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不管真相如何,在雲斷魂失蹤後,東海局勢勢必要重新找一個人維持。楚先皇便派外戚姜恆前往,賜皇姓,正是今日的海龍王楚恆。
葉瑾道:“此人在外聲名還不錯,你當真覺得他有反意?”
“握著東海駐軍不肯松手,不管他有沒有反意,朕都不可能置之不理。”楚淵道,“這麼多年暗中經營,他的勢力不可小覷。”
葉瑾問:“你打算怎麼做?”
楚淵道:“御駕親徵。”
葉瑾皺眉:“如此嚴重?”
楚淵道:“東海駐軍是大楚最精良的海軍,軍權不可旁落。”
“可要用什麼理由?”葉瑾道,“楚恆不肯松手,總不能開戰硬搶。一來定會有傷亡,手心手背可都是大楚的將士;二來當初先皇為了壓制雲斷魂的餘威,曾在一天內連頒七部詔書稱頌楚恆,如今東海局勢穩定,若是朝廷開始奪權,傳出去也不好聽。”
楚淵道:“若要開戰,朕自然會找好理由。”
葉瑾依舊不放心。
楚淵道:“何況東海現如今可不是完全太平,當初雲斷魂的舊部青虬早已佔據了白霧島,勾結倭寇養精蓄銳,打算犯我邊境,戰事一觸即發,溫愛卿的折子還在桌上放著吶。”
“可就算是要打叛軍,也有楚恆與東海駐軍在。這當口不管是你還是千帆,帶兵南下都於理不合。”葉瑾道,“除非楚恆是傻子,否則他如何會覺察不到。”
“這是個問題。”楚淵道,“所以要找個好理由。”
葉瑾狐疑地看著他,看著胸有成竹,莫非已經有了點子?
“哥,哥!”大理陽光明媚,段瑤站在院中叫,“嫂子的書信!”
段白月丟給他一小錠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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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瑤心花怒放。
段白月拆開火漆,看完之後嘴角一揚。
段瑤道:“情話?”
段白月道:“公務。”
段瑤失望:“公務你笑什麼笑。”一臉深情,還當是嫂子寫了首了不得的情詩。
段白月道:“你後天怕是不能去江南了。”
“為什麼?”段瑤聞言淚奔,“我包袱都收拾好了,說好要去顧哥哥家裡看蟲。”
“下回讓雲川帶來給你。”段白月道,“最近西南事務繁雜,師父又在閉關,你要好好守著王府。”
段瑤驚呆:“那你呢?”
段白月道:“我要率軍前往沐陽城。”
“你去沐陽城做什麼?”段瑤莫名其妙,王城還能想通。
段白月道:“祭祖。”
段瑤:“……”
這是又走火入魔了嗎,段氏先祖什麼時候跑去了東海小城,咱爹知道這事兒嗎。
段白月拍拍他的腦袋:“乖。”
“不是。”段瑤滿頭霧水,“你一個人去就罷了,率軍?”
段白月吩咐:“將所有能調動的西南軍全部調來,十日內匯合。”
段瑤呆呆張大嘴。
段白月又問:“還有,紅甲狼呢?”
段瑤答:“還在找。”
段白月道:“在我出發之前,若是還找不到,你便三年內不許出府。”
段瑤:“……”
憑什麼!
段白月道:“好了,叫段念過來書房。”
段瑤心力交瘁:“至少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段白月道:“西南軍日日操練,可惜近些年苗疆的寨子都消停得很。此番難得有機會能上戰場,自然是人越多越好。”
段瑤道:“上什麼戰場,嫂子讓你這麼做的?”
“沒有。”段白月道,“他隻是想對付楚恆,而這是最快的方式。”
段瑤心情復雜。楚恆可是大楚的海龍王。人家又沒招惹你,這名不正言不順的,西南府要如何插手?
然而段白月做事向來雷厲風行,尤其是與心上人有關的事。
於是僅僅過了數十天,一個消息便在王城內傳來。
西南王又反了。
至於為何是“又”,隻因這麼多年來,段白月一直便是以狼子野心的形象活在大楚百姓心中。街邊小話本裡,西南王大致每個月都要反上三四回,什麼時候若是不反了,買書的人還要向鋪子老板抗議——西南王不謀反,便如同沈公子沒有了毛茸茸的小圓尾巴,那這破書還有何看頭,要退錢!
故而當這回消息傳到王城時,百姓的反應大多是——哦。
然後便接著聊天,吃飯,喝茶,嗑瓜子,洗衣裳。
很是淡定。
可朝中顯然不會如此浪靜風平。
且不說陶仁德劉大炯一派,就算是溫柳年,聽到後也嚇了一大跳。
御書房內,葉瑾與溫柳年都在。楚淵放下手中書信,道:“隨他。”
溫柳年:“……”
葉瑾:“……”
隨他?!
第92章 要小心此人 一片小葉子
隻因楚淵一句“隨他”,段白月此趟行程可謂毫無阻礙,昆玉、翠染、鎮南、九鄉……每每臨近一個大楚城鎮,地方官員都是提心吊膽夜不能眠,生怕這位爺會一時興起惹出亂子,而百姓亦是一顆心懸在嗓子眼,太平日子過得好好的,可千萬莫要打仗啊。
不過現實卻頗令人欣慰。
西南軍所到之處,皆是軍紀嚴明秩序井然。吃飯住店都會付賬,有時還會給賞錢。甚至在路過綠渡口時,見當地在鬧水災,還義務幫百姓修了三天房,留了一車糧。
消息傳回王城,朝中老臣一片哀嘆,捶胸頓足。西南王這明顯是在收買民心,其心可誅,其心可誅啊!
楚淵坐在御花園涼亭中,面前一爐清香一盞清茶,聽遠處琴娘撫琴。
葉瑾坐在他對面:“今日怎麼如此悠闲,聽人說你沒上早朝,還當是病了。”
“朝中那些老臣可都等著呢。”楚淵睜開眼睛,“無非又是要奏段白月,聽了鬧心,不如偷個懶。”
“這回可不怪那些老頭。”葉瑾自己替自己倒了一杯茶,“我也納悶你,怎麼如此放心西南?”雖說已經問了許多回,可每回都是被他糊弄幾句遮過去,並無定心丸可吃。
“朕與段白月有盟約。”楚淵答。
“什麼盟約?”葉瑾又問。
楚淵道:“盟約是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即便朕此時將國境防線敞開,他也不會趁虛而入,所以不必擔憂。”
“當真這麼放心?”葉瑾狐疑。
楚淵岔開話題:“晚上留下與朕一道用膳?”
葉瑾搖頭:“千楓約了人,晚上我也要去。”
楚淵看著他笑。
“做什麼。”葉谷主傲嬌一怒,“我跟去是為了吃飯!”並不是想陪那個誰,畢竟不熟。
就算成了親也不熟。
好不容易送走葉瑾,四喜又來通傳,說是溫大人求見。
楚淵隱隱頭疼,別說又是為了段白月。
“微臣參見皇上。”溫柳年行禮。
“愛卿免禮吧。”楚淵道,“看著臉色不大好,病了?”
“回皇上,染了風寒。”溫柳年咳嗽。
“既然病了,就該好好在府裡養著。”楚淵示意他坐下,“如此急匆匆前來,所為何事?”
“其實也不算急匆匆。”溫柳年老實道,“隻是微臣這幾日一直在想西南王。”
楚淵:“……”
“皇上信得過的人,微臣自然不會懷疑。”溫柳年誠懇無比,“隻是皇上既然派微臣前往東海,那就早晚要與西南王碰面,所以微臣懇請皇上,至少透露一二,這回大楚與西南結盟,皇上給出的底線到底是什麼,微臣也好有個譜。”
楚淵:“……”
溫柳年雙眼一片耿耿忠誠。
楚淵與他對視。
……
楚恆的府邸在東海大鯤城,距離沐陽城僅十多天的路途。此番段白月如此大張旗鼓率軍入大楚,楚恆身為王爺,自然要寫奏折將此事告知楚淵。而楚淵也就順水推舟,任溫柳年為欽差大臣,前往東海與段白月“和談”,實為盯著楚恆,以防他又橫生枝節。
溫柳年道:“咳。”
楚淵搖頭:“愛卿多慮了,西南王此番隻會留在沐陽城,不會有任何多餘的要求。相反,在愛卿抵達大鯤城後,若是有事需要人幫忙,盡管暗中去找他便是。”
溫柳年雙眼愈發疑惑。
“若無其他事,便退下吧。”楚淵道,“朕想一個人靜一靜。”
溫柳年隻好起身告退,卻依舊滿肚子疑慮。
宮外官道上,有個人正在等他。周身氣場有些冷,眉眼極為英挺鋒利,正是在西北人人都要搶畫像的趙越趙公子。
英俊得很。
溫柳年小跑迎上前。
“今日怎麼這麼早。”趙越笑笑,“還當又要吃過晚飯,皇上才會給我放人。”
“皇上今日有心事。”溫柳年道。
“皇上也是人,人自然會有心事,何至於一臉費解。”趙越帶著他翻身上馬,“想回家還是想去吃館子?”
“去城外走走吧,安靜。”溫柳年道,“我想想事情。”
趙越點頭,調轉馬頭上了小路。
沿途百姓看到後,紛紛熱情踮腳,將手中剛摘下的野果遞過來——溫大人愛吃,全王城都知道。而且這可是大楚第一才子,若是能趁機摸一摸手,說不定自己能學會吟詩。
但即便是大楚第一才子,也有腦袋打結的時候。溫柳年也是頭回知道,原來皇上與西南王彼此間居然能如此信任。朝中眾人都在議論,說皇上敞開了大楚邊境。可換一方想,西南王也是徹底丟下了大理——這當口皇上若派沈將軍南下,隻怕西南十六州在數月內便可收回,還要捎上苗疆七十二寨。
退一步講,就算朝廷什麼動作都沒有,西南王也要在沐陽城待至少一年,待等到大楚軍隊重整國庫充盈,有足夠底氣來對付楚恆的時候,才能回大理。
在山間坐了足足兩個時辰,直到日落月升,溫柳年還是一頭霧水,沒想明白皇上究竟給了段王何好處,才能讓他如此死心塌地不圖回報。他自幼便天資聰穎,從來沒有看不清的真相,想不明的內情,這還是頭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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