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視線滑過角落,那黏糊糊的、長長的東西是……
還沒看清,那團湿噠噠的東西就消失在了面前。
柳餘:……
“怎麼沒了?”
她抬起頭,卻見蓋亞一臉認真地告訴她:
“那是垃圾。”
柳餘心中劃過一絲猜想,聯想到剛才等了很久的事實:
“垃圾?”
對方點頭:
“是的,垃圾。”
柳餘“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邊笑邊煞有介事地道:
“是的,看來一定是非常偉大的垃圾,畢竟……它出自偉大的光明神閣下。”
“貝麗!”
蓋亞看著她,聲音夾了一絲無奈。
柳餘不當回事地擺手:
“好好好,是垃圾,垃圾沒錯……隻是一想到偉大的光明神閣下還有不擅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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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麗,”嘴巴被突然捂住了,他寬大的胸膛擋在她面前,“閉嘴。”
柳餘卻注意到黑發下,瑩白耳尖上的一點點紅。她眨了眨眼睛:恩,我閉嘴。
蓋亞這才放開她,柳餘才要開口,嘴巴就又被捂住了:
“蓋亞……”
她無奈地。
“別笑。”
他道。
柳餘點頭:恩,不笑。
他放開了她,近在咫尺的綠眸有一絲緊繃,專注地盯著她。柳餘朝他笑:
“萊斯利先生,我發現……”
她慢吞吞地繼續:
“您有很嚴重的偶像包袱。”
“偶像包袱?”
他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恩,就是說……您很英俊。”
他的耳尖有點紅,臉上卻還是平靜的:
“我知道,這毋庸置疑。”
柳餘咳了一聲,她又笑了起來,眉眼彎彎,藍眸裡全是潋滟的水光,他似乎失了神,手落到她頭頂,她一把打開,問他:
“我跟你一塊?”
“一塊?”
“下廚。”
腳步才邁進廚房,就被拉住了,蓋亞美麗的綠眸彎起,如微風蕩過的湖面。
“不,貝麗……不需要。”
“不需要?
“你什麼都不必做,等著就可以了。”
她被推了出去,柳餘還想回頭,腦袋被扭了過去:
“我會做好的。”
既然都說到這份上了,柳餘也不上趕著幫忙。
她懶洋洋地靠著牆壁,看著專心做事的蓋亞。
他披散的頭發不十分方便,被一個精致的黑金束扣扣住,露出華麗精致的臉。隻是那雙眼睛專注地盯著手中的面團,面團似乎有些沱,他又撒了些面粉。
那雙堪稱藝術品的雙手沾了白色的粉1末,還在那揉揉按按……
這一幕,實在很奇怪,可又似乎很協調。
一縷斜陽穿過窗戶,洋洋灑灑地灑在他颀長挺拔的身軀上。淺金色的光給他鍍了層柔邊,他像是從高高的雲端,走入這萬家燈火,在這普通的、非但稱不上豪華、甚至可以說簡陋的廚房裡,親自洗手做一碗羹湯……
柳餘幾乎看痴了。
多像一個家啊。
溫暖的、平常的……
是她從未見過的一面。
蓋亞突然抬起頭:
“貝麗,不要一直看著我……”
“哦?”
“我會緊張。”
柳餘笑了:
“可是,你這麼好看,我沒法不看你。”
對著她直白的眼神,他垂了下頭。
柳餘卻發現,那耳尖越來越紅,越來越紅……
這個無一不必精致、無一不華美的男人此時有點糙,袖子沾了面粉,額發微湿,甚至失去了他從前的遊刃有餘,可柳餘卻覺得,這一刻的他,比任何時刻都讓人心動。
他變了,變得有溫度。
“貝麗,你真的該走了……不然,我恐怕會再犯錯。”他抬起頭,綠眸裡含了一絲無奈。
柳餘想了想:
“那我在房間等著,但願你能快一些。”
說完,她踩著輕巧的步伐上了樓。
對於接下來的等待,耐心就足了些。
最後一縷斜陽落入地平面,黑暗籠罩大地,蝈蝈兒與不知名的昆蟲在窗外奏起了歡快的曲子,月亮掛上樹梢,星子在黑色的幕布上閃爍——
過了不知多久,門“吱呀”一聲開了。
蓋亞站在門外,手裡託著一個深色橡木盤。
橡木盤上裝著銀色器皿,器皿做成了梅花的樣式,上面冒著熱騰騰的氣……另一邊,用銀色的蓋子罩住,看不出裡面裝了什麼。
“萊斯利先生,您可算來了……我以為我要等到地老天荒。”
柳餘坐在桌邊,支著下頷朝門口笑。
她發現,蓋亞換了一身白色的星月袍。銀色的滾邊在寬大的袍擺上,泛著微弱的流光,黑色的長發披散在腦後。
月光如輕煙一樣籠罩著他。
蓋亞走了進來,放下託盤,古銅色的雕花壁燈與桌上燒制的琥珀琉璃燈被他一彈指點亮。
房間頓時亮了起來。
“為什麼不點燈?”
“啊,忘了。”
“忘了?”
“因為肚子太餓,行嗎?”柳餘迫不及待地看著梅花型器皿裡的東西,“這就是你做的……面條?”
粗粗細細、彎彎扭扭,模樣十分粗糙,倒是質地很特別,在燈光下呈出水晶的質感,像是…前世她愛吃的水晶蝦餃皮。
還撒了點“蔥花”。
很香。
一雙精致的銀筷遞了過來,筷身上刻了精致的雕花。
柳餘嫻熟地拿在手裡,端詳了下:
“這也你是做的?”
這個世界隻有刀叉,筷子是沒有的——上次她做生日面時,還特意讓人用樹枝削了兩雙木筷出來,隻是做工比起眼前這一雙可是差得太遠。
蓋亞點頭。
“噢,你簡直就像是……”柳餘想了想,“你有什麼不會的嗎,蓋亞?”
“很多。”蓋亞的眉毛蹙了起來,“比如這個……”
他不知從哪兒取出兩個白色骨瓷碗,薄胎般細膩光澤,碗邊有一圈金色的纏枝花紋。
然後,就伸手用銀筷挑面,面條“哗啦啦”從筷縫裡了滋溜出去。
“……就不會。”
他像是氣餒地道。
柳餘第一次見他這麼人性化的表現,覺得又可愛又想撸,還有點自豪——果然,她種花家的神器一般人可使不好。
“那這個呢?”
她的注意力又落到旁邊。
蓋亞看了她一眼,伸手提起旁邊的銀色蓋子——
“草莓蛋糕?”
柳餘驚訝地站了起來。
奶白色的圓形蛋糕胚,上面貼著一個個切成一半的新鮮草莓。
比起粗糙的面條,這甜點就做得十分可愛了,他甚至還散發了下,中間白色的空白奶油處,還用紅色的花汁繪出了一個蓬蓬裙少女——
那少女的姿態,像隻驕傲的天鵝。
“喜歡嗎?”
他看著她,向來信心十足的眼裡竟劃過一絲不確定。
柳餘瞟他一眼,竟然有些心疼,可一想到上一次草莓蛋糕的遭遇,以及坨掉的、堵得燒心的面條,頓時就又不高興了。
“噢,我不喜歡。”
她道。
他的臉瞬間蒼白了下——
即使揣測對方在扮可憐,她的心髒依然不可避免地動顫了下。
她隻好低頭用銀筷從梅花器皿裡撈出面條,放到兩個白色的瓷碗裡,蓋亞則取出兩隻精致的薄胎翡翠杯,撥開酒罐蓋子,將黃澄澄的酒液注入翡翠杯。
“喝喝看。”
他將酒杯推了過來。
柳餘也將面碗遞過去。
兩人仿佛是在進行一場默劇似的,面對面坐著,隔著一盞傘形的琉璃燈。
一人一碗面。
一人一杯酒。
中間是一個草莓蛋糕。
還有月光。
兩人不約而同地拿起酒杯,碰了下,又一飲而盡。
當黃澄澄的酒液入喉,柳餘的眼睛瞪大了:
“艾諾酒?!”
“哪來的?”
他也一飲而盡,酒杯落到桌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我釀的。”
他看著她,眼神裡帶著熱度:“我釀的。”
“你……釀的?”
這酒慢慢地滑入喉嚨,仿佛能將人帶回那些美麗的、輕盈的過去。
她的眼前,仿佛浮現出了一個絕美的金發女孩。
她那樣美,又那樣狡黠,她構建了一個又一個的謊言,她欺騙了那個美麗純淨的銀發少年,讓他墮入情網、讓他殒命……
少年醒來,成了世界之主,成了擁有無盡歲月的神祇,他抗拒愛、又沉淪愛,他別別扭扭,卻總在黑暗凝視她,他為了她快樂,去極遠處的山巔採摘七色花做成快樂糖,贈與她。為她的輕浮憤怒,又去十萬裡的深海取到海藻,制成波利餅警告她……他為她做盡一切他從不曾為任何一個生物做過的事,別扭又狼狽。他強迫她、囚禁她,心髒卻比所有的刑罰更痛……直到用利刃殺死她……
他也殺死了自己。
銀發成濃夜,光明與黑暗共沉淪。
所有的畫面,最後匯成一副——
金發少女回眸一笑:
“萊斯利先生,我愛你啊。”
其甜如蜜,其傷似刀。
這酒裡,藏著他所有的秘密、情感,絲絲綿綿,糾糾纏纏。品一口,是快樂,品一口,是纏綿……這一杯艾諾酒,比她釀的更醇、更甜,也更苦澀……
不至是愉悅,不止是幸福。
柳餘說不出話來。
也許她釀的,也不是真正的艾諾酒——
這才是。
這是人生五味,情愛哪裡隻有愉悅和幸福,還往往伴隨著陷阱、掙扎和苦澀。
他對她,竟是……
“恭喜你。”
柳餘倉促地低頭,“你成功了。”
“就一次。”
他道,“貝麗,隻一次…我就成功了。”
他用手指挑起她的下頷,眼神帶著灼熱的力度,柳餘發現,今天保持了一天溫柔的男人終於撕破了他的假象,露出他霸道又極富攻擊力的一面。
“你……”
柳餘以為,他會說什麼“我想吻你”,或者別的什麼……
她從他眼裡看到了洶湧的欲望。
誰知蓋亞又收回了手:
“繼續。”
他拿起酒杯,自顧自斟了一杯,白皙的手指被翡翠映出濃豔的綺麗,仰脖,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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