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一切都是巧合。
二爺的本意,是真心要成全二人,但這過程中,無意得知大爺殺了阮姨娘,至於為何沒有將其暗自處理掉,想必是那夜除了府外的柳全安之外,白府還有人看到了阮姨娘來府上。
阮姨娘的行蹤必須得有個交代。
這才有了之後的事。
有了張勇,二爺本該無事。
沒想到三娘子會去敲鳴冤鼓,還拿出了那塊玉佩,告狀到她頭上。
晏家少奶奶,豈能說告就告。
最後惹得大理寺上了門,如此,二爺便必須得犧牲了,是以,為了安撫二夫人,老夫人安排了一場家宴,把二房跟前的白星南過繼給了白大爺。
一個是五品官沒有實職的官,一個是即將升為二品的兵部尚書,換做任何家族,都知道怎麼選。
隻是白明霽想不明白,到底是什麼樣的理由,才會讓他對著愛了一輩子的女人出手。
是那夜阮氏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人,還是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
事後為了逼真,馮姨娘被張勇捅了多少刀,阮姨娘必然也都補上了。
愛得那樣深切的人,竟也能痛下殺手。
如此一來,母親又算什麼?
原本以為輸給了先來後到的感情。
如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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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都不是……
白明霽把那硬紙折了回去,輕放在了身旁的木幾上,想等白尚書給她一個答案。
白之鶴沒應她,良久才出聲,一聲冷笑,諷刺地道:“倒是終於讓你看到笑話了。”
白明霽沒否認。
除了震驚和疑惑,心頭確實還挺舒暢。
無論前世還是今生,沒有什麼能比得上阮氏死在他白尚書手裡,更讓她痛快。
還是那句話,“父親當年既然與阮氏情投意合,為何不堅持娶了她?若非娶了母親,也就沒有了我,大人今夜又何至於處在這般難以進退的地步。”
不等白之鶴回答,白明霽又替他答了,“因為大人舍不得,放不下母親為你帶來的那份前程。”
“大人最大的錯在於,即想要利益又不想成為背信棄義的負心人,拿著母親為您帶來的利益,回頭再去替彌補您虧欠別人的青春,可憑什麼呢?”
還是那般得理不饒人,字字句句都扎在心上。
那張和孟氏相似的臉,將白之鶴心頭的一根橫刺挑了出來,不斷地扎著他的肉,扎得他坐立不安,隱隱作痛。
這麼多年過去,他身上那道靠著女人上位的名聲永遠都洗刷不掉。
先是孟挽。
再是她白明霽。
無論他有多麼努力,在旁人眼裡,他白之鶴皆是靠著家中兩個內宅女人上的位。
白之鶴眼睛一閉,彷佛他早就受夠了,突然一巴掌拍在桌上,指著跟前的白明霽,勃然大怒地罵道:“忤逆不孝!刁鑽刻薄!她孟錦是你母親,我不是你父親?!你看看你成什麼樣了,一個姑娘咄咄逼人,你要翻天了!你要當我白家的主人了?”心頭的厭惡,此時通過惡毒的言語,全都暴露了出來,“就你這副模樣,誰會喜歡?白家上下哪個不是對你避之不及!你為何就不知收斂?規規矩矩做你的白家大娘子?”
寂靜的夜,全是他的怒吼聲。
字字如刀,倒是和孟挽說的一樣。
確實沒有人喜歡她。
前世她便已經知道了這些,但她並不知道自己哪兒錯了啊。
白明霽也很想知道,目光裡滿是疑惑,抬頭輕聲問他:“父親的意思是,母親錯了?不該給你帶來官途,我也錯了,不該努力為自己爭取。”
白之鶴氣得沒了理智,就是因為她們這樣,就是因為這些,他才,他才……
糊塗了啊。
來得及嗎,來不及了。
他已經攪入了這攤渾水。
這幾日,宮裡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今日是那些奴才,明日呢……
多少人會死。
何時又會輪到他頭上。
他恨,她怎麼就那麼吃不得虧了,非要踩著他這個父親,讓他受制於她。
悔之不及的憤怒,燒得白之鶴雙目通紅,手指顫抖地指著她,“你說得沒錯,你就不該去結識白太後!不該嫁去晏家!就該沉入泥土裡,翻不得身。”
第21章
沉入泥土,翻不得身。
這是一個當父親對女兒說的話。
竟厭惡到了如此地步……
原來是要她沉入泥裡,他們才高興,那她討了旁人的歡心,自己會不開心。
取舍兩難全,她不後悔。
阮嫣曾說她沒長心,不知人情冷暖,此時心口蔓延上來的寒涼,她也不知道是何緣故,也說不清是何感受,隻覺發著澀,有些難受。
白明霽頭一回沒去反駁,也沒發脾氣。
惡毒的話脫口而出,說完白之鶴方才意識到自己失了言,想到長女的脾氣,指不定她又要對自己發威了,到底有些發虛,窺了她一眼,卻見其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半晌都沒吭聲,似是被他的話罵得呆住。
這番模樣,倒是讓那張臉褪去了鋒芒,稚嫩的面孔帶了些茫然。
她也不過才十七。
可她做得事,一點都不像十七歲的姑娘。
當今的白太後與他白家並非同宗,隔了不知道多少代血脈。
當年先帝微服時邂逅,一見鍾情把人帶回宮中,萬般寵愛,更是封其為皇後。
誰都知道這位白太後是個孤女,母族早就沒了人,跟了先帝三四年,跟前也沒有個兒女。
當年白家便是看中了這一點,全家人铆足了力氣去巴結她,可白太後的性子實在難以摸透,沒有人能成功,最後竟被她白明霽結交上了。
她便是拿著這一點,使出計謀趕走了阮嫣,讓所有人看了他的笑話。
她的本事還遠不止於此。
由白太後做媒,她嫁入了永寧侯府晏家,成為了晏家少奶奶,他連搖頭的資格都沒。
而這晏家,正是另外一顆壓在他胸口的石頭。
這些年晏家仗著自己與皇帝的關系,將他這個兵部尚書,毫不放在眼裡。
他晏侯爺說打哪兒就打哪兒,全然不顧他的死活。
官員考核、升調封贈、頒發政令,隻要涉及到他晏家軍,從來都是我行我素,哪回問過他的意見?
稍有不妥,便會被晏侯爺找上門罵一通。
兩年前,大宣越過邊線,挑釁滋事,明顯乃故意所為,目的是想引大酆兵將入城,將其活埋在黃沙溝裡。
晏侯爺提出攻打大宣,他持反對意見,認為當下並非乃攻打大宣的最佳時機。
晏侯爺罵他懦夫,堅持出兵。
之後他這個尚書的臉,便被晏世子打的啪啪響。
晏長陵親自帶兵,在黃沙堆裡與大宣大戰三場,三次大獲全勝,奪下大宣一片山脈,以此為駐守基地,立下赫赫大功。
他也因此被封為了少將。
此後,晏家愈發如日中天。
為了給晏家那幫子人讓路,他不得不委屈自己的人,點的兵將被臨時換下來,答應過的升調,突然被搶,無法與人兌現。
這樣的事並非一次兩次,舉不勝舉。
在內,有個壓得自己喘不過去的女兒,在外,又有個壓在自己頭上讓他翻不了身的晏家。
這兩人,居然聯了姻。
他還能有什麼好日子?
前不久,那位大人找到了自己跟前,拿出一份東西來,向他討一道兵部的印章。
他看著那張一字未寫,空空蕩蕩,卻又一有盡有,連玉璽的印都落上了的東西,驚恐萬分。
驚恐歸驚恐,很快反應過來。
對方為何要來討他兵部的印章?
他的印章,除了平常的政令升調之外,頒發軍令也缺一不可……
而此時在邊關打仗的隻有……
——晏家軍。
他又不是傻子,當下拒絕,“今日下官什麼也沒見到。”
那人卻道:“大人當真就願意這麼一直忍氣吞聲,被人欺在頭上一輩子,當個窩囊廢?”
這話簡直是說到了他心坎裡。
前段日子,一位跟了自己十年的屬下,好不容易爭取到了轉入後方的升遷機會,結果卻被晏侯爺搶去,給了一個剛立了功的新兵。
他心頭憋著氣,奈何如今的兵權,還是握在了皇帝手裡。
晏家乃皇帝的宗親。
這個兵部尚書不過是個掛牌的,當得極為窩囊。
對方又道:“大人放心,我同大人一樣,也憋屈,也害怕啊。如今晏家的勢頭太大了,咱們留下這個,隻為不備之需,等將來當真到了翻不了身的地步,誰來救咱們?不過是留下一道保命符……”
忍了這麼久,心頭到底還是不甘,他鬼迷心竅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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