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荷連忙跪在地上磕了個頭。
林嫔瞧見沈妝兒,臉色微微一變,她現在身份猶在沈妝兒品階之下,隻得草草行了個禮,“煜王妃怎在此處?”語氣並不恭敬,煜王在朝中並不受寵,沈妝兒又是五品官宦女,還入不得林嫔的眼。
沈妝兒也頷首回禮,立在亭子邊緣,隨口回道,“前去鹹福宮探望母妃,正打算出宮,不成想遇見了娘娘...”
林嫔當著沈妝兒的面,收斂了幾分,指著跟前小內使道,“本宮倒也不是無故在此,實則是這個小太監衝撞了本宮,害本宮這玉簪子跌碎了,這可是御賜之物,本宮正要罰他!”
那清瘦的小太監戰戰兢兢撲跪在地,拼命磕頭,細聲細氣懇求,“奴婢並非有意衝撞,請娘娘饒命,請娘娘饒命....”實則是他在此處讀書,林嫔路過瞧見他嚇了一跳,自己摔了簪子。
聲音略有些耳熟,沈妝兒一時想不起來是誰,
沈妝兒淡淡瞥了他一眼,從穿著來看,應該是內書堂的小內使。
本朝準太監習書,特在皇宮設內書堂,遣翰林學士授課,目的在培養一批小內使習書認字,以備將來進入司禮監幫著皇帝批閱奏折,司禮監掌印,人稱內相,對柄外朝的內閣首輔。
她記得每年五月底便是內書堂考核之期,倘若過關,便可進入司禮監當值,於面前這個小太監而言,便是鯉躍龍門的機會,若死在此處不知多冤。
平心而論,沈妝兒不想多管闲事,隻是活生生一條命,若視而不見離開於心不忍,此外,她已不巧撞見這樁事,犯了林嫔忌諱,若不能圓滿解決,如同在林嫔心裡安了個疙瘩。
別看這些寵妃,年紀輕,品階不高,若在皇帝耳邊吹吹枕邊風,她與朱謙吃不了兜著走。
沈妝兒當即臉色一凝,“竟有這等事?著實可惡,隻是,御賜之物實非等闲,打死小太監事小,被父皇知曉事大,娘娘受父皇寵愛,定是日日戴著這簪子,父皇若瞧見簪子沒了,必定過問,我擔心因此傷了父皇與娘娘的情分,可就麻煩了....”
林嫔果然眼色一沉,指著小內使與身後侍從道,怒道,“還愣著做什麼,快將他給我拖下去杖斃.....”
“等等....”沈妝兒出言攔住,她環顧四周道,“娘娘若這般興師動眾,怕是會鬧得闔宮知曉,被有心人聽見借機生事,有損娘娘清譽。”
林嫔聞言很快醒過神來,她近來十分受寵,宮裡瞧她不順眼的人多的去了,若鬧得人盡皆知,於她百害而無一利。
幸得面前這煜王妃提醒,否則她便要落人口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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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語氣也跟著親厚了幾分,“那依王妃之見,此事該如何善了?”
沈妝兒稍稍思忖,滿臉真切道,“我與娘娘投緣,實在不忍娘娘因此事被父皇責怪,不若這樣,娘娘回頭便說,這玉簪被我瞧上了,尋娘娘您討要,林嫔娘娘您仁慈,也不好因玉簪失了顏面,便將這玉簪贈了我,父皇若曉得了,怕是還誇娘娘您識大體,另外再賞賜娘娘也未可知。
林嫔聞言神色一亮,這果然是個好主意,
“隻是,我何等何能,讓王妃替我擔幹系.....”
她與沈妝兒不熟,不敢擅自領這麼大人情。
沈妝兒聞言神採奕奕,語氣討好,“我是父皇的兒媳,父皇哪會跟我這個晚輩計較,娘娘便不一樣了,父皇看重娘娘,娘娘一言一行均受闔宮關注。”
這話在理,林嫔深以為然,於沈妝兒來說,這是樁小事,落在她頭上便是奉上不恭,被皇後與寧貴妃抓住,不死也得脫層皮。
她也算將沈妝兒的話聽明白了,沈妝兒是見她受寵,特意賣個人情給她。
沒成想這煜王妃也是個妙人兒。
“那就勞煩王妃了....”
沈妝兒示意留荷從林嫔宮婢手中接過那斷成兩截的玉簪,目光落在小內使身上,
“至於這小太監,”
沈妝兒故作冷色,“他實在是該罰,娘娘不便出面,幹脆將此人交給我,我替娘娘打他二十板子,此事便了了....”
林嫔經沈妝兒這般點撥,自然懂得不能打死了人。宮裡內侍均按名籍造冊,死了個人定要追問因果。
“如此甚好....”
二人又寒暄了幾句,林嫔急於離開此地,便匆匆告辭。
沈妝兒待她走遠,方才垂眸看向那小太監,
那小太監也擰得清,當即猛磕頭,“謝王妃救命之恩,謝王妃救命之恩!”
一下又一下,額尖現出幾分血色。
沈妝兒哭笑不得,連忙和顏悅色道,“好了,你別怕,我不會打你,快些起來。”
小太監聞言驚愕地抬起眸來。
露出一張俊秀白皙的臉,更是一張熟悉的面容。
沈妝兒怔住了,
這不是劉瑾嗎?
前世升為司禮監大珰的劉瑾!
沈妝兒心怦怦直跳,她記得,前世這個劉瑾極是能幹,堪堪進入司禮監一年便立了大功,頂替秉筆孫明執掌東廠,此人雖是太監,卻極有風骨,不興大獄,在朝野甚有令譽,朱謙登基後,劉瑾繼任司禮監掌印。
居然無意中救下了他。
劉瑾見沈妝兒盯著他發愣,連忙擦拭眼角的淚,喚了一聲,“娘娘?”
沈妝兒回過神來,失笑道,“哎呀,你模樣竟是與我一位故人像極。”
留荷在一旁暗自嘀咕,她跟了主子十來年,怎麼沒見過這等模樣的故人。
劉瑾聞言越發驚喜,連連磕頭,“能肖似娘娘故人,是奴婢天大的福氣,王妃娘娘大恩,奴婢無以為報...”
沈妝兒含笑道,“快些起來吧,我一是不忍她打死你,二呢,也是借機與林嫔結個善緣,你不必放在心上....”
劉瑾感激涕零,磕頭如搗蒜,“在奴婢眼裡,王妃便是奴婢的救命恩人,王妃娘娘不知,再過數日,奴婢便要參加內書堂考核,倘若此時死了,當真是冤屈,王妃是奴婢再生父母....”
留荷聽了這話,作色瞪他一眼,“胡說,王妃年輕,哪有你這麼大兒子....”
沈妝兒也跟著露出幾分笑意。
劉瑾被這話說的破涕為笑,“奴婢失言,奴婢一定記得王妃大恩大德....”一面揩著汗起身,一面不好意思,俊臉窘得通紅。
沈妝兒看著他,擺擺手道,“你一當差之人,莫要離開太久,快些回去吧....”
劉瑾越發覺得這煜王妃是個心善體貼的主子,心中銘感五內,再三道謝方不舍地離開。
留荷見一場風波消弭於無形,一時對沈妝兒佩服得五體投地,
“幸在主子機智,否則撞破了林嫔的事,如同惹了麻煩上身,眼下不僅化解了風波,更是結了善緣,王妃,以前怎麼不見您費這些心思?”
沈妝兒哭笑不得,前世她一腦門聰明勁全部撲在朱謙身上,哪懂得經營這些人情世故,女人一旦將眼界放寬,天地也就寬了。
回到王府,已是申時初,沈妝兒餓得慌,留荷連忙吩咐下人傳膳。
從宮裡回來,哪回沒用膳,何況又是這個時辰,管家察覺不對勁,悄悄稟了溫寧,溫寧疾步趕來後院膳廳,隔著珠簾朝留荷招了招手,留荷踱步出來,二人挪至牆角說話,留荷看著溫寧,便冷笑一聲,
“長史大人有所不知,今日王妃去鹹福宮探望岑妃娘娘,吃了個閉門羹,岑妃娘娘不僅不肯見王妃,竟是不留王妃用膳,害王妃餓著肚兒回來,從御花園走到這東華門,堪堪大半個時辰,這麼曬的日頭,險些暈過去....”
溫寧聞言心下一驚,揩了一腦門汗,“王妃委屈了,待王爺回來,我定稟於王爺。”
心想這對婆媳是徹底撕破了臉面,以後還怎麼回寰?岑妃也是糊塗了。
戌時初刻,風撩過青翠的細竹,有清新的芳草氣息送入靖安閣。
朱謙打軍器監回了書房,溫寧親自奉上一杯溫茶,便將今日之事稟於朱謙,朱謙臉色果然難看,將茶盞往桌案一擱,“前日入宮,我便告訴她,此事與王妃無關,是洛氏無矩在先,不成想母妃依然將這筆糊塗賬算在王妃頭上。”
溫寧哭笑不得,躬身笑道,“婆媳乃天敵,那洛姑娘又是娘娘親外甥女,自然是偏袒些....”轉念又道,“王爺,王妃心裡定不舒坦,您要不去哄一哄?”
朱謙頷首,他剛從衙門回來,一身的汗,起身入內室沐浴,換了一身玄色直裰出來,“我這就去後院..”才邁開兩步,忽然折回來,涼涼看著溫寧,
“你有沒有覺得,王妃近來與原先大有不同?”
溫寧眨了眨眼,將腰身挺直了,“您才發現嗎?”
朱謙心中一哽,面色泛黑,肺腑仿佛有灼浪滾過,難受得緊,猶豫了一瞬,還是道,
“近來無論我怎麼對她,她不是點頭說好,就是默默應是,前兩日將洛氏姐妹送走,她亦不曾露出個笑臉,換做以前,她喜怒哀樂皆在臉上,一身的鮮活勁.....”
他話未說完,卻被溫寧笑著打斷,
“以前的王妃您不是不喜歡嗎?不是嫌她日日粘著您,就是埋怨她除了下廚織衣什麼都不會,責怪她沒有自己的想法,事事唯唯諾諾..”
朱謙啞口無言,面無表情看著溫寧。
他真是這樣對她的嗎?
溫寧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失笑道,“臣說句不敬的話,王爺是瞧著王妃近來不如以前那般鞍前馬後,是以不好受,您盼望自己對她好時,她能給些熱切的回應,可臣實話實說,原先您對王妃亦是如此,無論王妃如何討好您,您也極少給她一個笑臉。”
暖風飕飕灌入朱謙衣領,他卻覺脊背一片冰涼,很多事情落在別人身上不覺著,一旦落到自己身上,方覺得,原來這般痛。
沉默良久,他抬目看向幽深的蒼穹,頷首,“我知道了...”
沿著廊庑往後院走,溫寧在這時又追了過來。
燈芒落在這位長史面上,他一臉溫潤如故,笑著一揖,
“王爺,平心而論,近來王妃的變化,臣都看在眼裡,臣覺得甚好,如此才貌雙全,不疾不徐,方與王爺比肩,臣賀王爺得此賢妻。”
作者有話說:
司禮監權勢很大,能封駁內閣與皇帝。我有一本完結文《東宮女宦》,女主是司禮監掌印,權謀言情,快節奏,有興趣的可以去看一看哦。
第33章
夜風繾綣, 朱謙沿著水畔一路往北行,煜王府人少地闊,偶有奴僕穿梭其間, 越發襯得府邸幽然寧靜, 水泊坐落在府西,西北角引活泉入府,花卉滿園, 碧竹為綴,遊廊亭臺, 一路綿延至天心閣。
到了天心閣附近,方覺人煙薈萃, 僕從如雲,暮煙繚繞,燈芒傾瀉,臨水的敞軒中,一少婦靠臥在羅漢床,遠遠瞧去, 她眉目輕倦, 舉止投足流露出幾分嫵媚風情。婢子捧著瓜果獻上,僕婦抱著絲綢錦緞供她挑選,她手裡卻搖著不知哪送來的一面牛皮繃面小手鼓,她眉眼鮮活臥在一片喧囂裡, 伴著那一窗翠竹搖曳,一池波光粼粼, 如同一幅舒展開來的畫卷。
倒是逍遙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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