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寧看著他問:“父親,您要任宣府總兵了嗎?”
宜寧知道蒙古瓦刺部落,三番四次的攻陷了邊境,甚至朝廷有好幾元大將喪生於此。她對以後會發生的事知道的並不全面,但她還是知道瓦刺有一次差點攻入了龍門。在她知道的以後裡面,魏凌應該是不會有事的。但是他後來跟陸嘉學漸漸疏遠了,究竟魏凌會怎麼樣她並不清楚。
魏凌摸了摸她的頭:“行軍打仗我是習慣了的。不過是你在家中,所以我才多逗留了幾個月。對了,我聽說你原來那個繼母搬到京城來住了。你可想回去看看她?不如我叫你三哥明日來接你去玩幾日。”
宜寧想到陸嘉學和魏凌剛才說的那些話,總有種不好的預感。她才不管魏凌說了什麼,握了握魏凌的手說:“父親,您是不是不願意去?我聽說那一帶邊關很兇險,不如您回絕了皇上的旨意吧。什麼宣府總兵的也沒有性命來得重要啊。”
陸嘉學絕對不是一個好人。魏凌深知這一點,對於他來說,什麼都沒有利益來得重要。
且陸嘉學已經向皇上請命了,他自然就不能推辭。更何況他本該繼續任宣府總兵的,不過是有了個女兒之後,突然就貪生怕死了起來了而已。其實他早也預感到這次要去的,所以他指導的軍營操練也比平日要嚴格許多。
魏凌笑了笑說:“這哪能說回絕就回絕的。倒也沒有這麼危險,我原來就駐守宣府那一帶的,對他們的習性倒也熟悉。”
其實倒也是知道他不能回絕的。宜寧抿了抿唇說:“那您會什麼時候走?”
“龍門衛指揮使孫皓告急,恐怕是沒幾日就要走的。”魏凌看著女孩兒的目光,安慰她說,“我是沒事的。倒是你留在京城裡我放心不下——”想到最近發生的事,魏凌就覺得心冷。要是他不在英國公府裡,宜寧發生了什麼意外呢?雖然他能派護衛保護她,但護衛畢竟隻是個武力。母親跟明珠那邊又不清不楚的,倒不如讓她三哥接她過去住。
羅慎遠倒是個非常靠譜的人。至於陸嘉學……他是根本信不過的。隻希望他看在宜寧是他義女的份上,能庇護她一番罷了。
宜寧聽了他的話,就苦笑說:“我這麼大的人了,您有什麼擔心的。您放心吧,府裡我幫您管著就是了。”
魏凌可沒把她說的話當一回事,反正把宜寧放在英國公府裡他不放心。
他帶著宜寧去拜見了魏老太太,跟她說了宣府總兵的事。
魏老太太倒也習慣兒子時不時的出徵了,雖然不舍,但也還算平靜。她也不過就是兒子出門在外的時候,每天多拜一次佛而已。
果然沒幾日聖旨就下來了,加封魏凌為宣府總兵。魏凌接了旨回來,第二天就吩咐下人去準備了。
宜寧從魏老太太那裡拜了佛回來,居然看到三哥坐在她院子裡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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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慎遠可能是剛下朝。宜寧這是第一次看到他穿官服,緋紅色的官袍襯得他的身形格外修長,官服用的是雲雁紋的補子。看上去非常的端正嚴肅,因為他眉毛濃鬱,越發的凜然俊朗。不知道別人看著他什麼感覺,宜寧看著他的確是想喊羅大人的。
“三哥,你怎麼過來了?”她有點驚喜地朝他走過去。
羅慎遠轉過頭看她。
“你父親讓我來接你過去。”羅慎遠跟她說,“我在西坊胡同有個院子,母親不久後也要來,她倒是很想你。你過去住幾天吧?”
魏凌怎麼還是讓三哥過來了?
想到的確很久沒有見到林海如了,宜寧倒是也很想見她。
“你近日不忙嗎?”宜寧讓丫頭去收拾東西,也坐了下來。她聽說羅慎遠最近剛接了個棘手的案宗,如今他剛做了大理寺少卿,滿朝文武都看著他,萬不能行差踏錯了。
“抽空過來接你還是有時間的。”羅慎遠說,“正好路上與程大人遇到了,就一並過來了。他去拜見魏老太太了。”
聽到羅慎遠提起程琅,宜寧就不由得想起那日的事。
程琅看到了也沒有管她,要不是最後和羅慎遠說了,恐怕她現在也不會好好地坐在這裡了……
她把這個孩子養大一場……如今這般情分,卻也算是盡了吧。
其實本來就應該盡了的,她當自己跟前世是不同的人,自然也就沒有什麼盡不盡的了。程琅的做法不妥,但她又不能說他一句,隻能痛心他真的變得無比冷漠而已。宜寧回過神說:“那你先等等吧,我去跟父親說一聲。”
等程琅從魏老太太那裡過來之後,才發現院子裡沒有人。
他這幾日一直忙著沒空過來,本來是想給這個小丫頭賠禮道歉的。當初那事的確也有他的不是,宜寧最後被羅慎遠抱出來也的確可憐。但轉了一圈發現沒有人,隻有幾個丫頭在清掃庭院,看到他就恭敬地屈身喊了表少爺。
程琅嗯了一聲。沒看到那就她就算了吧,這小丫頭恐怕也不想見到他。他還有要事要去處理,改日再來吧。
程琅剛跨出屋子,掛在屋檐下的鳳頭鸚鵡就看到了他。
沒有被主人一起帶走,它顯得有點不開心。但是看到程琅的時候卻高興了些,在鸚鵡架上走了兩步,突然叫道:“阿琅,阿琅!”
程琅的腳步突然挺住了。
他慢慢抬起頭,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
鸚鵡學舌很巧妙,腔調都學得這麼像。他突然想起自己那日醒來的時候,看到她在逗弄鸚鵡。昏暗的光線裡,她笑著問說:“表哥,你是不是夢到什麼了?”
他是夢到了什麼,他夢到她又回到自己身邊了,哄他說:“阿琅睡吧,我在這裡,沒事的。”
鸚鵡發現他不理自己,又歪了歪腦袋叫道:“阿琅,阿琅!”
程琅回過頭,完全沒有了笑容。
他走進院子中,叫了個丫頭問:“宜寧呢?她去哪裡了?”
丫頭沒看到過他這般的表情,愣了愣道:“表少爺……”
“她去哪裡了?”程琅突然就克制不住,想到那個可能性,他渾身都在戰慄。他揪住了那丫頭的衣服,“你快說!”
丫頭被他嚇了一跳,語氣都有些結巴了:“小姐……跟著羅三少爺去玩了,現在……現在應該都出了影壁了吧。”
第101章
程琅趕到影壁的時候,宜寧的馬車剛走不久。
他冷著臉走出大門,他的馬車還停在外面。
門口的小廝給他行禮,剛入夏的玉井胡同裡滿是榕樹落下的嫩綠芽衣,落到了他的肩上。他卻看也顧不上,上了馬車就吩咐車夫趕路,越快越好。車夫聽了他的話立刻揮鞭趕馬,馬車就疾馳出了玉井胡同。
也許真的是心裡執念太深,反而是患得患失起來。
程琅靠著車壁,想起那人帶著臘梅香氣的手指。想起她抱著自己教念書,聲音一句一句的從頭頂飄落下來。想起得知她身亡的時候,他痛哭得跪倒在她的靈前。從此之後他就不再是那個躲在她身後的孩子了,他變成了另一個程琅。
程琅閉上了眼睛,因手指掐得太用力了,指甲蓋都泛著白!
馬車卻吱呀一聲突然停了下來。護衛挑開簾子道:“大人,有人找您。”
程琅抬起頭,冷冷地說:“沒空,都給我趕開!”
護衛有些為難地道:“……大人,來人是都督的人。恐怕您不得不去啊。”
上次他已經得罪過陸嘉學了,若是這次再輕慢了他必然沒有好的。程琅當然很清楚,因為他一直都在等這個機會。
他問車夫:“從這裡到新橋胡同要多久?”
車夫恭敬地答道:“大人,兩三個時辰總要用的,到的時候恐怕也天黑了。”
程琅緩緩地吸了口氣,然後才說:“……去寧遠侯府吧。”追上了又能如何?此事說來便沒有人信,他自己是執念太深。且要真的是她,為何相處這麼久她從未曾說過。難道真的是因為她不想見到他嗎?要真是她不想見他,他追上去問了也是沒有結果的。何況沈玉那事……要宜寧真的是她,恐怕他連殺了自己的心都有!
況又還有個羅慎遠在,那可不是個吃素的。
他總有機會試探她的,要好好想想怎麼試探才是。
馬車終於還是掉頭往寧遠侯府去了。
陸嘉學剛見了內閣首輔汪遠,下屬把汪遠送出了寧遠侯府。他坐回書房裡喝茶。茶蓋才掀起三分,程琅便進來了。
“舅舅。”程琅微低下頭喊他。
陸嘉堂抬頭看他,他其實一直很欣賞自己這個外甥,何況又是姐姐唯一的兒子。程琅行事謹慎,天資聰明,他也願意重用他。上次的事他權當是狼崽子剛長出了利爪,迫不及待地想要試一試鋒利,畢竟也還是自己的外甥,他也沒打算再計較了。
“我聽說你近日和新任大理寺少卿羅慎遠走得近?”陸嘉學問他。
程琅就道:“卻也談不上近,此人心機太重,唯有周旋而已。”
陸嘉學聽了就一笑:“正好,如今有個事情棘手。你可知道前幾天因為貪墨被抓的浙江布政使劉璞?”
程琅當然知道此人,這位劉璞在位的時候屍位素餐,貪汙受賄成風,手下的官員也是層層的勾結包庇,犯了不少的冤案。前不久才剛被查出來,還是錦衣衛親自押解進京的。但是也不知道怎麼的,竟然在路上讓他給跑了,如今此人是不知所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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