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抬眼掃了圈周圍的女子,「各位嫂嫂以為呢?」
見眾人識趣地離開,我轉身問他:「你就沒有什麼想問我的?」
「嬌嬌,何必生這樣大的氣?不值當的。」講完,他低頭收拾著桌上的筆墨,就是不看我,「左右我不過一介浮萍之身,嬌嬌,你昨日不就已經奪走了。」
得了,這是把下藥的事怪在我頭上了。
沒想到他的氣性這般大,整整半月未曾再與我講過半句話,本來話就金貴,這下直接沒了。
每日天一擦亮,起身出門,天徹底黑透,推門回來,當真是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
威逼利誘、好話哄著,依然我行我素,連眼皮都不帶掀掀。
不知道的以為我孟家落敗了,要靠他那點碎銀過活。
連帶著上輩子,活了近五十年,從沒如此吃力過。
9
孫姨釀的桂花釀遠近聞名,因著這半個月的鬧心,拉著她喝了整個晚上。
臨走時,順手牽羊提了一壺。
月上柳梢頭,二牛應該回來了吧!
歪歪扭扭,進門,見他身上隻穿著一件白色裏衣,發梢滴水,應該是剛洗完澡。
自顧自地坐到桌前接著喝,邊喝邊絮絮叨叨,「你這人忒沒意思,不就是睡了覺嗎?我都沒有感覺吃虧,你倒好嫌棄上了。」
「你成親前早出晚歸,之後更是如此,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是在攢錢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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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走······就大大方方地和我說唄!我又不攔你。」
「需要錢的話,我也直接給你······」
「偷偷摸摸非君子所為!」
我幾乎要喝暈了,嘴裏的話自己往外蹦,昏昏沉沉,過不了腦子。
想到什麼,站起身,跌跌撞撞,走到梳妝匣旁,打開最裏面的格子,掏出一個小盒子遞給他。
「這是我這些年攢的一些家當,你拿走吧!」
「如今惜福鎮外兵荒馬亂,你多些錢財傍身也好。」
見他不伸手接著,走過去,塞到他懷裏。
「你為什麼半夜喝酒?」二牛問道。
「······」我頓了一下,放低了聲音,「我心······心裏有點難受。」
他似是不信,嘴角勾起一絲譏誚的笑:「嬌嬌也有心裏難受的時候?」
還以為她大大咧咧,沒心沒肺呢!
「嗯!」許是喝醉了,沒了往常的盛氣淩人,軟綿綿地應:「我找你道歉來的,對不起。」
男人一怔。
「二牛······不對,你應該不叫二牛。」
「你這麼聰明應該早就猜到我是騙你的吧!」
我看著他的眼睛異常真誠地開始道歉,「我不應該趁你失憶騙你成親,對不起嘛······」
「對不起······」
「······」
「對不起對不起······」
按理說,道歉這件事絕對不該是喝醉進行,但無奈酒壯慫人膽嘛!
「行了!」他扶住快要站不穩的我,「嬌嬌,閉嘴」
不依不饒。
折磨得他滿腦子都是我的哼哼唧唧。
沉默了幾秒鐘,我慢慢湊近他,手指一點點爬上他的臉,溫柔憐惜,「你身上那麼多的疤痕,臨近心口處的一道那麼深······」
「以前的你肯定很危險,過著刀口上舔血的日子,留下來好不好?」
「我會對你很好的。」
他身上的疤痕還是我新婚夜那晚發現的。
觸目驚心。
二牛任我捧著他的臉,鬼使神差地沒有動,冷靜地問:「你要怎麼對我好?」
我揚起一個燦爛的笑臉,「你想要什麼,我就給你買什麼,你想吃什麼,我就給你做什麼,把你養得白白胖胖。」
「再也不會讓你受傷,讓你每天都開開心心。」
見他毫無防備,我踮起腳尖在他臉頰落下一個冰涼的吻,轉瞬離開。
本該冰涼刺骨的夜晚,他偏偏滿身燥熱,心幾乎要燒起來了。
二牛僵在原地,任由我掛在他身上。
過了許久,抬手摸索著我的臉,深深嘆氣,「嬌嬌,你讓我如何是好?」
他將我抱上床榻,我順勢滾進被褥,伸出手扯著他的衣袖,「二牛,你今晚拿著錢走吧,我不會追究的,如果你不走的話······」
「這輩子我都不會放手啦~」
他起身給我蓋好被褥。
「好!那便一輩子不放手,」頓了頓,補充道:「如果嬌嬌違背承諾的話,我就把你的腿打斷,關起來,讓你隻能見得到我。」
10
因為醉酒事件,我無言面對二牛。對他能躲就躲,躲不過就現場拉個人作陪。
我這人喝酒有個習慣,對於喝醉後的糊塗事,隻能記得一半。
幾天下來,沒再和他獨處過。
因此那晚的事,我隻記得坦白道歉還有拿錢讓他跑路,後面的全部忘了個精光。
他倒是旁敲側擊過,興許是怕我反悔,問我是否記得那晚的事。
我大手一揮將給他準備的盤纏丟給他,並表示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為了顯示我的誠意,當晚我就在房中打下地鋪,大方地將床讓給他。
結果他好像很生氣,吹鬍子瞪眼,拿鼻孔看我。
唉!
男人心,海底針。
從那日起,他竟一反常態。
將他的攤子支在了我飯館隔壁,每日與我一同進出。
每每見到我與顧客嘮嗑,總是皺著眉頭不悅地用眼神譴責我。
搞得我有種前世被年級主任抓早戀的感覺。
這廝甚是無聊,喜歡拉我往後山跑,興致勃勃地欣賞那片野花海。
瞅著見了沒有千次也有百次的風景,我無奈扶額。
隨後拿出背簍裏的小鋤頭默默地遞給他一隻,抬起下巴指指隔壁林子裏的竹筍。
嗯!雷雨過後的新鮮筍子就是鮮嫩。
某日,歸家時碰到街上賣狗崽的,他便移不動腳步,央求我想要養一隻。
我瞧著倒也不錯,便答應了。
帶回家後,小狗的洗澡、餵食、遛彎全落到了他身上,儼然一個合格的鏟屎官。
讓我難以接受的是,晚飯後他總愛纏著我帶小狗去遛彎。
怎麼可能!
我的人生格言是,能躺著不坐著,能坐著不躺著,讓我邁開腿比登天還難。
他欠兮兮地在我耳邊講些個光怪陸離的鬼故事,什麼床底有人,背後有人,鏡子有鬼。
搞得我現在天黑就怕一個人獨處。
最近,許是天氣太過炎熱,他穿得愈發清涼,洗完澡後,裏衣衣襟鬆鬆垮垮,裸露大半白皙的胸膛。
我隻能閉上眼睛,拉上薄被,口中默念:「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
美色誤人!
11
因著二牛近日以來穿得清涼,染了些風寒,遂趁此機會忙裏偷閑。
駕著馬車前往距離惜福鎮最近的一座城——宣城。
沒遇見二牛之前,每隔十天半個月,我就要來往一趟。
要說宣城裏面最繁華、最好玩的銷金窟當屬秦宣閣。
因著本地民風開放,裏面不僅有男子喜歡的美女好酒,就連那伶人也是一等一的體貼溫順,因而不少女子混跡於此。
「哎!」想起曾幾何時瀟灑自在,我不由深深嘆了口氣。
打定主意帶著二牛在宣城好好逛一番,尋了我常住的客棧。
收拾妥帖,用完午飯,我領他來到宣城最熱鬧的一條街。
我如數家珍般給他一一介紹著街上的好玩物。
來自西域的毯子、波斯的香膏、南部番國的新奇水果······
宣城雖不大,但因著地理位置優越,來來往往貨物運送的必經之路,因而內有乾坤。
他在身後慢慢跟著,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安靜地聽我啰唆。
幾天前就聽他講想要尋些個好些的筆墨紙硯,正好今天替他置辦齊全。
因著上輩子經歷了二十多年的教育生涯,這輩子幼時我爹替我尋了先生,我隻把尋常字混了個眼熟。
並不熟悉這些筆墨紙硯的價格。
「麻煩把你們這上好的筆墨紙硯全部來一份。」
在我知道價格後,已經來不及收回這句話了。
我捂著瑟瑟發抖的錢袋子出了鋪子,心底淚流滿面,『我的錢錢啊!本來還打算偷偷去一趟秦宣閣,這下好了,隻能想想了。』
養小白臉,真費錢啊!
想起剛剛下不來臺,二牛憋笑地看著一臉內傷的我,妥帖地將東西拿在手中。
拉起我的衣袖,走到一家金銀飾品房。
我疑惑地看向他:「咋了?難不成你還有著女裝、戴女飾的癖好?」
說完還不忘捂住我的錢袋子,它們萬萬不可以再受傷害了。
二牛抬手打了下我的後腦勺,一臉看傻子似的看向我。
「痛!你輕點!」
沉默地將我拉進去。
鋪子裏的金銀飾品眼花繚亂,小時候還總纏著我爹買這些,長大開店後,我嫌棄這些飾品叮叮當當,累贅得很。
他走到一堆銀簪子前,仔細挑選,過了好久才選出一隻水滴形鏤空帶個小鈴鐺的簪子。
走到我面前,簪到發髻上,後退幾步,點點頭,一副滿意模樣。
店家站在旁邊拍馬屁似的誇贊我戴這隻簪子好看,客官眼光不錯,我們二人十分相配。
他從袖口中掏出銀錢遞給店家,看起來心情很高興
我摸到發髻間的發簪,小巧玲瓏,雖然不貴重,但這好像是我活了這麼久第一次收到異性送的禮物。
內心不禁泛起圈圈漣漪。
等等——
這好像不重要!
「你錢哪來的啊?用得我給你的跑路盤纏?還是偷偷藏的私房錢?」我眨巴著眼睛問他。
他抬手摸摸我發頂,無奈道:「我每天也並不都是閑著,這是我給人寫信掙的錢。」
聽此內心暖暖的,同時也感慨小白臉寫信真掙錢!
12
剛要出鋪子,迎面走來一位仙氣飄飄的白衣女子,身側跟著位衣著不菲臃腫的老嬤嬤。
我記憶向來不錯,見過一面的人下次打照面也認得。
這位老嬤嬤我總感覺很熟悉,但又說不上來在哪裡見過。
愣愣地站在原地打量她。
「小姐,小心臺階。」
「有勞奶娘。」
兩人攙扶在一起,看起來感情不錯。
二牛見我呆愣住,關切地問我:「怎麼了?難不成是認識的人,要不要去打個招呼。」
我搖搖頭表示不用。
模樣熟悉,聲音也熟悉。
隻不過印象中的聲音不似這般溫柔,是猙獰、憤恨、嫉妒、嘶啞的。
一瞬間我像被雷擊中般,她不就是十幾年前將我貍貓換太子的老婦。
她口中稱呼「小姐」的白衣女子很有可能是當年替換我的嬰兒。
我大口喘著氣,內心有些慌亂,二牛將我摟在懷中,「是不是不舒服?」
內心安慰自己,已經過了十幾年,她不可能認出我。
不是我膽小,是有口說不清,貍貓換太子這事本來就荒唐,如果是現代社會還有 DNA 鑒定,現在的我根本就沒法子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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