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景文卻仿佛不怕葉碎金煩,一定要把自己不明白的問懂了。
為什麼呢?是不是因為這些東西比會不會擾了葉碎金煩更重要?
段錦正若有所思,葉碎金忽然叫他,問:“郎君問的,你可明白?”
段錦趁勢道:“我也不大明白。當初學的時候雖背下來了,一直沒太理解。”
葉碎金一指旁邊凳子:“坐下,我一起講了。”
趙景文眼角餘光瞥了段錦一眼。
段錦目不斜視,把輿圖收好,長腿一伸,腳一勾,把凳子勾過來雙手推著,推到和趙景文並排又稍後半個身子的位置。
葉碎金看似仿佛什麼都沒察覺,讓他二人發問。
趙景文比較敢問,他問的有些段錦不需要問,但也有段錦也需要問的。都是非常務實的問題,都是他在聽葉碎金布置行軍的時候產生的疑問。
段錦注意到,葉碎金看趙景文的目光很奇特。
可能是他太年輕看不懂。
總之不是妻子看自己夫君的目光。
她的目光中有欣賞,但段錦從小跟著她,對她太熟悉,能感受她眼底深處對趙景文的疏離。
段錦不可避免地感到困惑。
與此同時,趙景文看葉碎金的目光卻越來越熱。
最後,他的問題都獲得了讓他信服的解答,他慨嘆:“娘子,你真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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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怪葉家堡由你來掌家。”
真難得,段錦居然有完全同意趙景文的時候。
且段錦看趙景文看葉碎金的目光,感覺非常熟悉,他自己看葉碎金不也是這樣的嗎?
從小就是。
以後也是。
永遠都是。
第二日是個好天氣。
天氣太好了,就容易打瞌睡,總之人懶洋洋的。
方城南城門守門的士兵,或者稱不上士兵,就是守門的人都縮在門洞裡乘涼。一張破桌子、兩條破長凳,一個盅碗、三粒骰子,幾把銅錢、幾個粗銀釵、銀镯,就吆五喝六地耍起來。
實在是守門幾可以說沒事可做——方城進出的人太少了。
他們甚至大上午的就開始喝酒,噴酒氣,還為著搖骰子的人有沒有做手腳差點打起來。
好不容易大家都坐下,持盅的人忽然支起耳朵定身不動了。
旁人道:“你快搖啊!”
那人卻道:“什麼聲音?”
眾人這才將心神從小賭桌上抽離出來,細細一聽,果然是有些什麼聲音。
是馬蹄?
最先說話的人握著盅從門洞裡走出來,站在陽光下,舉手遮眼眺望。
遠處有煙塵,不知道多少人騎著馬正往這邊來。
“這誰啊?”他咕哝,“今天哪位當家的帶人出去打食了?”
理論上,他們幾個隻負責守門,警戒由城樓子上的人負責。
城樓子上的人沒示警,應該就沒事。
但這隻是理論上,城門洞的人想不到,他們躲在門洞裡乘涼、喝酒、賭博,城樓子上的人又怎麼會認真值守。
上面的人拆了幾塊門板,又用蘆席斜搭個小棚子似的,縮在箭垛根下睡覺,也美著呢。
那人回頭吆喝:“別玩了!有人回來了!”
旁的幾個人也趕緊從門洞裡鑽出來,太陽太大,個個都抬手遮著眼看,果然一股子煙塵在陽光下卷起來,朝著他們卷過來了。
“這誰啊?”
“哪個當家的?”
“怎麼還張起弓來了?”
“……弓?”
“……”
這幾個人根本不是兵士。
真正宣化軍出身的兵士都被杜金忠收在身邊當作骨幹力量,從前的小兵多少都得是個頭目了。
這城門樓子上下的人都不過是或主動從賊的無賴地痞,或被裹挾的市井小民。跟著杜金忠可以說連湯都不大喝得上,不過聞聞肉味罷了。
真有本事的哪會在這守門呢。
待最後一個人困惑地說了一句:“……弓?”
這幾個人才終於反應了過來!
盅碗摔碎,骰子滾落,第一個人驚駭欲絕地伸手指向旋風一樣卷過來的煙塵想要大叫。他嘴巴張開,一支利箭撕裂空氣疾飛而來,正正貫入那嘴巴裡!直穿了後頸飛入了昏暗的城門洞裡消失!
旁的人嚇傻了!
緊跟著第二箭貫穿一人胸口!
終於有人發出驚叫,餘下兩人轉身就往門洞裡跑。純純隻是為了逃命,根本不記得自己還有守衛城門的職責。
但對方哪裡知道呢。
十數道破空聲響起,才跑出兩步的兩人背後同時身中數箭撲到在泥路上。
馬蹄聲緊跟著就到了!狠狠踏過幾具屍體。
暴喝聲響起:“控制城門!控制城門!!”
城樓子上躲著太陽睡覺的兵丁被吵醒,又懵逼又惱火:“吵什麼呢!再吵老子一泡尿淋你們嘴裡!”
他也不聽下面亂糟糟地到底是怎麼回事,爬起來就要解褲襠,解到一半忽然覺得不是太對。從箭垛裡探出頭去——
媽呀!
什麼人!
要幹嗎?
兵丁一下子嚇醒了。
他沒有直面來人,反應時間比城下那幾個長一點,反應過來是有人殺入方城了。他在城上,逃是沒處逃的,想起來他有鑼!
他得敲鑼!
這本就是他在樓上的職責!
隻他才從牆上取下掛著的鑼和槌,已經有人搶上了城樓。
冷光一閃間,喉頭已被刺穿,熱血噴射。鑼還沒來得及敲響,咣當掉在了地上。叫黑色靴子一把踏住再發不出聲響。
葉五郎抹了把濺在臉上的血沫子:“清城樓!”
四下看,城樓上除了這一個剛殺的,竟不見人影。
眾人湧過去一腳踹開樓上鋪房的門,卻刀光閃動,有人從裡面衝殺了出來!
原來裡面十幾個人原正和樓下一樣正在躲懶賭錢,隻推了那一個人出去巡牆。剛才這些人聽見聲音不對,俱都拿起了兵刃,聽著聲音埋伏在門口。
待門一開,便大喝著衝殺出去。
他們不知道,領隊的五郎也是第一次奪城戰,其實也是渾身緊繃著。見到敵人衝殺出來,氣勢還挺猛,當下不假思索,一杆長槍已如銀龍出水,奔著來人咽喉便去了!
這些人原就是鄉間無賴,素來隻會欺軟怕硬。從前擺出兇惡架勢,百姓便腿軟求饒,任他們予取予求了。哪知道衝出來迎面是青衫皮甲的一群人,還沒反應過來,眼前便一片銀光閃動。鋒利冰冷的槍尖甚至看不到殘影,便扎透了喉嚨、胸口,短短幾息間收割了數條人命。
眾人頓時魂飛魄散,膽小的直接扔了武器跪地磕頭求饒:“爺爺饒命!爺爺饒命!”
在從前,杜金忠帶著一伙子散兵逃入唐州的時候,他們就是這樣求饒,然後加入,然後一起為惡的。
但這回,這招不管用了。
葉四郎在下面控制城門,葉五郎上樓清理守兵。
既已開了殺戒,他和他帶的人都沒有猶豫,鋼刀在半昏的房影裡劃出許多道一閃而過的光。
驚叫求饒聲戛然而止,血濺了滿牆。
正如葉五郎對他父親所說的,他們早和從前不一樣了。
從這個夏天,六姐姐帶著他們在外面走了一圈,再不一樣了。
“不留活口!”
“不留活口!”
“持兵者殺!”
沒人多看一眼屋裡散落在桌上和地上的銅錢、碎銀和首飾,強壯的男人們跟著葉五郎轉身,隻留了一地屍身。
葉五郎快步走到外牆箭垛口,探身向下看。
青衫的葉家軍正像潮水一樣湧入城中。
城門樓沒有示警,城門裡面駐扎的守兵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方城城裡,響起了馬蹄聲,腳步聲,兵刃聲,呼喝聲,尖叫聲和罵聲。
短兵相接!
交錯,紛雜,無序,激烈!
南城門附近的百姓人家,懼都關死了家門,躲在桌下、床底、柴房的柴垛裡。
或者一家人無處可躲,緊緊相擁在一起,發抖。
這又是什麼人殺來了方城?
方城是不給他們這些艱難苟活到現在的人生路了嗎?
丈夫摟緊妻子,妻子抱緊孩子,俱都流下了恐懼的眼淚。
第24章 宴請
杜金忠今日宿醉沒起來。
葉家堡的三郎君離開之後, 他立刻就派了人去聯絡他那親家。
葉家堡的葉四老爺竟想拉攏他共謀葉家堡,對他和親家來說是個多大的利好啊。
他興致勃勃地派人去通知馬錦回。
昨日傍晚南陽便來人了。
他親家沒來,隻派了幕僚來, 頗掃興。
說實在的, 杜金忠特別煩文人這一套。
裝什麼大臉。
但到底是要做兒女親家的, 不好現在撕破臉,還是和那幕僚喝了個天昏地暗。
今天睡到日上三竿醒來,迷迷糊糊地想, 昨天都商議什麼了?
哦,是了, 葉家堡那個女人給他親家發了帖子, 要他往葉家堡作客。
杜金忠的意思是借著這個由頭,與葉四老爺裡應外合,當場斬殺葉家堡那女人。
但幕僚卻說他那東主杜金忠的親家已經考慮過這個方案,給否了。
因他擔心在葉家堡動手, 那女人手下眾多,萬一戰況激烈, 不免有些危險。有些“坐不垂堂”那意思。又想先踏實去葉家堡赴約,探探情況, 再由南陽回邀,把那女人引到南陽縣再動手,比較穩妥。
呸, 沒卵子的膽小鬼!
怕球!
杜金忠在方城盤踞得久了, 裹挾了許多百姓, 漸漸膨脹, 其實不大能認得清自己的真實情況了。
總覺得自家實力與葉家堡是該不相上下的。
正琢磨著, 隱隱聽見遠處有嘈雜紛亂的聲音。他掏掏耳朵, 正想問“外面怎麼回事,可是大街上有人打架了”,已經有下屬破門而入:“不好了!大當家!不好了!”
“有一伙人,要奪城!”
“奪啥?”杜金忠都懵了。
“奪城啊!”屬下以為他宿醉未醒,腦袋都炸了,吼起來,“奪咱方城啊!”
杜金忠不是沒醒,他是真的有點懵。
方城有什麼好奪的?他都有點不想要了。
看來看去,離得近的,就屬鄧州最肥美。要奪去奪鄧州啊,奪南陽、奪內鄉、奪穰縣去啊!
奪個破方城幹嘛?
哪來的傻子?
雖搞不清狀況,被人殺進城了,也不能躺著不管。
杜金忠匆忙披掛,拿了武器,先登上府牆看了看情況。這一看,就知道不好。
雖是巷戰,那些青衣的兵士卻不是亂殺——長矛、短刀、護盾,盾手掩護衝擊,長矛縫隙突殺,刀兵護衛側翼。五人一組,靈活配合。
這……
杜金忠很久沒有見過這陣仗了。
這都是從前在宣化軍常見的配合。
這是正規軍,這是兵啊。
而被攻的一方,杜金忠自己的這一方,就沒法看了。
流氓地痞,無賴惡人,隨便舉把鐮刀、木棒也就算是一個兵了。欺凌百姓可以,面對真正受過軍事訓練,進退配合有度的正規軍,直接就稀爛。
杜金忠這幾年過得淫靡荒亂,腰圍漸粗,肚腩漸大,腦袋日漸一日地膨脹。
今天突然無比地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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