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媽出現在門口,大聲呼喝著讓寧望舒過去,衛西諺卻快走兩步,用力甩上房門。奇跡般的,寧望舒不抖了,扒拉在衛西諺大腿上,小臉溢滿崇拜和依戀的表情,就仿佛衛西諺是他的英雄。
寧斯年驚愕的盯著屏幕,心髒一直往下沉,直至掉進冰冷刺骨的深淵。他隱隱感覺到,自己似乎被欺騙了。他點擊快進,看見王媽瘋狂的砸門,等門開了以後粗魯的將兒子拖過去,猙獰的表情顯示出她對兒子懷抱著怎樣的惡意。
寧斯年立即取消了快進,王媽惡毒的聲音貫穿了他的耳膜——以後不準跟衛西諺那個雜-種待在一起,否則我剝了你的皮!不但衛西諺是雜-種,你也是雜-種,如果你不乖乖聽我的話,我就把你扔進河裡淹死。你爸有了新老婆,以後還會生許多的小孩,根本不會在乎你。
原來如此!原來王媽私下裡竟是這樣對待自己的孩子!寧斯年額頭青筋暴突,已經氣得幾欲失去理智。到了這一步,他再看不清真相就是完完全全的傻瓜。
想到剛才自己把兒子交給王媽帶,寧斯年猝然起身朝外跑去。
周允晟在寧斯年回來的時候便悄然回房,打開智腦,分分鍾侵入寧斯年的監控系統。趙軍辦事很仔細,為防闲雜人等出入,連寧斯年的書房和臥室也安裝了好幾個監控器。周允晟調開書房內的畫面,一邊攪拌咖啡一邊欣賞寧斯年忽青忽白的臉色。
看夠了,他小抿一口咖啡,走到門邊盯著草坪上正在看鴨子的寧望舒和王媽。寧望舒的胳膊被王媽掐住,站在原地不敢動彈,小身子微微顫抖,顯然正處於極度恐懼之中。
如果周允晟還是反派周允晟,他一定會大步走過去擰斷王媽的脖子。但他現在是衛西諺,衛西諺的雙手隻能用來作畫,不能染上鮮血。
真是可惜了……他垂眸低嘆,聽見寧斯年急促的腳步聲,立即轉身回房。
在走廊與衛西諺撞了個正著的寧斯年表情微微一愣,心裡又是愧疚又是尷尬,但兒子還在王媽手裡,他沒功夫想別的,匆匆點個頭便往草坪跑去,看見趙軍立在不遠處虎視眈眈的盯著王媽,他心弦微松。
寧望舒低著頭,縮著肩膀,僵硬的站在王媽身邊。王媽手裡捧著一隻鵝黃色的小鴨子,試圖用它柔軟的絨毛去摩挲他的臉頰。他的眼睛因為恐懼睜大到極限,似乎王媽手裡捧著的不是可愛的小動物,而是一隻吃人的怪獸。
他被打怕了,已經失去了反抗的勇氣。但他的親人卻對他的痛苦視而不見,甚至一而再再而三的將他交到魔鬼手上。
難怪他會對自己充滿抗拒;難怪他會對自己心存怨恨;難怪衛西諺隻是關上了一扇房門,卻換來他如此依戀崇拜的眼神。
寧斯年心髒反反復復被這些遲來的醒悟切割凌遲,痛不可遏。在這一刻,他差點忍不住掉出眼淚。
然而他到底是寧家的家主,是素有‘狡狐’之稱的商業霸主,來到兒子跟前時,他已經收拾好了心情,笑眯眯的將兒子往屋裡抱,輕聲道,“看看你,玩的一身都是髒東西,爸爸幫你洗個澡。王媽,你去幫寶寶蒸個蛋羹。”
王媽不疑有他,放下小鴨子去了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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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斯年抱著不言不語不哭不笑的兒子回到臥室,關緊房門,將他輕輕放在床上,自己則蹲在他面前,素來冷峻的眉眼流露出濃濃的悲傷和愧疚。
“寶寶對不起。爸爸對不起你。”他一遍又一遍的親吻兒子的額頭,卻再也無法從兒子眼中看見一絲動容。
寧望舒對父親失望至極,已經徹底麻木了。
第2章 .5
寧斯年的道歉,寧望舒根本聽不見,他隻是用漆黑的眼睛靜靜看著父親。
寧斯年用力抱緊他,吻著他額頭和發旋,足足過了好幾分鍾才平復激蕩的情緒,啞聲問道,“寶寶,告訴爸爸究竟是誰打你,是不是王媽?”
寧望舒抖了抖,沒有做聲。
寧斯年連忙拍打他脊背,接連又問了好幾遍,見他一直沉默以待,隻得安撫道,“寶寶,你不要害怕,爸爸會保護你。”頓了頓,他強忍內疚繼續道,“隻要你說出來,爸爸一定幫你懲罰壞人。但是如果你一直害怕逃避,爸爸隻能把西諺叔叔趕出去……”
“不要!”已經連續十幾天未曾開口的寧望舒驚慌的喊道。
寧斯年心尖顫了顫,強迫自己繼續追問,“不要什麼?不要把西諺叔叔趕出去?那你告訴爸爸究竟是誰打你好不好?你不告訴爸爸,爸爸怎麼保護你?你是爸爸唯一的孩子,是爸爸的寶貝,爸爸不可能不在乎你。你知道嗎?”
他盡量放緩語氣,誘使兒子撤掉心防。
寧望舒掙扎了許久才低不可聞的說道,“不要趕走西諺叔叔。是王媽打我,不是叔叔。”他終於抬頭,用綴滿淚水的眼眸直視父親。
寧斯年也湿了眼眶,捧著他的腦袋連連親吻,然後將他抱進懷裡,小心翼翼的態度像對待失而復得的寶貝。
如果不是安裝了監控器,他大概一直會被蒙在鼓裡。誰能想到任勞任怨將他帶大的王媽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他趕走了衛西諺,兒子隻會陷入更悲慘的境地,自閉的症狀也會越來越嚴重。他的那些厭惡,仇恨,怒火,全都宣泄在一個無辜的少年身上,而王媽大概會暗地裡大肆嘲笑他的愚蠢。
想到這裡,寧斯年臉色漲得通紅,活像被人狠狠扇了幾十個巴掌,羞愧難當。
周允晟透過手腕上的智腦看見寧斯年狼狽的表情,低下頭避開針孔攝像機,愉快的笑了。他站起身伸了個懶腰,一邊脫衣服一邊朝浴室走去,站在蓮蓬頭下的時候肌肉微微一僵。
趙軍似乎在浴室裡也安裝了針孔攝像機,而且不止一個,辦事真細心周到。
周允晟扯了扯嘴角,繼續若無其事的洗澡。寧斯年是個直男,應該沒有偷窺大男人洗澡的愛好,再說就算讓他看見了又如何,能少一塊肉?
扮演了無數回反派,周允晟的羞恥心和節操幾百年前就已經被他自個兒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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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斯年從兒子嘴裡問出了真相,這才幫他洗澡換衣服,並一再保證會把王媽趕走。寧望舒很雀躍,但被恐懼折磨的太久,連怎麼笑都忘記了,隻微微扯了扯嘴角,看得寧斯年一陣心酸。
寧斯年在商場上素有‘狡狐’之稱,不難想到兒子被虐背後必定還藏有隱情。試問王媽為寧家服務了一輩子,還任勞任怨將他帶大,為什麼到老反而性情大變?王媽不是變態,虐待兒子自然不是為了滿足私-欲,那她是為了什麼呢?
寧斯年相信利益是促使人類活動的本源力量。王媽虐待兒子是因為她能從中得利。那麼誰又能從兒子被虐和西諺被逐中得利呢?
寧斯年想到了一個人,眉頭狠狠一皺。如果真是她,事情可能比他想象的更復雜。
父子兩在房間裡膩歪了許久,終於找回了一點曾經相處時的溫馨與融洽。這時,臥室的門開了,趙信芳拎著包走進來,語氣疲憊,“斯年,王媽叫你們下去吃飯。我先換個衣服,你們不用等我。”
寧斯年答應一聲,抱著兒子下去了,看見端坐在角落頂著一頭湿發的少年,柔聲道,“怎麼不把頭發吹幹了再下來。”
你的關心是不是來得太晚了?周允晟內心輕嘲,面頰卻微微泛紅,裝作受驚一般低下頭。
寧斯年無奈的嘆息,再不敢輕易搭話,就怕嚇著他。以往看見衛西諺總是躲避自己的目光,他隻會覺得對方在心虛,現在卻發現那是因為羞怯。他幼年遭受的災難致使他封閉了自己的心靈……跟兒子一樣。
想到這裡,寧斯年內心無比柔軟,暗自發誓今後一定會好好照顧少年,再不讓他受半點委屈。
王媽對寧斯年忽然改變的態度感到很驚訝,差點摔了菜碟。正巧趙信芳下來了,兩人飛快對視一眼。
晚餐的氣氛很微妙,寧望舒乖乖窩在爸爸懷裡,一口一口的吃飯,亮晶晶的眼睛時而朝小叔看去,裡面洋溢著輕松喜悅的情緒。周允晟兀自進食,吃飽後低著頭回房,避免與任何人對視。
“寶寶吃飽了嗎?吃飽了跟爸爸去書房看書。”寧斯年見兒子不肯再碰勺子,於是慢慢幫他擦嘴。
寧望舒點頭,眼眸微亮。他其實很害怕爸爸再把他交給王媽。
寧斯年親了兒子一口,抱著上樓。
寧望舒向來很乖巧安靜,得到一套積木能擺弄好幾個小時。寧斯年將他抱坐在膝頭,將積木鋪撒在巨大的書桌上,任他把玩,自己則盯著監控器。
走廊對面的房間,周允晟趴在床上,上身穿一件寬大的白襯衫,下-身沒穿褲子,晃著一雙白皙的長腿,一面優哉遊哉看畫冊一面盯著智腦。他很喜歡觀賞寧斯年變臉,更期待趙信芳和王媽的精彩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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