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妹臉上的紅暈消退大半,但眼睛仍是亮晶晶,目光在我和季聽白面上流連,忽然笑了笑。
一副吃瓜的模樣。
「謝謝,再見。」
我大概是臉紅了,面頰有些發熱。
救命,我臉紅個泡泡茶壺啊!
回到別墅,東子和曉紅已經到家,正坐在沙發上討論一道函數題。
放下書包,先去給擺在廳堂的遺照上香。
沒錯,這把是自己祭拜自己。
「靜靜!」吳媽端著盆排骨湯,馬上意識到什麼,改口道,「靜靜和蕓蕓來吃飯了,孩子們快去洗手。」
現在家裡默認有兩個女兒:死去的陳文靜和活著的顧蕓蕓。
東子和曉紅不知何時站到我身後,也跟著上香。
「文靜老大,我們現在有好好學習。」
看他們虔誠的樣子,我放下心來,沒有人會忘記陳文靜。
拜了兩拜,回到餐桌吃飯,順便說了要和顧晨一起表演節目的事。
「周末要跟他去音樂教室排練。」
曉紅瞅瞅我,又看看季聽白:「呃,老大你開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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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哪隻眼看到我開心!」
我恨恨地扒下一口飯,剛剛默不作聲的季聽白忽然笑了一下,然後抬頭望向我。
「周末學習小組的事我負責,你不用擔心。」
「我才不擔心這個。」
我悶悶道:「沒時間練舞。午休時間練習,就不能聽你講課。」
「很重要麼,我講課。」
少年說完,耳尖陡然紅起來。
「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了。」
我隨時隨地吹彩虹屁,沒辦法,乖崽就是要哄。
說幹就幹,午飯後我到房間裡打開電腦,找到音樂播放器,播放《幻想曲》。
聽過一遍後,開始隨韻律運動肢體,腦中的經驗加上肌肉記憶,一曲之後,我已對大致的伴舞動作有了想法。
這首曲子歡快悠揚,動作自然也要快,突出舞者的歡悅。
套上芭蕾舞鞋,脫掉校服外套,開始按照腦海中的構想起舞。
一曲舞過,有個提裙子的動作,我回旋轉身,抬頭時正好看到門口那的三個腦袋。
劉東在趴在地上,頭探進來;然後曉紅彎腰,同樣探頭探腦,季聽白則是好好地站在兩人身後。
「被發現了,快跑!」
八目相對,東子率先嗷的一聲跑了,然後曉紅也跑了,就剩下季聽白。
「咳——」他似乎在咬後槽牙,「我來問你喝不喝水。」
偷看我跳舞而已,有必要臉紅麼,季同學未免太害羞了。
我過去接他手裡的杯子,起了揶揄的心思:「水涼了,你在外頭站多久。」
他的臉果然爆紅,雲霞從冷白的面皮蒸騰出來似的,耳朵是粉的,面頰是粉的,連唇瓣都帶出一抹艷色。
「那我去換杯熱的來。」
季聽白要走,趕緊拽住他的校服袖子:「逗你的,我正好缺觀眾,來給我點建議。」
可他當觀眾,眼睛就盯著自己腳尖,我問:「跳得不好麼。」
「很,很好。」雖這麼說,卻又不肯抬頭看我。
罷了,可能人家面皮薄,我就沒再難為他,讓他出去看書。
周末很快到來,我中午略吃一點東西,就到綜合樓的舞蹈教室壓腿,等顧晨。
他沒多久到場,坐到鋼琴那,彈了兩個音,見這琴音準還行,就開始彈奏。
我則按照自己想的動作,根據他的節奏舞蹈。
但第一次彩排顯然不盡如人意,因為狗顧晨彈得不連貫。
終於,在他第四次按錯音後,我終於忍不住。
「沒練習麼,沒練你上午跟我說一聲,我穿這衣服有點冷。」
「我,抱歉。」他輕輕咳嗽了一下,「感冒掛水,就一直沒來得及練。」
「行叭。」
我氣惱,對病人也不好發作:「那今天就這樣,其實不彩排也行。」
「舞蹈都編好了。」
說完,我到小隔間換上常服:「走了。那個,你不舒服彈一會就休息。」
顧晨點頭,離得遠我也看不清他臉色。
推開舞蹈教室的門,卻看到季聽白正坐在門邊的長椅上。
「你,這就排練完了?」
他忙站起來,將手裡的塑料袋遞給我:「暖寶寶,穿練功服的時候貼,不會太冷。」
「還有,熱可可,剛買的。」他把熱乎乎的飲料放在我手裡,「怕打擾你們,就沒敲門。」
我心裡還在為顧晨的行為感到不爽,吸管狠狠插進奶茶裡。
「不存在打擾,他自己的任務都沒完成」
「走,我們還是去食堂看看劉東他們。」
說著,扯扯他的袖子離開。
背後《幻想曲》悠揚的調子接連傳出,就連在一食堂門口都能聽到。
等上晚自習時,老班突然「咦」了一聲。
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發現顧晨的位置空空如也。
一種不太妙的感覺油然而生,逆子不會這個時間還在練琴吧。
也不對,沒聽到曲子聲。
「班長呢?」
老班環視教室一圈,但沒人能回答。
我忙站起來:「可能在舞蹈教室,下午他練琴來著。」
於是老班讓我帶他上樓看看,並狐疑著問我怎麼沒和班長一塊排練。
說話間,舞蹈教室近在眼前。
推門,裡頭黑漆漆的。
「顧晨!」
老班喊了一聲,教室裡靜悄悄的。
我好容易摸到電燈開關,「啪嗒」打開,就聽身邊老班驚呼著,一下子躥到鋼琴那。
就見男人神色焦急,而顧晨則趴在鋼琴蓋上,一副睡死過去的樣子。
「發燒,嘖,文靜你怎麼回事,搭檔生病看不出來?」
我……
我不是沒有提醒他注意休息。
氣頂到肺,奈何現在不是爭辯的時候。
「來,扶著,我背他上醫務室。」
老班語速很快,半是擔憂,半是嘆息:「也不曉得他暈過去多久,燒成腦膜炎就……」
我幫忙,老班很快背起顧晨,大步往醫務室趕。
想了想,我也拔腿追過去。
免得這小子醒來說出什麼有歧義的話,那我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醫務室值班老師建議還是帶他去掛急診,沒法子,老班託別的班主任看班,然後開車帶我跟顧晨到醫院。
一陣雞飛狗跳,大夫說顧晨沒什麼事,掛水退燒就可以。
「那,我先走了?」
老天,陪顧晨在醫院過夜這種事就算了吧。
老班眼一瞪:「給我坐這。」
「我知道文靜,啊,顧蕓蕓你跟顧晨有矛盾。
「這次讓你們搭檔,就是為了能冰釋前嫌。
「結果,你把他一個人就丟在舞蹈教室,你看這多危險。」
是挺危險的,我是說我。
要是顧晨真出什麼事,屎盆子不得扣我頭上。
「等等吧,晚自習前這幾瓶能吊完。」
還能說什麼,我隻能說,啊對對對。
10
第二瓶鹽水掛完,老班出去接了個電話。
我剛接杯熱水準備喝,逆子就迷迷糊糊醒了。
他木木地坐起來,迷蒙蒙的:「陳文靜——我在哪兒?」
「醫院。還有,記得我叫顧蕓蕓。」
心說你可算醒了,趕緊跟老班解釋,放我回去吧!
他沒說話,頭垂下來,顯然還是暈乎。
「熱水,喝不喝。」
紙杯遞過去,顧晨伸手接了,抬頭看看我:「謝謝。」
「別客氣,一會老班問什麼,你實話說,他總覺得我給你丟教室,害你發燒暈倒。」
他有氣無力地:「嗯,給你添麻煩了。」
等老班回來,果然問了情況,顧晨也實話實說,是他自己進度沒趕上,一時逞強。
「老師,你看班長這個情況肯定無法參加節目……」不如咱就把節目砍掉。
「我可以。」
逆子果然是逆子,從不按我的心意來。
你可以個毛啊,元旦晚會近在眼前了。
老班倒是很欣賞這種不放棄的精神,笑呵呵地說:「嗯,這樣吧,以後你們可以利用最後兩節晚自習排練,這樣進度能趕上來。」
悶悶不樂地回到教室,最後一節晚自習還剩下十分鐘。
何青青很八卦地問我幹什麼去了。
「一言難盡。」
我下意識地去看季聽白的方向,對方並沒有看過來,大概是在攻克什麼難題罷。
做完數學試卷的選擇題,下課鈴聲恰好敲響。
按照慣例,季聽白會跟我們出校門吃點東西。
「今天吃什麼好呢,豆腐丸子怎麼樣。」
「其實魷魚串也不錯,啊對了,好像有烤紅薯。」
看到他,心情好了不止一星半點。
可我說半天,季同學一點反應沒有。
他今天圍著我送的淺灰色圍巾,口鼻都藏在圍巾裡,眼睛裡一點笑意都沒有。
「怎麼了,季同學。」
「沒事。」
他甕聲甕氣地回答,垂眸朝我看,暖黃色燈光於他密匝匝的睫毛上鋪陳,有幾絲光亮漏到他眼瞳中,像是寒夜裡的星子,一閃一閃的。
「班長怎麼樣。」
他眨了下眼睛,目光投向腳下的水泥地。
原來是在為這個不高興。
我後知後覺,忙站住給他認真解釋。
「他挺好的,我不好。
「我是被迫看護他,雖然同學之間應該互相幫助,但這並不能讓我心甘情願。」
「那次照顧我,就是心甘情願麼。」他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
「當然!」
「為什麼?」他忽然刨根問底起來,直視我,有種莫名的情緒在眸中奔湧。
熱切地期盼我回應著什麼。
「因為你是季聽白。」
要改變你的命運,要讓你多一些快樂。
我忘了好多事,還記得這個。
回答並沒有讓少年高興起來,他默了默,然後隔著校服抓住我的手腕。
「走吧,晚了買紅薯要排隊。」
此後的生活,除了增加排練以外,倒沒有什麼其他變化。
學校沒有能容納全體學生的劇場,隻好在大操場上搭建舞臺。
就這,也不是每個學生都能參加晚會,一般每個班派十到二十個代表。
晚會全程拍攝,刻錄進DV,碟片會發給每個班。
大費周章,隻為寧城報紙上刊登一下,做宣傳。
露天表演,還得穿舞裙,有夠冷。
本應是元旦節假期第一天,上午,元旦晚會就開始了。
我外披著厚厚羽絨服,整個人縮在椅子上,在後臺等主持人報節目單。
晚會應該有二十四場表演,每個年級出八個節目,樂呵樂呵。
後臺也是臨時搭建的棚子,給演員化妝什麼的。
棚子裡吵吵嚷嚷,演員們都很興奮地談論著什麼。
「要不要再彩排一下。」
顧晨走過來,有些緊張地拽了拽黑色西服的袖子:「我這樣不奇怪吧。」
人模狗樣的,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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