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得到過第一等的好,就不會再被不合格的那點好輕易打動。
或許這也是顧琉的某種用意所在,他讓我不再會為了一點蠅頭小利的廉價的愛,就去容忍傷害過自己的人。
我態度堅決:「不可以。」
我上了馬車,看著定定站在原地的柳惜容越來越遠,她的身影,帶著數不盡的遺憾和落寞。
我們一路南下,最後到了一個無人知曉的島上,本是冬末春初,南邊的花都開遍了。
那是一個很美麗安寧的小島,與世隔絕,建了溫馨的屋舍,裡面有顧琉留給我的一大筆錢財,還有他親自訓練的用來保護我的人。
我娘也在這裡,活生生地在這裡。
我才知道,當時柳青石本想用一個替身易容成我娘,讓人死在顧琉劍下來刺激我,顧琉提前知道了,不知道他用了什麼辦法,過來的替身換成了我真正的娘親,他在不致命的地方刺了一劍,讓所有人都以為我娘死了。
其實是金蟬脫殼的辦法,他替我把娘親救了出來,從此不必受人桎梏。
他給我留了,完完整整的一條後路。
我抱著那截指骨在門口哭。
後來外面是什麼局勢,我已經不知道了,衛輕雨也留了下來,她說答應過顧琉會看顧好我的,不肯走。
我不知道顧琉怎麼把一個原本對他隻有敵意的人,變得這麼固執地聽從他的話。
後來我明白了,衛輕雨刺了我一劍,差點讓我喪命於她手中,她的心裡,一直感到愧疚。
衛輕雨做的糕點總是很甜很甜,那是因為她爹在戰場上,有一次彈盡糧絕,就靠著她娘塞給他的糕點續了一命,從此她娘都把糕點做得很甜,也是這麼教她的。
她曾說過,她小時候跟著阿娘學做糕點,是因為她想去當個女將軍,鎮守邊疆,帶甜糕上戰場是她家的優良傳統,怕沒人給她做糕點,索性自己學自己做。後來她入了宮,一直拖著,再後來她陪我到了偏遠的小島,又一直拖著。
Advertisement
拖著拖著,年歲蹉跎,到死她都沒有再回到小時候長大的邊疆。
上輩子我們兩個都活了很久,漫長的歲月裡,我守著過往的記憶,始終走不出去。
以前每次顧琉受傷,中毒,我都對自己恨鐵不成鋼,為什麼我不會醫術,沒辦法於無邊的痛苦中解救他?
於是我後來去學了醫,閱遍天下醫書,走遍山川湖海,救人無數。
可我最初想救的那個人,卻沒有機會了。
我在每一個半夜驚醒的黑夜裡,一遍又一遍地幻想,幻想顧琉死的那天我回到過去把他救了回來。
可是後來我發現沒有意義,都沒有意義。
即使那天顧琉不死,他的身體破敗不堪,也再活不了多久。
即使那天的暴亂沒有發生,也許在幾天後,也許在幾個月後,也早晚會有人帶頭,前僕後繼地去推翻暴君。
即使沒人謀反,叛亂,顧琉依然會作繭自縛,得不到好下場。
因為他的內裡是崩壞的,他一直在自暴自棄。
就像街頭流浪的壯年人,旁人隻會疑惑他為什麼不隨便去找個活幹,好歹有容身之處,不會知道,他們缺少的並非強壯的身體,而是內裡的生機,缺少的是好好活著的勁頭。
話本裡的女主救贖反派好容易,談情說愛就可以解萬難。
可是……
可是一個內裡毫無生機的人,又怎麼能夠被淺薄的愛情所拯救呢?
所以那時候我便想明白了,如果真能重回到過去,我要讓顧琉依舊愛己愛人,永遠不會放棄他自己。
就像,他一點點教會我的那樣。
35
我從昏迷中蘇醒,看到殿裡隻剩下顧錦和柳熙妍,兩個人應當是輪流守在我床前,柳熙妍趴在床尾睡著了,顧錦撐在桌子上頭一點一點的。
發現我醒來,顧錦猛地站起來,快步走到了床邊:「小柳你醒啦!」
「你終於醒了,嚇死我了,你傷口疼不疼?柳熙妍這個死丫頭,回去我就讓她爹給她禁足三百年,倒欠兩百年。
對了,御膳房煨著小米粥白粥還有各色點心,餓了嗎?想吃什麼,我吩咐人送過來……」
我說想喝溫水,打斷了他的喋喋不休,顧錦趕緊殷勤地端茶倒水,一點當皇帝的架子都沒有,看著我慢吞吞喝水,他的眼神忽然黯淡下來。
「小柳,太醫說你的傷沒有大礙,但是,但是他們說你有心疾,發作時疼痛難忍,而且很難醫治。我從來沒見過你表現出來,你為何要一直忍著……」
我假裝沒聽清他的話,放下杯盞,神色自然地岔開話題:「送柳熙妍回去吧,這麼晚了,她母親必定擔憂至極。」
主要是想支開顧錦,不想再聽他喋喋不休講話,我本來就很疲憊。
顧錦聽話照做,想到什麼,他特意向我解釋:「小柳,阿妍我隻當她是妹妹。其實她也不是喜歡我,她隻是分辨不清什麼是喜歡,什麼是友情和親情。她爹從小刻意引導,灌輸給她的思想,就是她得成為未來的皇後,她隻有我一個選擇。她喜歡的另有其人,她自己還沒意識到。」
「我知道。」我並不在意這些本就和我無關的事,隻想安靜地休息。
我知道柳熙妍喜歡她身邊那個,從小陪她一起長大的小侍衛,上輩子我與她在巷子裡狹路相逢,她抱著不知是誰的骨灰壇子,眼睛哭得紅腫,神情呆滯,聲音低落。後來我聽說,她把自己嫁給了一個死人,白衣守寡幾十年。
那個骨灰壇子,就是那場動亂裡,為救柳熙妍而死的小侍衛的。
上輩子柳青石以為我母親死了以後,也是這般的失魂落魄,追悔莫及。
這輩子的柳青石在李夫人離開後,同樣不甘心地試圖挽回過很多遍,屢次被拒後還消沉了很久。
包括柳惜容和顧琉的父皇……
太多太多人,總是要失去以後,才知道珍惜,才後知後覺地悔恨。
這一刻,我忽然很想見到顧琉。
傷半好以後,我做了一盞祈福燈,再次寫下那一句——願君,長命百歲,歲歲平安。
祈福燈慢慢飄向夜空,今夜月明,無風無雪,也不是什麼喜慶的日子,浩瀚的黑夜裡,隻有那一盞孤燈,冉冉升起,飛向那皎潔的月亮。
今人與古人,望見的是同一輪明月。
宮裡的人和宮外的人仰頭,都能看見那黑暗裡的一點孤燈。
第二天夜裡,我被小宮女搖醒,她興奮地說:「柳大人,您快去外面看看,好壯觀啊!」
我走出去,入眼是無數的明燈,浮動在半空,點點碎光,照耀了整個夜空。
身旁的小宮女突然昏倒,顧琉從黑暗裡緩緩走出來,墨色青絲垂落幾縷在槿紫的衣袍上,清俊出塵,龍章鳳姿,修長如玉的手上,提了一盞宮燈。
「喜歡嗎?」他輕聲問。
我點點頭。
顧琉拉起我:「走,帶你去宮裡最高的樓上看。」
他提著燈,帶著我從偏僻無人,黑漆漆的小徑,繞著路去了觀星樓。
與此同時,早已蓄勢待發的大軍悄無聲息地湧進皇都,快速地突破了城門,又迅速將皇宮團團圍了起來,一同被圍住的還有旁邊剛換了牌匾的攝政王府。
在孫太後和新晉攝政王還做著執掌天下的美夢之時,他們宣稱已經駕崩的先皇在武安侯的護送下,氣勢洶洶,臉色難看地殺了回來。
局勢瞬間緊張起來,變幻莫測。
而背後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顧琉,拉著我上了觀星樓的房頂,給欽天監老頭知道,恐怕要氣得跳腳。
高處危寒,顧琉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個溫度正好的湯婆子,塞在我手心裡,又把身上的外衣脫了,把我裹得嚴嚴實實。
本來開始感覺有點冷的我,現在開始嫌熱了。
顧琉說他冷,隔著厚厚的衣服圈住我,抱得緊緊的,互相依偎。他得逞地勾起嘴角,眉眼仿佛發著光,燦若雲霞。
「阿陶,我會努力活到一百歲的,你會一直陪著我的,對嗎?」
那盞祈福燈,看來又被他撿回去了。
我的心臟揪疼,輕輕地撒謊說:「會的呀。」
今夜的帝都浪漫又血腥,一邊是萬盞明燈,如星河墜落人間,觸手可及,另一邊是硝煙四起,爭權奪利,驚心動魄的一場皇權戲。
月亮高高掛在九天之上,俯瞰人間悲喜。
一夜過後,柳青石他們理所當然地敗了,他們亮出底牌後,滿心以為可以扭轉局勢,結果一直順從他們的暗兵當場反水,幾個人見頹勢已成,當機立斷選擇逃跑。
在有意的放水下,柳青石亂戰之中劫持到了齊閔帝,以此來要挾領兵的武安侯,要求提供一輛馬車,並且不能派兵跟隨。
武安侯不著痕跡地朝這邊看了一眼,我與顧琉站在無人注意的角落,顧琉輕輕抬了抬手。
武安侯答應了他們的要求,老老實實找來一輛馬車,眼睜睜看著柳青石劫持著先皇,揚長而去,也確實沒有追上去跟著。
以為逃出生天,早晚可以東山再起的柳青石一行人走時太過慌亂倉皇,沒察覺到,馬車底下其實藏著一個人。
十五親自上陣,藏在車底,沿途留下了標記。
而車裡的幾個人忙著互相指責,壓根沒有工夫去檢查一下馬車。
顧錦沉默地在前邊策馬,裡邊亂紛紛一團,齊閔帝出宮打獵一趟,一轉眼什麼都變了,曾經最愛的女人和最信任的臣子聯合起來刺殺他謀反,尤其是孫太後,明晃晃地背叛,他忍了這麼長時間,重新見到這個女人,恨得咬牙切齒,不顧脖子邊的刀,情緒激動地撲過去把孫太後按倒,死死掐住她的脖子,不留一絲餘力,是要把人掐死的架勢。
柳青石冷眼旁觀。
顧錦聽到裡面的動靜,發覺不對,趕緊把馬車停下來,掀開車簾後震驚得都呆了片刻。反應過來後他沖上去企圖把自己父皇拉開,怒火攻心的齊閔帝毫不留情,一腳把他踹倒。顧錦隻得搶過柳青石手裡的武器逼迫他放手,情急之下失手捅死了父皇。
熱門推薦
去世三年,男友帶著新女朋友來看我了。 他握著她的手,盯著墓碑笑著說。 「糯糯,以後我就不來看你了。」 「我要開始新的生活了。」 我笑容凝在臉上,半響才喃喃道,「早該這樣了。」
高考結束第一天,我弟跟別人起了沖突,進了醫院。 其中一個是我們省的狀元,一個無敵乖巧可愛的學霸男生。 為了表示歉意,我把我弟“教育”了一頓。 結果三個月後,這個乖巧學霸領著一幫人在後街跟我們學校的學生pk。 「誰敢搶我們兄弟的籃球場?!」 哦莫?!乖巧學霸人設翻車了?!
懷孕測出兩道槓,我給律師前任打電話。「產檢費,孕期營 養費,麻煩你出一下。」對方氣笑了。「陳夏,有必要讓我 提醒你一下,我們分手三年了。」
我是破鏡重圓文裡的有錢女主。 和男主分手後,很快家破人亡。 我從神壇跌落塵泥,吃盡苦頭,在夜店賣酒時與男主重逢。
「能不能,摸摸我的耳朵?」黑暗的房 間裡,他把腦袋搭在我的肩膀上,小聲說著。我疑惑: 「耳朵有什麼好摸
"綁匪要沈行川二選一的時候,他放棄小青梅選了我。 但我沒跟他走。 因為我知道,他會後悔。 上輩子就是這樣,我獲救後,沈行川的小青梅被綁拍下不雅照,回來當晚就割腕死了。 沈行川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如期和我舉行了婚禮,可卻在婚後讓我受盡委屈。七年後,我終於逼迫他同意離婚,他卻在我們去離婚的路上,情緒失控將車開下了懸崖。 哪怕是臨死前,他還在指責我: 「本就是我們欠曉曉的,這輩子就該為她贖罪,你又憑什麼偏安一隅...」 所以重來一次,我不想那樣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