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郎垂頭很久,不說話。
葉碎金忽然醒悟。
十郎是以為她太過憤怒於段錦的背叛,把段錦鞭屍了或者什麼的。
她嘆氣。
本來不想告訴任何人的,但還是告訴了十郎。
她讓侍從領著十郎去了。
在皇陵的附近。
那片地也算是皇陵的土地,不僅百姓不能隨便靠近,更不該有任何的墳茔,分了皇家的龍氣。
葉碎金在卻在那裡修了一座墓。
孤零零的,眺望皇陵。
碑上,隻刻著“大將軍墓”。
十郎看了發怔。
無名無姓。
若不是已經知道葬的是誰,誰來了看到會知道是什麼大將軍、哪個大將軍呢?
葉碎金在這裡,埋了她的大將軍。
十郎掃墓回來,對葉碎金道:“那地方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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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錦謀逆大罪,是不可能配享太廟或者皇陵附葬的。
但葉碎金把他葬在了那裡,遙望皇陵。
遙望著她。
不知道那個牽馬擎旗的小廝,可滿意否。
十郎想,比起東海,阿錦可能更喜歡這裡。
權勢、富貴、恩寵全都有的女帝嫡系衛國公參與謀逆這件事,當世和後世的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除非他是想篡奪大位,否則世人真的想不通他圖的是什麼。
尤其後世史料,景王的手札裡曽提過,開國女帝在那個時期正組建新的海軍,重建市舶司,有意派衛國公出鎮東海。
這坐擁金山銀山的位子,衛國公卻反了。
後世史學家,想破了頭也推不出其中的邏輯。
至於稗史裡,那就五花八門了。
年輕驍勇英俊未婚的衛國公與女皇帝之間有一百零八樁不可說之事。
尤其荒唐的是,有些野史改編的話本子,更是寫成衛國公因愛慕女帝不得,心生魔念,寧可謀反也不去東海出鎮,最後擒了女帝囚起來做禁脔。
真真香豔。
葉碎金對十郎道:“你好好的。”
十郎道:“我當然要好好的。”
葉碎金覺得,十郎這樣其實也挺好的。
十郎問:“隴右道都差不多了,以後那邊怎麼辦?還要往外推嗎?”
一句話提醒了葉碎金。
她喚了人來:“傳我的諭旨給定西和令之。”
她道:“把關中推平了吧。”
十郎咦道:“不圍了嗎?”
葉碎金失了興趣:“不圍了,沒意思。”
的確沒意思,以前十郎還會拍手稱快,幸災樂禍。
現在隻就覺得礙眼了。
趙景文是什麼東西,還配在大穆的領土內佔一塊飛地。
旁的人都不在了,他是什麼東西,憑什麼安安穩穩的。
推平了拉倒。
關中。
裴蓮如今也快三十歲了,是關中第一貴夫人。
和弟弟裴定西分家後這七年,她一直過得都很好,享著正妻的尊榮,過著關中最好的日子,誰也比不了她。
但近來她對趙景文十分不滿。
因她想做王妃,趙景文不能滿足她這個願望。
起初是有人拍她馬屁,說趙景文實際上相當於關中王,她就是關中王妃。
裴蓮被這個稱呼說得怦然心動。
父親無能,讓她失去了蜀國公主的身份。
那丈夫能不能讓她做王妃?
其實,從葉氏稱帝,她就隱約有這個想法了。
隻也知道稱王稱帝不是小事,怕被人取笑,沒有說出來過。
原壓在心底了,不想被別人半開玩笑的恭維又給喚起來了。
這一下,不可收拾了。
著了魔似的,就想當為妃。
宛如男人蹬腿前無論如何要穿上龍袍才能瞑目一樣。
隻跟趙景文一提,趙景文就不耐煩道:“胡說什麼。”
說得多了,他就不來她這裡了。
十幾年老夫老妻了,也早就沒了當年的甜蜜。她生氣,他也不會再來哄她。
她就隻能自個生氣,摔摔打打的。
這一日是她的芳辰,她給自己辦了隆重的宴席,有頭臉的婦人都來了,每個人都恭維她。
裴蓮心情好了不少。
待宴席散了,趙景文到她這邊來了——好歹是她的生日,怎麼也得陪陪她。
豈料,裴蓮借著三分醉,又提稱王的事。
“她都能稱帝,憑什麼我們不能稱王!”
她嚷嚷:“我們在關中,與王何異同?為什麼不幹脆正了名分。”
她一嚷嚷,聲音就拔高。
趙景文覺得太陽穴又突突的,血管要爆的感覺。
真讓人無力。無力又暴躁,但暴躁隻能壓著,便隻表現為無力。
裴蓮見不得他這副樣子。
總覺得歲月是把殺豬刀,當年的俊秀郎君,如今怎就成了頹靡的中年男人。
還不哄她。
裴蓮三分酒意上頭,惱起來,使出了從前對父親撒潑較勁的勁兒,把杯子扔到了趙景文的身上,茶水湿了趙景文一身。
趙景文那一直用力壓著的火再也壓不住了,抬手就向裴蓮扇過去。
隻最終的最終,還是反應過來這是裴蓮。
她姓裴,這件事,最可恨。
那隻手就停在了離裴蓮臉頰寸許的位置。
裴蓮嚇得酒都醒了。
因她,真的看到了趙景文眼裡的戾氣和嫌惡。
什麼時候,他對她已經這樣了?
第188章 西去
從來沒有人對裴蓮這樣過。
裴蓮的鼻孔一張一翕, 渾身僵硬。
趙景文咬牙,放下手,一把拉起了她往外走。
“你要幹什麼?”裴蓮害怕。
“跟我去書房。”趙景文咬牙道, “我讓你看看。”
讓她看什麼?裴蓮茫然, 一路被趙景文拉著, 踉踉跄跄地,就去了書房。
書房是議事重地,有兵丁把守, 女眷是不允許進入的。
從前裴澤的書房就是,現在趙景文的書房也是。
裴蓮一直也很自覺, 從沒往書房來過, 這還是第一次。
來不及細細打量,就被扯進了裡間。
裡面有大桌案,鋪了很大的畫,畫著很多線, 插了許多小旗。
趙景文一直把裴蓮扯到這桌案前才放開她:“你知道這是什麼?”
裴蓮搖頭,看不懂。
“這是輿圖。”趙景文伸手從圖上方虛虛劃過, “這,就是天下。”
“魏朝時, 天下分十五道。”
“這是河南道,河北道,河東道, 淮南道, 江南東道, 江南西道……”
到他一個個說完, 裴蓮頭都發暈。
他又指著兩條曲曲折折的線:“這是黃河, 這是長江。這是漢水、泗水、汴水……”
更不要說通濟渠、廣濟渠這些人工運河。
裴蓮的頭都大了:“與我說這些幹什麼?根本記不住。”
輿圖真的不是誰都能看懂的。
知識一直是被壟斷的。
對階層壟斷, 對性別也壟斷。
裴蓮是後宅女子,出的“遠門”無非就是去哪座廟裡許個願、上個香。天底下大多數府後宅女子也都和她一樣,對地理是極其沒有概念的。
而趙景文,在逃荒淪為乞丐之前,是個普通的溫飽農家子,上過幾年私塾,認識字,自己能讀懂話本子。這也是他接受教育的極限了。
是誰教他這些地理、兵事的知識,和全局統籌的理念的呢?
趙景文把那個名字壓在心底,指著一小塊幾被小旗圍死了的地方,告訴裴蓮:“這一塊,就是我們的地盤,關中。”
提到關中,裴蓮才勉強打起精神。她傾身看了看,有點吃驚:“關中……這麼小啊?”
不說和天下比,便是和一道,關中也不大。
看輿圖,跟她在家裡感受的怎麼會差這麼多。
這些年,他們據著關中,她明明覺得地盤很大很大,土皇帝的感覺。
可原來,他們的地盤其實這麼小嗎?
裴蓮有點受衝擊。
她看了又看,終於提了個問題:“這些小旗是幹什麼的?“
不可能注意不到,那些小旗子都快把關中給圍死了,讓人莫名有一種被勒住脖子,呼吸不上來的感覺。
“那是界旗。”趙景文說,“那是穆國的邊界。”
穆國的邊界怎麼把他們給包圍了呢?
裴蓮想不通。
她伸手在關中的右側上空劃了一下:“這邊怎麼都沒有,空空的?”
趙景文覺得裴蓮蠢得無可救藥,他甚至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裴蓮等不到解釋,困惑地看著輿圖,慢慢地,慢慢地,她的臉色變了。
“所以……這邊的……”她磕磕巴巴地道,“這邊的……這麼大,都是、都是……”
她終於能理解了。
趙景文道:“都是穆國。”
裴蓮呆呆地看著輿圖。
關中是那麼小一塊,被大穆幾乎圍死了,隻在西向留了一個小小的口子,給人喘一口氣。
小小的關中。
大大的大穆。
被三面包圍的關中。
三面包圍了關中的大穆。
裴蓮呆住。
所以趙景文為什麼不稱王?
稱個鳥王!
裴蓮覺得窒息。
從前聽說葉碎金稱了中原王,她頗忿忿。
連她的父親裴澤都沒有稱王呢,她怎地就稱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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