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成想此時這位居然站出來說話本子不合適。
見此情景,宇文瀾開口問道,“莊公覺得這話本哪裡惡俗了?”
卻聽對方道,“陛下也聽見了,方才那個話本裡的女子是青樓出身,老朽便以為不妥,原想忍一忍,哪知道這個話本裡又提到了青樓。如此骯髒汙濁之地,頻頻出現在說書人口中,豈不是辱沒了陛下及太後的耳朵?實在是有傷風化,極為不妥。”
這話一出,眾人都愣了。
——青樓這個詞兒,都不能叫人聽了?
這未免有些太過吹毛求疵了吧!
然緊接著,卻聽這莊老頭又補充道,“老朽還以為,這寫書之人也太過不求上進了些,自古以來,那麼多英雄大義君臣孝道不去寫,偏要寫青樓這等地方發生的故事,實在令人不齒。”
話音落下,燕姝不由挑眉。
什麼?這人居然說她不齒?
當然,眾人也都一臉意外。
這個老頭子都不關心世事的嗎?不知道這位逍遙公子的話本是時下最火的?
作為逍遙公子的鐵粉,工部尚書陸開河也忍不住開口道,“莊先生此言差矣,難道作者不去寫,這些故事就不曾發生?難道不放在這等場合說,青樓就不存在這世上?世上士農工商,皆是陛下臣民,陛下體恤民情,愛民如子,難道就不能聽聽他們的故事?”
這連珠炮似的發問叫對方一噎,也叫眾人紛紛道好。
——嘖,這位工部尚書大人,平素看著嚴肅寡語,沒想到竟是如此有口才!
燕姝也是十分感動,心道等會兒散了宴一定找機會給她的這位鐵粉送一個親筆籤名才是。
不過與此同時,她也在心裡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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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姓莊的老頭是什麼道德標兵?連寫個青樓的故事在他眼裡都成了不齒之徒?
卻聽系統切了一聲,【這人才令人不齒,當初寒門出身,妻子種地喂豬供他科考,沒想到後來高中之後,卻看不上農戶出身的妻子,反而在京城納了一門貴妾,自此之後到各處赴任,隻將這貌美的妾室帶著身邊,對外宣稱是正妻,卻把結發妻子一直留在老家,隻字不提。】
燕姝,【呵呵。】
今日這是怎麼了,這些不齒之徒紛紛主動出來露臉啊!
第59章
聽完系統的爆料, 燕姝呵呵一聲,順勢在賓客中悄悄找尋起來。
——她記得,剛才這姓莊的老頭可是帶著家眷來的, 莫非就是那個冒充正妻的妾室?
不多時, 她便在離太後不遠的地方瞧見了那個婦人。
隻見其約莫四十來歲的年紀,妝容服飾都十分精致, 看得出是個會打扮的人, 眉眼間也能尋到當年的美貌,最要緊的是身上氣質還挺好,如若不說, 根本無人會看出來她是個妾。
且看回想方才觐見時的情景, 太後還曾與她問起家中子女情形,看得出其也挺熟絡。
想來這些年這個妾室已經出席過很多次皇家宴飲了。
要知道, 依照本朝禮法,臣子之妾根本沒有資格出席的。
所以,這莊老頭還真是瞞著眾人將妾說成是妻了。
嘖,此事往小了說,是人品惡劣,往大了說,足可以稱得上是欺君之罪了。
燕姝琢磨清楚了,又問系統, 【那他的正妻呢?被這人如此對待, 難道不生氣?】
系統嗐了一聲, 【氣有啥用啊,這老頭嫌正妻給他丟人, 從來不肯叫她到身邊來, 她雖是哭過恨過怨過, 但一個農婦,又有什麼辦法反抗呢?最後隻能是帶著孩子在家,繼續務農度日了。】
燕姝一愣,【這老頭把孩子也丟在老家不管?】
系統,【那可不是嗎,他長子跟著正妻一直在家務農,這妾生了兩子一女,倒是一直養在自己身邊,考試做官,享受著跟嫡子一樣的待遇。】
我去……
燕姝簡直無語。
——果然越標榜什麼越缺什麼,這老頭沒半點良心道德,棄供養自己的發妻,甚至是親生的嫡子都不顧,隻摟著美妾在城裡享受優越生活,反而還腆著臉嫌青樓惡心?
嘖,先帝這是找了個什麼玩意兒當少傅啊!
聲音傳到耳中,宇文瀾暗自挑了挑眉。
——他其實也早看出,這姓莊的老頭人品不怎麼樣,所以登基之後,就以撫恤其年老為由將其撤下了官位。
沒想到這人竟還有這麼一樁子缺德事。
不過,想來今日他好端端的忽然站出來指責話本子低俗,絕不隻是為了露個臉而已。
思及此,他便特意留意了一下莊老頭的方向。
果然,便聽其內心琢磨道,【戶部尚書已經換人了,禮部尚書的位子卻還空懸,想必是朝廷還沒找到人手。這個位子除了我,還有別人能幹得了嗎?今日多說幾句,正好也給太後陛下提個醒,禮部尚書舍我其誰?】
宇文瀾,“……”
呵,原來是看上了禮部尚書的位子?
還挺能想的。
正在此時,他耳邊又湧進了太後的聲音。
【這個莊老頭,不說話能把自己憋死?討人嫌的臭東西,下回指定不能再叫太常寺給他下帖子。】
宇文瀾,“……”
鮮少得見太後如此討厭一個人,莊老頭的願望落空了。
然偏在此時,卻聽此人又與工部尚書陸開河道,“陛下當然愛民如子,但你方才也說,世間士農工商分為幾等,這青樓中人正是最為下賤的一等。為什麼此人偏要寫這些人的故事?想來莫不是成日與這些人廝混在一起?”
這話一出,席間不少人都是一頓。
嘖嘖嘖,這老頭可是真敢說!
他難道就沒聽說過,這位逍遙公子極有可能是受陛下指使,為朝廷反,貪輿論造勢的?
這老頭莫不是嫌自己活的太長了?
燕姝也在心裡嘖嘖,這老頭子先設定一套歪理,再憑著莫須有的猜測給人得出結論,很會給人扣帽子啊!
不過沒關系,反正有皇帝替她頂著,自然也不用她著急。
果然,就見翰林學士鄒墨中開口道,“莊公此言著實有失偏頗了。您又沒親眼所見,豈能輕易斷言逍遙公子與青樓之人廝混?這要傳出去,隻怕人家去官府告你也是告得著的。”
緊接著,又聽工部尚書陸開河也道,“青樓女子哪個是自願入青樓的?還不是被家中親人所賣?甚至還有被自己的夫君所賣的,在我看來,那些將她們賣入青樓換錢的人才更加讓人不齒。”
這話一出,宴間一眾女眷,包括太後,大長公主,安康縣主等等,都對工部尚書另眼相看起來。
——這位陸大人難道頭腦清醒啊!
燕姝更加驕傲,看,她的書粉都是如此三觀正直頭腦開明!果然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然聽陸開河如此一說,姓莊的老頭卻愈發來了勁頭,道,“若她們不願,完全可以以死抗爭啊!若不是她們自甘墮落,又豈會輕易淪為男子的玩物?古往今來,還有那麼多節婦為亡夫守節,甚至還有為夫君殉葬者,這麼多優秀的女子不提,尚書大人偏要為那些青樓女子說話,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這話一出,沒等陸開河說什麼,一眾女眷頓時就不高興了。
安康縣主忍不住哼道,“這位老先生還真是會說,蝼蟻尚且偷生,女子們的性命就如此不值錢嗎?還‘完全可以以死抗爭’?若死那般容易,這世上大概也就不會有什麼臨陣脫逃,背棄國土的男子了!”
這話一出,男賓們皆是一頓,原想反駁,卻也一時實在無話可說。
隻因縣主這話說的沒錯,錯的是這莊老頭故意引戰啊!
而燕姝則悄悄瞥向太後及穆夫人。
果然見其二位面色都不好。
——畢竟在這老頭的說法裡,不為亡夫殉葬,不替亡夫守寡都成了罪過呢。
嘖嘖,幸虧她及時將《梅開二度花正濃》的話本子給拿了下來,不然指不定要被這老頭批判成什麼樣呢。
然而,這老頭毫無自知之明,還又繼續放出歪理道,“世間自古以來,便是女子依附男子,這個寫話本子的卻接連兩個故事都將男子汙蔑成低劣之徒,莫不是故意仇視男子來獲取女子們的好感?臣認為 ,此人是在居心叵測。”
啥玩意兒?
還故意仇視男子???
原本沒打算生氣的燕姝也一時忍不住皺起了眉,恨不得叫人把這老頭子給撵出去。
當然,這話別人也聽不下去,鄒學士便再度開口道,“莊公此言未免有些太過偏激了,這世上男女皆有品行不端者,人家隻不過寫一個極其正常的故事,怎麼能被你曲解成如此模樣?”
哪曉得莊老頭又道,“陛下請看,此就是這低俗話本的危害之處,老朽方才不過提了一句不合適,便有兩位朝中重臣來反駁,竟然都是為一個寫話本子的說話。足見此人的低俗之念已經滲透到了朝中,陛下一定要加以遏制才是啊。”
這話一出,眾人簡直哭笑不得。
——好家伙,不過一個話本,居然已經威脅社稷了?
見此情景,宇文瀾終於開口道,“莊公一心維護社稷,令朕甚為感動,但此言的確有些杞人憂天。朕聽著這故事也並未察覺有何不妥之處,還是叫大家把故事聽完吧。”
說著示意那說書的,“繼續。”
說書人應是,這才敢繼續說了下去。
然那莊老頭一頓,似乎還是有話想說。
隻是見君王一門心思聽著那說書的,並不再理他,這才悻悻的閉了嘴,繼續吃起飯來。
然而沒過多久,燕姝卻忽然起身,向太後道,“臣妾大約是水面看久了,忽然有些頭暈,想先去休息一會兒。”
暈水症倒也並不稀奇,太後便頷首道,“那就去後殿休息一會兒吧。”
燕姝應是,又囑咐娘親朱氏,“娘不必擔心,我去休息一下便來。”
語罷便離開座位,往後殿走了。
然宇文瀾瞥見這一幕,卻還有些擔心,心道她這莫不是被那莊老頭子給氣著了?
哪知,卻聽她心間道,【死莊老頭,今天不叫你現出原形,老娘就不姓李了!】
宇文瀾,“???”
……叫莊老頭現原形?
他不由一頓,難道她是要去現寫話本子???
……
~~
眼看著,待說書人將第二個故事說完,午宴也差不多近了尾聲。
水面上重新駛來了樂舞畫舫,隨著陣陣絲竹之聲,舞伎們擺動身姿,再度上演優美的水上樂舞。
而待樂舞結束,演傀儡戲的船又駛入了眾人視線。
今次表演的是金龍戲水。
隻見有四條活靈活現的金色木偶龍浮於水面之上,每條金龍口中還能噴出各色煙霧,隨著一陣密集的鼓樂,金龍翻騰於水波之間,擺出各種圖案,隨後又潛入水中,伸出龍頭噴水,令人頗為稱奇。
一時間,眾人皆都沉浸在這金龍戲水的精彩之中。
隻有忠義伯夫人朱氏無心觀賞,心間一直在牽掛著閨女燕姝,時不時往後殿的方向投去目光。
宇文瀾看在眼中,便與身邊的富海吩咐了一聲。
富海忙去了後殿查看。
沒過多久,便出來同朱氏道,“夫人放心,宜嫔娘娘並無大礙,隻是在裡頭休息呢,估摸一會兒就能出來。”
朱氏聞言忙連聲道好,“多謝富總管。”
這才放了放心,繼續看起了水面上的傀儡戲、
不知過了多久,眼瞧著五六個傀儡戲都已經演完,燕姝才終於從內殿出來。
她向太後行過禮後,坐回了自己的坐位。
朱氏忙朝閨女投去目光,但見其面色紅潤,並不像生病的模樣,這才放了心,問道,“娘娘方才哪裡不舒服了?
燕姝笑道,“我就是有點暈水,睡了一覺就好了,您放心吧。”
說著還拿起糕點吃了起來,轉眼就是兩塊慄子糕三個蓮蓉餅入肚。
嘖嘖,那死老頭害得她方才午飯都沒吃完!
虧了虧了。
話說回來,她也還沒如此急的趕過稿子。
——畢竟時間有限,她隻能以主線情節為主,故事寫的簡單了些,少了許多修飾,接下來就要看那位說書人了,希望他能精彩演繹一下。
這麼想著,便見那演傀儡戲的畫舫收了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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