倒大霉?”


  “若光是神神叨叨,舅父還不至於聽信,那日張道長與我說,你命裡原定的姻緣是要去西邏和親。”


  姜稚衣驚得瞪大了眼:“……什麼?”


  “張道長與我說時,西邏沒有半點風聲,可等我從道觀出來便聽說了西邏王後病危的消息,舅父一想,這前任和親公主病亡,可不得尋下一任?趕忙聽著張道長的話,將你這親事定了下來。”


  姜稚衣匪夷所思地想著,搖了搖頭:“舅父,您怕是被那道長騙了,和親這事怎麼可能落到我頭上?”


  “舅父後來打聽過了,那個西邏老王年紀一大把了,為人卻貪色,你這好樣貌若給他們盯上,那可說不準……好在正月裡你天天纏著沈家那小子,不曾去宮裡赴宴,也沒在西邏使臣那兒露臉,這一看啊,沈家小子當真是你的福星!”永恩侯篤定地說。


  ……這倒是不無道理,可這位張道長本就一心想要撮合她和元策,胡編亂造也是極有可能。


  畢竟當初那個江湖道士還說她若不去太清觀還願,便會遭天譴,結果她卻是去了才遭“天譴”,撞壞了腦袋呢!


  眼看姜稚衣皺著眉頭百思不解的樣子,永恩侯寬慰道:“不過如今西邏王後病故都快半年了,西邏也沒向大燁求娶公主,再說你既未去拋頭露面,又已定親,應當就像那道長所說,這門親事可免去你和親之苦,你也不必操心了。”


  就像裴雪青不曾將沈家的秘密告訴家人,姜稚衣也不可將話本的事告訴舅父,隻能點頭:“好,我明白了。”


  心底卻暗暗想著,這事怎麼竟是越發離奇,她得抓緊時間親自去一趟太清觀了。


  翌日清晨,城郊,姜稚衣仰望著面前這座建於清幽半山,翠林環繞,錯落有致的道觀,目光落在那面古樸的玄色門匾上,掃過其上三個筆法俊逸的金字——太清觀。


  看起來與尋常道觀也並無不同,她當初之所以選擇到太清觀討教舅母那副偏方的事,純粹是衝著張道長乃是見微天師的弟子,京中權貴們都喜歡來這裡問卦,也是這個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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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稚衣頭戴輕紗帷帽,被驚蟄攙扶著一步步拾級而上。


  驚蟄問道:“郡主,不是說張道長去雲遊了嗎?您來了也見不著人呀。”


  姜稚衣壓低聲道:“他大費周章做了這麼多事,既然遠去雲遊,臨走定與觀中人交代過關注著我與阿策哥哥的婚事,否則萬一他如此煞費苦心,我與阿策哥哥依然成不了眷屬,他難道不再出面撮合了嗎?”


  驚蟄恍然大悟:“郡主聰慧,所以您今日過來是為了——?”


  “自然是用計逼他出關,”姜稚衣彎唇一笑,“我們來得早,這會兒香客不多,一會兒你便大張旗鼓與觀中弟子說永盈郡主前來敬香,請他們為我清空殿堂。”


  一刻鍾後,無人的殿堂內,姜稚衣虔誠地跪在蒲團上,對著面前三尊神像,雙手合十,閉著眼道:“三清道祖在上,信女稚衣,今日前來是為懺悔不忠之心。”


  “信女之未婚夫婿,本是信女心中認定的良人,然信女六月裡遭逢生死大難,其間未婚夫婿不在身邊,信女對一與我共患難的兒郎生出情愫,情難自抑,如今意欲悔婚改嫁……”


  張道長定是個聰明人,她若要編,必須編得合情合理,煞有其事,隻得如此真假參半。


  反正杏陽城與她共患難的兒郎這麼多,張道長也分不清是哪一個。


  姜稚衣碎碎念著說到最後:“信女心意已決,這便打算退親,道祖不必勸我,隻願道祖原諒信女心志不堅,始亂終棄之罪,勿降下天罰,信女欠未婚夫婿的,隻得來生再還了。”


  姜稚衣說著,叩首而下。


  殿堂外,裴子宋一腳頓住,瞳孔巨震著愣在了原地。


第89章


  姜稚衣從蒲團上起身, 隔著帷帽不動聲色地往四下看了看,被驚蟄扶著出了殿堂,朝外走去。


  一路到了僻靜無人處, 兩人停在樹蔭下,姜稚衣轉過眼問驚蟄:“如何?”


  驚蟄附到姜稚衣耳邊道:“郡主放心,奴婢方才留意了殿外動靜,有兩人來偷聽牆角, 一位想是掃塵的弟子,除了腳步聲外還有笤帚的響動, 全程有條不紊, 似是高人,另一位腳步一頓過後匆匆忙忙便走了,聽起來走得很是趔趄慌張。”


  姜稚衣恍然眯起眼:“一位按兵不動聽我後續, 一位急急忙忙跑去報信, 對上了, 這便對上了!”


  “郡主高明,如此一來,張道長誤以為您與沈少將軍親事不成, 必定再次出關。”


  姜稚衣點了點頭,等魚兒釣上來,便可揭開話本之謎, 也可問清楚和親一事究竟是胡編亂造還是確有根據,待她查明真相,便去信向元策邀功。


  至於查探的手法——


  天知地知清道祖知, 便不必元策知了。


  姜稚衣腳步輕快地往觀外走去,正待走下長長的石階,忽見前方一道熟悉的青袍身影正疾步拾級而下, 走得頗有落荒而逃的風範。


  “嗯?”姜稚衣停在觀門前,遠遠一指,“那是裴子宋嗎?”


  驚蟄順她所指望去,覺背影的確十分相似,但向來從容的相國公子何曾有過這般狼狽的步態?


  眼看前方男子一腳絆在最後一級石階,險些摔個大馬趴——


  “與裴公子氣度差遠了,”驚蟄搖頭,“隻是背影相像吧。”


  入了八月,秋高氣爽,隨著永恩侯病情好轉,姜稚衣不必再寸步不離守在病榻前,想到元策尚在率軍回河西的途中,她便趁機多注意著朝堂動向——


  二皇子於兵敗之際被捉拿下獄,與皇子府一眾家眷等待秋後問斬,牽連進這場謀反的叛臣亦是滿門抄斬的下場。想來秋分過後,長安的天不知要染血幾日。


  太子先前賑災不利僅被罰禁足,本是天子手下留情或出於制衡之策的決定,可宮變時,太子竟然毫無應變反擊之能,唯一的計劃便是意圖帶著父皇母後和太子妃從密道逃生。


  為儲君者,豈可隻顧一家性命,棄帝位而去,此前僅是二皇子一派朝臣彈劾太子,這次風波過後,滿朝文武皆有心罷儲,彈劾太子的奏本在金鑾殿漫天飛舞,從武出身的天子今次對太子也已是失望透頂,恐怕不日便將做出抉擇。


  反觀四皇子,過去兩月雷厲風行賑濟南面州災情,又在叛亂當中解困皇宮,救天子與一朝重臣於生死危難,親手帶兵拿下二皇子,眼下風頭正盛,或已成儲位不二人選。


  這日,姜稚衣問起到侯府做客的寶嘉:“太子殿下如今這般境遇,皇後被連累在所難免,阿姊可會受牽連?”


  寶嘉對此嗤之以鼻,端起茶盞隨意撇著浮沫:“我與他們早就沒有關系了,牽連不到我頭上。”


  自從寶嘉開府獨立後,多年來又是養面首,又是入商海,種種行跡驚世駭俗,興武帝和皇後幾乎都當沒有這個女兒了。


  不過雖是如此,他們對寶嘉所為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全隨她去。


  從前姜稚衣以為這是為人父母的寬縱,直到去年除夕得知李答風一家被判流放的事才隱約猜到,當年寶嘉阿姊原本可能是要與李答風談婚論嫁,天子卻在那個節骨眼判李家欺君之罪,令寶嘉阿姊此後再無婚嫁之心。這份寬縱也許是對女兒的些微補償吧。


  “你也不必為他們太過唏噓,我那母後和太子阿兄從前在王府對你好,因為他們是王府的正經主子,自然要大方待客,也要做人情,他們那樣的人哪裡有什麼真心。”寶嘉淡淡一笑,“再說阿兄本就沒有為儲的本事,若真坐上那個位子,江山和性命遲早一起丟掉,早些被罷儲也好,若老二上位,倒怕要趕盡殺絕,如今是老四,還能留著性命,已是最好的結局。”


  姜稚衣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立四殿下為儲當是勢在必行了吧。”


  “國不可一日無儲,我那父皇如今狀況也不好,當要早做打算的。”


  “狀況不好?”姜稚衣一驚。


  “喲,倒是我說漏嘴了,”寶嘉掩了下嘴,“不過也不算漏不了風的秘密,宮裡人都知曉,他宮變時親自拔劍對敵受了些傷,熱夏傷勢反復,燒了幾場,如今常常夜半驚夢而起,以為叛軍在側,已經拔劍誤殺了好幾個太監宮女。”


  “……竟有這等驚夢之症,”姜稚衣詫異道,“那如今政務是何人在理?”


  “隻是入夜驚悸,白日無恙,照樣理政,不過長此以往下去總歸不是好事。”寶嘉搖了搖頭,“我與你說漏了嘴,你可莫往外說。”


  姜稚衣連忙點頭。


  她就算要分享消息也隻是與元策,但如今他們相隔這麼遠,傳信說這等秘事被發現可是要命的。


  “許是我想多了,說不準入秋天氣涼爽就好了,”寶嘉又道,“南面州一群官員被罷免,我看我那父皇選人任人忙得很,也沒太多異常……對了,聽說裴家公子也要入仕,離京赴任去了。”


  姜稚衣一愣:“他不是說他母親身體不好,他想在京盡孝,不願去外地為官嗎?”


  “這我便不清楚了,聽說走得還挺急,連中秋都不過,這兩日便要出發了吧。”


  走這麼急?


  姜稚衣怔怔回想起什麼,回頭看向驚蟄:“驚蟄,那日在道觀的人該不會真是裴子宋吧?”


  驚蟄也想到了這裡,張了半天嘴:“難、難道裴公子聽見了您的話,以為您有意的人是他,擔心沈少將軍殺進京來,這便趕緊收拾行囊跑路了?”


  “……”


  姜稚衣越想這事越覺荒唐,想想應當不會這麼巧,可又想著萬一呢,翌日實在坐不住,一早便登了裴府的門。


  卻聽說裴子宋正是今日啟程,此刻已經在出城的路上。


  以裴子宋周到的禮節,此番遠行,必定提前與京中親朋好友都作別過,與她好歹是共患難的交情,居然連告知都不曾,看來驚蟄的猜測當真不錯。


  姜稚衣打聽清楚裴子宋走的是哪道門,趕忙讓車夫掉頭,往城門方向追了過去。


  緊趕慢趕,好不容易半途追見了裴家的馬車,想讓驚蟄喊停裴家車夫,卻不料這一喊,裴家的馬車竟然越駛越快,眼見著車輪轉得都快起火星子了!


  姜稚衣往前一打手勢,命令自家車夫務必攔截下前邊那輛馬車。


  車夫拿出畢生所學的趕車技巧,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在城門口反超裴家馬車,一個甩尾一橫。


  裴家馬車被截停。


  姜稚衣這一路乘得搖搖晃晃,頭都發暈,揉著額角被驚蟄攙下馬車,上前走到裴家馬車邊上:“裴公子跑什麼?”


  車內人似是躊躇了下,掀袍走了下來,頷首作揖道:“不知郡主在後,裴某失禮,郡主有何要事?”


  姜稚衣看了眼他泛紅的耳廓。這一害羞便上臉的人,還是放棄撒謊吧……


  姜稚衣尷尬地輕咳一聲,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跟她走到無人處,而後問:“我問你,前些天你可是去了太清觀?”


  裴子宋垂著眼搖頭:“不曾!”


  那就是了。姜稚衣恨恨嘆了口氣,怎麼張道長還未上鉤,裴子宋卻咬餌了。


  “我……”姜稚衣頭疼地磕巴了下,“我那日所言都是騙道祖的!”


  裴子宋驀地抬起眼來。


  姜稚衣繼續解釋:“我與道祖說反話,道祖可惜這段姻緣,便會更加努力將我與沈少將軍綁在一起,你可明白?”


  裴子宋愣愣看著她:“竟有這等道術?”


  “可不是,我那嫁衣都快做完了,絕沒有要與沈少將軍退親的意思。”


  裴子宋遲疑之下耳根一路紅到底:“是裴某誤會了,裴某慚愧!”


  “不怪你,這不趕巧了嗎?”姜稚衣擺擺手,“所以你千萬別想不開離京,你母親身體不好,你這離了京,豈不顧不上家了?”


  裴子宋緩過一陣臉熱,搖頭:“郡主也誤會了,我的確因此未曾向郡主作別,但並不是因此離京,那日去道觀,我便是去擇定赴任期日的。”


  “你這是——”


  裴子宋正色起來:“在書院時我曾同郡主說,為國為民,大有人在,不缺我一個,母親卻隻有我這麼一個兒子,為社稷拋棄至親,實非我願……可這次親歷旱情,又經杏陽一戰,我心有所感,隻覺當日之言太過輕忽,如今正值朝廷用人之際,母親不願我為她守著小家,我也決心為天下千家萬戶盡自己一份力。著急出發,是因我赴任之地正是杏陽,戰火後的杏陽亟待重建,我想盡快協助曹司馬——哦,眼下是曹刺史了,一起重建杏陽。”


  裴子宋說這番話時,眼底光芒閃動,仿佛在向往一座生機勃勃,繁榮昌盛的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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