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白之後,他有些哭笑不得——他是太慣著林水程了,自己的習慣居然都不知不覺地被那隻小貓咪給帶歪了。
他清醒了一些,翻身一看,已經凌晨三點了。
林水程今晚上有點奇怪,以前他總是隨時隨地向他分享自己的動態——不過這個分享的頻率比較隨機,大約是想起來了就發條短信跟他說一說。然而現在已經快到晚上了,林水程依然沒有動靜。
他上一條給他發的短信動態停留在昨天下午三點半,林水程給他發:“我出門去學校啦。”之後就一直沒有消息。
左思右想後,傅落銀給林水程發了一條短信:“睡了嗎?”
他也不指望林水程這個點能給他回復,總而言之,這也屬於他和家養寵物貓咪單方面互動的一環。
傅落銀正打算繼續睡覺,這個時候卻有個緊急電話打了過來,他不由得愣了一下。
和所有類似機構的成員一樣,傅落銀的電話通知權限也是有分級的,普通短話他普遍設置為靜音,隻有七處辦公室和最上級的緊急通知,才會觸發他手機裡的特殊鈴聲。隻要這種鈴聲出現,基本都代表著有重大任務出現。
傅落銀剛接通電話,起身準備披衣下床的時候,守在外邊的警衛員已經敲了敲門,問他:“傅總,您醒了嗎?有重要通知。”
傅落銀:“醒了醒了。”
電話接通,對面是肖絕的聲音,透著一種十分不同尋常的緊張和肅穆:“小傅,你馬上來七處辦公室一趟,有重大事情發生了。”
傅落銀:“我馬上趕過來,給我十分鍾。”
深夜的星城空曠安靜,傅落銀自己開車,風馳電掣地到了七處。
剛推開會議室的門,傅落銀就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與會者不僅有七處的人,還有九處、國安處、警務總處的人,甚至還有更多一直都不曾和七處對接,甚至和七處有過節的人:他父親那邊的人。
傅落銀還在另一邊的次級會議室看見了董朔夜,董朔夜頷首表示對他打了個招呼。
“什麼情況?”傅落銀皺眉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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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安全受到威脅。”肖絕說,“就是今天下午的事情,我們經過一晚上的討論,決定將情況提高到這個級別,也是臨時開這個會的原因。在座的許多人可能沒有聽過random這個犯罪組織的名字,不過今夜之後,應該都會知道了。”
“random組織的成員在星城聯盟大學襲擊了一名獨自出行的教授,教授被發現時已經失去生命體徵。注意,是在校園內部,光天化日之下實行的。”
“與此同時,全聯盟範圍內所有的量子計算機,全部收到高強度的量子幹擾攻擊,並且是定點攻擊,導致所有的量子計算機出現難以排除的故障。”肖絕把視線轉向後方,一個年輕人走了過來,手裡拿著一張打印紙,伸手向眾人展示,“禾木雅將軍也在今晚七點收到了一封匿名郵件,上面印有兩幅一模一樣的油畫,以及放大加粗的標語。”
傅落銀在他的位置上坐下,和所有與會者一樣,在桌面的顯示端看見了這張圖片:兩幅油畫並排放在一起,赫然就是之前名畫鑑定案中的那一幅。這張圖片做得還頗有藝術感,兩幅畫並列放在一起,底下是一行大字:現在的你要如何解決這個問題呢?答案是——at random!!!(隨機)
旁邊配了一個嘲諷的笑臉,以及一個被打了鮮紅的叉的QC縮寫。
QC:量子計算機的簡稱。
“這是一次肆無忌憚的示威,也是random組織第一次公開實行破壞性犯罪手段。我,作為七處處長,從我們科研所的角度來闡釋一下,自量子計算機的概念提出,無數優秀的科研人為止付出了無數心血,在理論和實踐領域艱難摸索了上百年,這才將量子計算機的發展從第一代推演到第六代。”
肖絕說,“現在這一切都毀於一旦,維護返修量子計算機的代價是不可估量的。日前,random組織盜竊了禾將軍的藏畫並使用高科技復刻,半個月前,星大破解了這種復刻手段,通過量子計算機找到了識別真偽的辦法,這次random組織有意識地針對量子計算機行動,我認為其中有著非常強烈的關聯。”
傅落銀說:“很明顯有關聯。那次會議報告的內容泄露了嗎?”
肖絕說:“這就是接下來的重點了,根據我們的調查,今天遭遇襲擊的教授有泄露報告內容的可能性,但是根據我們的程式反追蹤手段,random組織這次襲擊的準備節點在七天之前,也就是說,至少在七天以前,報告的內容就已經泄露。”
第43章 約定01
“七天前?”底下的人紛紛騷動起來。
“準確說來,是七天及其以上的時間。而受到攻擊的對象也十分耐人尋味,其人名字叫羅松,他忽視了軍方保密協定,在不知道random組織存在的前提下向期刊投遞了有關這次鑑定技術的稿子,根據我們的調查,投稿時間在正在七天前。”
九處人員站了出來:“而那篇稿子真正的原創者,應該是期刊審稿人之一林水程。報告內容由他做出,也剛好經由他審理,根據調查,林水程為此與羅松進行了交涉,今天下午兩人約定了面談。但是林水程由於部分原因沒有到場,推測羅松在等待過程中直接撞上了前來幹擾量子實驗室的random組織成員,對方將他當成林水程殺害,或者對方本來就打算殺害他,具體動機除了那次報告分析的內容以外,暫不可知。”
傅落銀聽到這裡,皺起眉,下意識地想去翻手機——然而進來之前,所有與會者都已經將通訊設備上交了。
他問:“林水程本人呢?”
九處人員看向他:“已經確認過了,林水程當天下午三點半從家中出發,四點到達學校,當中正好錯過羅松去實驗室的時間。他過去的時候校門已經封鎖,我們的人員聯系他時,他正在醫院看望他弟弟。為了防止random再次作案,我們也已經加派了人手保護他,並且安全送他回家了。”
傅凱雖然現今不在九處,但是之前長達十年的時間都是九處處長,快要退休時才調去了清闲一點的防御局。九處錯綜復雜的人脈網絡差不多都是傅凱的派系,做事很可靠。
傅落銀稍稍放下心來,於是繼續聽下去。
九處人員說:“目前來說,這次案件的突破口在於分析技術泄露的時間。在報告完成當天,星大學生會在網絡上暗示過林水程本人破開了造假手段,但是沒有提及與量子計算機相關的任何內容。這件事隻有兩次暴露機會——一是報告當天,所有參與報告的人都有泄露可能;第二就是羅松本人在發送稿件之後,有信息泄露的可能,其中不排除審稿人與編輯泄露的可能,也不排除他本人直接勾結random被滅口的可能。我們已經在集中調查這些人:與會者沈追、餘樊、楊申、楊之為、韓荒……等人,當然也包括肖處長和傅副處長,這需要一定的時間。”
他說到這裡時,傅落銀就明白了——他難得有些焦躁地深吸了一口氣:“金·李是期刊股東和審稿人之一,我們前幾天剛剛用了他。我是知情人之一,也會配合調查。”
這對於傅氏軍工科技來說,實在是不太有利的一個局面。B4計劃剛剛重啟,正副組才找到一個人,籤完合同就撞上這件事。
金·李此前不在星城活動,他的嫌疑最大,整個調查期恐怕會一再往後延長。
整個會議的內容,差不多就是針對這件事進行了一次闡述總結,並且制定方案。
傅落銀提交了半個月內個人的所有通訊紀錄,很快被排除了泄密人的名單,被允許離開會場。
他打開手機,正想要給林水程打個電話的時候,卻發現林水程給他發了一條短信:“睡了,在醫院看等等。”
這個說法和九處人員的說法是一樣的,林水程看起來對於今天的事情絲毫不知情。
傅落銀不由得替他感到一陣後怕——林水程幸好晚了半個小時,如果當時他直接撞上了random組織的人員襲擊實驗大樓,後果他不敢想象。
外邊天幕微青,傅落銀看了一眼時間,凌晨五點二十分。
他打消了給林水程打電話的想法,隻給他發了一條短信:醒了給我打電話。
他擔心他,又覺得這種事說出去告訴林水程,恐怕又會嚇到他。
隨後,他就近去七處食堂吃了早餐,同時試著聯系了一下傅凱。
傅凱今天沒有到場,但是派來了下級與會,應該是有任務抽不開身,也知道了這次的情況。傅落銀打他電話沒打通,隻得暫時作罷。
董朔夜出來得比他晚一點,傅落銀幫他叫了包子豆漿油條:“怎麼出來得這麼晚?你小子不會泄密了吧?”
董朔夜聳肩:“負責調查的人就是我們警務處的人,我當時就帶了記錄員過去,光明正大錄音封存,這是有授權許可的。”
他唯一沒有預料到的是信息真的會泄露,不過他知道這其中的輕重。早在他給夏燃發送那段錄音時,他已經掐去了量子推演的部分,隻保留了分子比對和原子比對的部分內容。因為這一條紀錄,他從下午就開始接受盤問調查,但是最終也沒有充足的證據指向他,他則落落大方地解釋為私人情感問題。
又因為他在停職期間,其他紀錄都十分良好——大部分時間都在跟蘇瑜討論約飯的事情,九處最後還是把他放出來了。
他看了看時間:“還早,能睡兩個小時再去航站樓接人,負二你辦公室在哪兒,沙發借我睡一睡吧。”
*
林水程醒來時,覺得後腦仿佛要炸裂一般的疼痛,他想抬起手摸一摸,但是手沉重僵硬,半點都抬不起來。
那種疼痛類似於沉重的困倦,但是他的意識又告訴他——他不需要睡眠,有什麼很重要的事情發生了。
他努力睜開眼,光線透入,他眼底一片血霧,看東西都是發昏的。
周圍有消毒水的氣味,他怔了好一會兒後,這才發現自己在哪裡。
他在醫院。
這應該是醫院的VIP套間,各種功能設施一應俱全,他手上輸著液,手背一片冰涼。
噩夢般的記憶潮水般地湧上來,他在坐起來的一瞬間,仿佛又回到了他還有意識的那一幕——數不清的手機燈光對著他的眼睛照過來,刺眼的光芒中他看不見任何一個人的臉,過度的嘈雜仿佛變成了無聲的,而那些晃動的人影也仿佛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生物。
隨後是……
他記起有什麼很重要、絕對不能遺忘的事情發生了,那件事之後他就再無印象。
但那是什麼事呢?
他能回憶起指尖被濺上粘稠溫熱的液體的感覺,能記起量子實驗室靜謐的燈光,但是他忘了他看見的究竟是什麼場景,這讓他感到莫名的焦躁,仿佛長途歸來走到家門前時,忽而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遺忘了鑰匙。
他大口喘著氣,起身的動作太急導致血嗡地一下衝上頭頂,劇烈的疼痛再次冒了出來,他不由得悶哼了一聲。
“醒了?”一個女人的聲音傳過來。
聽見這個聲音,林水程才意識到病房裡還有一個人。
他費力地睜開眼睛,試圖在模糊不清的事業中看清對方的痕跡,但隻能看見一片白,應該是個護士。
護士說:“輕微腦震蕩——诶你怎麼自己把輸液針扯了?趕快回去躺好,我給你配藥呢。給你做了檢查,不太嚴重,目前來看也沒有其他損傷,出現短時間內的順性遺忘是正常現象,睡個幾天回來就好了。”
林水程啞著聲音問:“我怎麼在這裡?……誰送我來這裡的?”
“不認識,一個男人,特別高,感覺是當兵的。你當時身上好多血,那個嚇人喲……他也不說你怎麼了,隻讓我們檢查檢查。應該是當兵的吧,不然你這個情況我們都是要報警的,他應該是亮了相關的證件,然後我們主任就說把你安排到這個病房來。”護士很感興趣地過來看了看他,檢查了一下他的瞳孔,又開始給他量血壓,“躺好——你也是當兵的麼?我看著你像那種科研人員呢,細皮嫩肉的。”
大約是看他臉色不好,護士說:“沒多大事,別害怕。”
林水程啞聲說:“我手機呢?”
“在你床邊放著呢,我給你拿過來。”護士給他拿了手機過來,又幫他重新輸上液。
林水程覺得手機屏幕刺眼,晃得讓人難受,但是亮度已經調到了最低,也不知道還有什麼改進方式。所有的字他都要凝神看一會兒,才能認出來那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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