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羲姮掃了一眼,“我覺得不太行,你回頭應該再寫一百個。”
其實已經很板正了,但她就是不想讓衛澧好過,而且字這種東西,熟能生巧,多練總比少練要好看。
趙羲姮覺得自己做得不錯。
衛澧聽得出她在誠心折騰自己,氣得在她頭上彈了個腦瓜崩,“你怎麼回事兒?誠心不讓我好過是不是?”他能寫這一百遍幾乎用盡了耐心。
趙羲姮捂著額頭滾來滾去哀嚎道,“衛澧打人了,他字寫不好不僅不讓人說,還打人,簡直不講道理。”
衛澧連忙捂住她的嘴,“誰打你了?不講道理的明明是你。”他就輕輕彈了一下,很收著力氣了。
趙羲姮跟衛澧鬧氣脾氣來,哪管講不講理,把他的手一把從自己嘴上撸下去,“我不管,你就是打我了。”
“那你打回來打回來!”衛澧把腦袋伸過去,“你打回來總成了吧。”
他碎碎念,“現在跟個祖宗似的了,說也說不得。”
他自己主動要求的,趙羲姮也沒收著力氣,重重往他頭上彈了個腦瓜崩,清脆作響,“你家小祖宗現在要吃飯了。”
衛澧現如今得了幽州將近一半的地,實打實算是北地最大的霸主了,趙明晨沒想到,他不僅沒借著劉渙與王之遙的手除掉衛澧,反而促使他吞並了幽州六座城池,順便攪渾了青州一灘水。
現在誰不知道青州的王封疆是個畜生,為了名利權勢,連他父親的性命都不要了。
王封疆的弟弟們借著這個引子,試圖逼王封疆讓位。
青州百姓也不禁心寒,一個連生父性命都不重視的人,難道會將他們的性命放在眼裡嗎?
青州雖半寸土地未失,但已然內亂。
衛澧對安撫人心並不擅長,幽州六城他雖想要親自安撫,有點兒參與感,但卻思考不出什麼法子彰顯自己賢德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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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練字讀書練兵之餘,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趙羲姮覺得衛澧對他自己產生了錯誤認知,他就不該走什麼賢德的路子,誰不知道他殺了養父,新掌權的時候□□連篇?現在開始表現賢德,誰都會覺得是裝的吧。
還不如表現得武斷強硬,表明自己有能力守護一方安寧來得靠譜。
“真的嗎?”衛澧聽完趙羲姮的分析後,對此表示質疑,“百姓不想要個賢德的首領嗎?”
“那你裝仁慈賢德你能裝到什麼時候?”趙羲姮真誠對他發問,“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賢德這種人設,跟你半邊兒搭不著。”
衛澧仔細想想也是,萬一他哪天當街砍了人,所謂的“賢德”人設就徹底崩塌,立了還不如不立。
兩人最後嘀嘀咕咕一宿,終於敲定了該怎麼去巡視那些新城,以示所屬。
衛澧沒有親自去,他若是親自去,倒顯得對那些城中的豪紳多看重了,隻讓楊澤笠與宋將軍去巡的城。一個英勇,一個沉穩,倒相得益彰,不會出什麼事。
他們進城的那一天,黑甲如雲,列陣洶洶,整齊劃一的軍隊幾乎能將地面踏平,踩的寸草不生。其中也暗示了那些有異心的人,若想反逆鬧事,總得掂量掂量能不能打得過這樣的軍隊。
自幽州並入平州籍的百姓紛紛在茶樓上,或是家中暗暗窺測,都不免被這樣的陣仗震懾的心驚肉跳。
震懾之餘,他們自然也不禁慨嘆,有如此雄壯之師守衛,他們何愁會被人侵略呢?戰火流離之苦,他們已經不想再感受。
衛澧嚇唬人是很有一套的,知道怎麼做出聲勢來會讓人畏懼,就如與趙羲姮重逢時候,他借著雪山,將整個送親隊伍嚇得屁滾尿流,瑟瑟發抖。
他現如今隻是發揮了自己的所長,一邊威懾新歸附的城池裡的望族,一邊開倉對百姓施糧,更多了幾分恩威並施,有了幾分領主的模樣,不像個小打小鬧的小破孩了。
隔壁城池的熱鬧劉渙無緣參與,那原本該是他的土地。
劉渙原本心思窄,衛澧又刻意氣他,讓宋將軍等把聲勢鬧的足些,沒過兩天,原本就氣虛的劉渙,一下子吐血暈厥。但他又不知去罵誰,難道要罵妻子和屬下將他贖回來了嗎?
青州與幽州衰敗,北邊隻剩平州一家獨大,華尚樂深知自己的冀州沒有對抗衛澧的實力,況且青州與幽州的事兒他也摻了一腳,如此隻能牢牢抱住衛澧的大腿,唯他馬首是瞻。
冀州別的不多,山多,礦多,錢多,盛產金銀與火藥,也盛產煙花,什麼“雲上天梯”,“盛世江山”,“千嬌百媚”,“王母花園”這種名字土氣,但一聽就很華麗的煙花,也是冀州發明的。
臨近上元佳節,華尚樂為了表示友好,送了好幾車的煙花給衛澧,說是給他放著玩兒,增添些節日氣氛。
“聽說今天是上元節。”衛澧臉頰微紅,吃飯的時候暗示她。
“嗯,你還知道上元節?”趙羲姮略感驚奇,“你不是不讓平州百姓過節嗎?”
衛澧霎時炸毛,“那都多久的老黃歷了,你還提?”他早就不這樣幹了,他有家有業的,過年過節多舒服,熱熱鬧鬧的,趙羲姮還會給他做新衣裳。
“多久的老黃歷也是黃歷。”趙羲姮認認真真道。
“咱把老黃歷這一茬跳過去成不?想想今天上元燈節。”他胳膊撐在桌子上,試圖引起趙羲姮的興趣,“上元節啊,多熱鬧,你不想去?”
趙羲姮是想去的,但衛澧看起比她更想去,她有意逗弄,於是冷著臉,“有人說,我要是敢踏出院子一步,就要把我的腿打斷。”
衛澧焦躁的抓抓頭發,“你怎麼又翻黃歷?”這又是過去多久的事兒了,“我嘴上這樣說,我真做了嗎?趙羲姮你有沒有心?”
陳若江說上元節,七夕節,都是年輕男女約會的好時候,沒道理別人家的情人成雙成對在山下看煙花看燈,他倆縮在山上吃完飯就練字睡覺。
而且華尚樂給他送了那麼多煙花,總不能擺著看不是?
趙羲姮不看,他留著也沒用。
“出去玩啊,我讓你出去了。”衛澧又推推她的胳膊道。
趙羲姮咳嗽了兩聲,準備再拿拿喬,衛澧從背後抱住她,輕輕摸摸她的小腹,“三個月了,等現在不出去玩,回頭再出去的話,孩子會變得很大,走路也不舒服了。”
“你要是現在不出去,今後就沒什麼機會了,而且我最近吐的很辛苦,你就當陪我玩吧。”
衛澧抱著她的腰左右搖晃哄道。
說起來也奇怪,趙羲姮該孕吐的時候倒是沒怎麼吐,反倒是衛澧時常臉色煞白的,晨起要吐,聞見腥味兒要吐,活脫脫一副孕相。
醫師來診脈說,不是身體出了毛病,是心裡的毛病,應當是太過緊張了,這例子不是沒有,隻是不常見。
丈夫在妻子懷孕期間,因為太過緊張擔憂而產生了一系列諸如孕婦才會有的反應,不但精神上為妻子分憂,身體上也感同身受了。
趙羲姮表示並沒有感同身受,她可沒有衛澧吐的那麼厲害。
但沒想到衛澧平常好像很輕松的樣子,實際上心裡這麼緊張她懷孕。
“好嘛,去。”她抬頭親親衛澧的下巴,也不再逗他了。
最近他真是很辛苦了,不僅要管著平州,還要身體遭罪。
第83章 一更
侍女端了鯽魚湯來,衛澧正說著話,聞見那味兒一下子臉就白了,捧著痰盂開始幹嘔,難受的樣子不亞於上次喝藥。
趙羲姮給他順背,皺眉,略有些嚴肅,“誰讓這些天做魚的?主公聞不得魚腥味兒都不知道?”
衛澧一邊幹嘔,一邊擺手,示意他們將魚湯放下。
侍女第一次被趙羲姮這樣兇巴巴的訓斥,連忙解釋道,“是主公吩咐做的,說給夫人補身體用的。”
“那也拿走。”趙羲姮眼眶一酸,感覺有熱熱的液體要滾下來,心裡暗罵自己懷孕之後眼眶子更淺了,“以後別聽你們主公的,他說什麼都別管他。”
衛澧按住她的胳膊,抬起頭,捍衛自己的尊嚴,“我好歹是一家之主,怎麼就不能聽我的了?而且我都吐成這樣兒了,你不喝一口對得起我嗎?”
趙羲姮照著他腦袋打了一下,“家裡錢都在誰手裡你不知道嗎?誰是一家之主你心裡沒點兒數?”
侍女將湯飛快盛出來一碗遞給趙羲姮,“主公說得也沒錯,吐都吐了,夫人再不喝,主公不就白吐了?”
趙羲姮一想也是,連忙吹了吹濃白的鯽魚湯,豪邁的像是喝水一樣灌下去,然後趕忙讓人把剩下的湯湯水水帶走。
窗外的寒風往屋子裡一吹,雖有些冷,但魚湯的味兒倒是都散了,衛澧擦擦嘴漱完口,一副沒事兒人的樣子。
趙羲姮沒想到,她自己沒主動折騰人,衛澧自己就能把自己折騰的夠嗆,瞧瞧這小下巴尖的,都能戳死人了,小臉兒也煞白的。她要是多生幾次孩子,他估計半條命都能搭裡頭。
“我感覺我不像懷孕,你更像一些。”趙羲姮憐愛的摸摸他的臉頰,決定對他更好點兒更溫柔點兒。
衛澧偏過頭去,不讓她摸自己,兇巴巴的挽尊,“趙羲姮我告訴你,那個庸醫什麼東西,他就是醫術不好,隨便編個幌子來搪塞你的,你還真信了?我就是最近腸胃不好,你該吃吃你的,管我幹什麼?”
趙羲姮哄孩子似的點頭,“好好好,人家庸醫,你就是腸胃不好。”
全府上下都知道他“孕吐”了,還要強行維持著面子不許人家說,又氣人又可愛。
聽她這麼說,衛澧這才勉勉強強神色不那麼別扭了。
好在除卻一些特定的食物會引發嘔吐以外,衛澧的胃口沒太受影響,甚至吃得更多了些。
衛澧把自己喂飽了,臉色也不那麼白了,精神頭也足了,還勸趙羲姮多吃點兒,興致衝衝的,“你怎麼半碗飯都沒吃下?現在不吃飽,一會兒哪有力氣玩兒?”
要不是情況不允許,他都要衝上去替趙羲姮吃了。
趙羲姮幽幽看他一眼,“你不會吃飽了吧?”
衛澧點頭,眼睛發亮又急切的催促她快點兒吃飯,吃飽了好有力氣去逛著玩兒。
趙羲姮瞧了瞧,他吃了將近一盆的米飯,比平常飯量還要大些,不愧是正在長身體的年輕人。
她欲言又止,想說點兒什麼,終究還是顧及衛澧那脆弱的面子,沒開口。
衛澧的確是不常出去玩兒的那種人了,一點兒經驗都沒有。
誰家出去逛夜市看花燈要把自己喂的飽飽的?現在吃飽了,到時候街上那麼多好吃的東西,他都沒法兒吃了。
算了,等下次再出去玩兒,他就有經驗了。
既然是過節,就要打扮的喜慶些,林北貂場新貢上來的貂皮,衛澧選了些好的,讓人做了披風和外衣毯子給趙羲姮留下,她穿白的好看,因而白貂皮都做了外衣或者馬甲,襯著淺色的罩裡,格外清新亮眼。
這樣冷的冬季,大多人都是穿深色的衣裳,淺色的倒是很少見。
白色外衣罩在身上,絨毛炸起,顯得她圓滾滾的,趙羲姮難得與富態這個詞沾得上邊兒。同色貂皮圍脖圈在趙羲姮脖子上,也很暖和,擋了她半張臉,外頭吹風也不怕。
她坐在凳子上等衛澧換完衣裳出來,她一動不敢動,一動就要熱得出汗,卻不想把衣裳脫了,省得一會兒再穿費事,她催促衛澧,“你快一點兒。”
“馬上。”衛澧悶悶的應她,“你別催了。”
不多一會兒,他從裡頭鑽出來,懷裡抱了件黑底金紋的披風,身上穿著的同樣是黑底金卷雲紋的圓領曳撒,與上次在郡守府的款式相似,華貴之餘不顯得沉悶,倒是很亮堂,與他相稱。
趙羲姮的目光被披風上領子處的幾條小指粗的金鏈子吸引住目光,既是裝飾,又是固定用的,她咽了咽口水,覺得自己不可免俗的也變得庸俗了,覺得這黃白之物甚是好看。可能是她看慣了衛澧覺得他好看,連帶著對這種東西也看順眼了。
小桃扶著門框目送兩人,離老遠還碎碎念叮囑著,不要吃這個不要吃那個,不要往人多的地方去,也不要獨自在人少的地方逗留,要不是人家小夫妻兩個去約會,她都恨不得寸步不離的跟著趙羲姮。
趙羲姮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連忙拉住衛澧的手往外跑,嚇得小桃眼睛都要瞪出來了。
百姓中鮮少有見過衛澧真實相貌之人,加之人人都忙著過節,充其量對這一對容貌姣好的小情人多看幾眼,並不會給額外的關注,兩個人鑽在人堆裡,還算自得。
兩街的閣樓上拉著一串一串的紅燈籠,整個不鹹城主街道都被熱熱烈烈的紅光以及鼎沸的人聲包裹著,像是一塊兒蜜三刀,外頭是甜的,切開後,裡頭滾出香甜濃稠的蜜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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