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的事,他還沒和同學們提起過。
最後還是沈回溪先道:“周三考完那天,來學校找你的也是他吧?”
林與鶴點頭:“對。”
“你和他……你們……”
饒是已經見慣了各種協議夫妻,但當這種事真正發生在年輕的舍友身上時,沈回溪一時也有些語塞。
關於這場婚事,他知道得太多,反而不敢在林與鶴面前開口了。
沈回溪抹了把臉,最後還是道:“我也沒什麼別的意思,就,你知道陸董的年齡嗎?”
林與鶴抿了抿唇:“三十一。”
沈回溪道:“嗯,他比我們大十歲。”
十歲其實也算不上太大的差距。但甄凌說得對,他們這個二十出頭的年齡,考慮結婚的人很少。但是三十歲不一樣,三十歲意味著早已駕輕就熟、一切盡在掌握。
這是一場注定不會公正的匹配。
沈回溪無聲地嘆了口氣,不再繼續問了。
他換了個輕松的表情,問:“明天是吧,你要幾點出門?”
林與鶴低聲道:“早上七點。”
沈回溪點頭:“行。”
同窗四年,他清楚林與鶴的家庭背景,了解吳家的情況,也知道對方從來沒接觸過那個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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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所謂的上流階層、高級圈子,最鮮明的特點並不是什麼奢侈高檔、優雅華貴。
而是規矩。
明面上必須遵守的,暗地裡約定俗成的,把人捆得結結實實還讓人覺得自己高人一等的,數不清的規矩。
林與鶴這種初接觸者,最難熬。
沈回溪道:“我明早會先回家一趟,到時候早點過去,到酒店陪陪你。”
他不知道那位傳說中冷面冷心的陸董事長對協議聯姻的訂婚對象會破例多少,但沈回溪了解過到場名單,明天的訂婚宴上,陸董單是交際就會很忙。
林與鶴有人照看最好,沒人的話,他在也能幫上些忙。
林與鶴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沈回溪今晚應該是為了和自己說這件事,才專程跑回學校一趟。
不然他大可以直接睡在家裡。
“謝……”
“謝”字才剛出口,林與鶴肩上就被沈回溪輕捶了一下。
“行了,跟哥們還客氣什麼。”
沈回溪說完,看了看林與鶴的肩膀:“都到室內這麼久了,身上怎麼還這麼涼,你到底在外面吹了多久的風?”
林與鶴說:“也沒太久。”
沈回溪有些無奈:“趕緊回宿舍暖和下。”
他們一同下樓,等電梯的時候,沈回溪突然叫了林與鶴一聲。
“鶴鶴。”
林與鶴回頭看他:“嗯?”
沈回溪欲言又止,最後在林與鶴疑惑的目光中道:“明天等到了酒店我就去找你,你記得留意手機信息。”
林與鶴點頭:“好。”
沈回溪看了看他,沒再說什麼。
他意外得知了這場婚事的實情,也看出了現在林與鶴的情緒不高,他不想再給對方增加負擔,有件事,到底還是沒能說出口。
三十歲,意味著談婚論嫁早已不是什麼新鮮事了。
何況還是陸董這種人脈深厚、資產豐厚的精英人士。
有些事情林與鶴沒有接觸過,沈回溪卻很清楚。
明天的訂婚宴上,除了那些各懷心思的親友,還會有各種投資人、合作者、商業伙伴……
以及陸董事長的前任訂婚對象。
010第二天一早,林與鶴剛從學五食堂回來,就在宿舍樓下看到了方木森。
“咦?”他愣了愣,匆忙去看時間,“到點了嗎?我遲到了?”
方木森還是那種斯斯文文的感覺,溫和地安撫他:“沒有,是我們到早了。還有十五分鍾,您可以慢慢來。”
林與鶴松了口氣,猶豫了一下,道:“方先生叫我,可以不用敬稱的。”
方木森笑了笑,順勢道:“你這麼早出去是有什麼事嗎?”
“我去吃了個早飯……”林與鶴說著,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有些不安,“訂婚當天有不能吃早飯的規矩嗎?”
“沒有。”方木森道,“沒有那些規矩,原本也打算接你去酒店吃早餐的。”
“那就好。”林與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看時間還早,就習慣性地去了趟食堂。”
他揮揮手:“那我先上去換雙鞋,馬上下來。”
方木森點頭:“好的,不著急。”
他看著林與鶴離開,抬眼望了望食堂的方向。
訂婚宴之前去學校食堂吃飯,拿了巨額銀行卡還用學生優惠支付。
還都是下意識的、習慣性的選擇。
方木森微哂。
林少當真是把協議和自己的生活分得很清楚了。
林與鶴很快下樓,坐上了後排。汽車開離校門口時,他才反應過來什麼:“咦,保安沒有攔校外車牌嗎?”
方木森道:“陸董吩咐過,提前申請了訪客門牌。”
陸先生?
林與鶴想,沒想到陸先生還會注意這種細節。
汽車平穩行駛,坐在副駕駛的方木森拿出一個文件袋,道:“我大致說一下今天訂婚宴的流程。”
經過昨晚吳欣的轟炸,林與鶴一看見那種文件袋就有點頭疼:“……好的。”
他做好了在這漫長路途上再聽一遍的準備,卻沒想到方木森說得極為簡練,兩分鍾不到就說完了。
方木森道:“到了之後我或者其他人會跟著你,有什麼事情隨時吩咐我們就可以,不用擔心。”
他還道:“路上還有一段時間,後座準備了毯子和軟枕,林少可以先休息一會兒。”
林與鶴愣了一下:“……好。”
他看了看方木森的背影,對方斯文有禮,耐心又體貼。這原本也很正常,但回想起初次見面時方木森對吳欣的冷淡,林與鶴總覺得有些想不通。
陸董的人,為什麼會對自己的態度這麼好?
雖然這麼想著,但他也沒有問出口。汽車安靜行駛著,半個多小時後,終於抵達了目的地。
訂婚的酒店是個林與鶴從來沒聽說過的地方。他到了之後才發現,與其說這裡是個酒店,倒不如說是個大型莊園更加準確。
林與鶴隻知道普通人家的訂婚宴是擺個酒席就好,卻沒接觸過豪門的訂婚儀式,這莊園建得跟什麼名勝古跡似的,地方大到甚至讓他有些轉向。
方木森叫了人過來跟著林與鶴隨時聽任吩咐,不過他還是親自帶著林與鶴走了進去。
路上轉了許久,他們才走到一個寬敞明亮的大廳。
林與鶴原本以為這裡就是訂婚宴的正廳了,卻聽見方木森道:“這兒是化妝室的客廳,林少先進去吧。”
……原來這才隻是化妝間嗎?
林與鶴默然。他走進與大廳相連的房間,造型團隊和跟拍攝影團隊已經在裡面等他了。
造型師們的動作很利落,不到半個小時就做好了妝發的大部分。隨後,林與鶴在指引下去更衣室換裝。他前腳剛離開,化妝間裡就熱鬧了起來。
“啊啊啊他怎麼這麼帥!!”
“給漂亮小哥哥化妝真是享受!”
造型團隊是專業級別的,不過成員都很年輕,平日裡團隊氣氛也相當活躍。隻是因為Boss太過嚴肅,他們才習慣了工作時保持安靜。
這回也是,他們一直忍到客人離開才開始尖叫。
“怎麼會有男生的皮膚這麼好啊?!這麼近的距離連一點毛孔都看不見,我剛剛拿著遮瑕霜都無處下手……”
“還說呢,我剛才差點妝都不會化了,感覺對著那張臉怎麼下手都是畫蛇添足。”
“對啊,還是正臉側臉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我估計隨便抓拍一張放快抖上,都得破百萬贊了!”
“得了吧,你還想偷.拍,怎麼不想想陸董?”
“???不不行不能想,我聽見這個名字都覺得冷……”
提到陸難,化妝間裡的聊天音量都瞬間降了下來。
等林與鶴回來時,室內已經恢復了安靜,他一走進來,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西裝外套暫時還沒有送過來,青年現在隻穿了西褲和一件襯衫。純色的白與他幾乎是絕配,明明是最平淡的素色,卻偏偏在旁人眼中塗抹出了濃鬱的明豔。
襯衫掩去了青年身上的那一點書卷氣,修身的版型將他勾勒得越發挺秀。他本身的儀態就很優越,背脊挺拔,立如青竹,此刻腰線又貼身收攏,束入深色皮革,那漂亮的細窄線條隻一眼就足以惹人心熱。
室內眾人都看愣了,有人脫口道:“好帥……”
這聲低呼讓整個化妝間沉默了一瞬,身旁的人忙拉了那人一下,示意她噤聲。
客人就在面前,怎麼能隨意評價?
負責人忙開口補救:“林先生這身真的很合適,我們忍不住就誇出聲了。來這邊坐吧,我們把剩下的發型修完。”
他們緊張地觀察著林與鶴的神色,林與鶴卻隻是笑了笑:“其實是老師們的技術好。”
他並沒有被冒犯到的樣子,還把造型師們誇了一遍。眾人松口氣的同時,心頭也是一暖。
人長得好本來就討人喜歡,他又如此溫柔,頓時讓幾個年輕的造型師都變成了小迷妹。
她們大著膽子開始搭話,林與鶴也都耐心地回了話,化妝間裡的氣氛漸漸活躍了起來。
直到那個男人推門進來。
陸難走進來時,整個房間都像突然被按下了消音鍵。男人穿著一身黑色高定,氣勢冷峻,威懾十足。一米九一的身高可以俯視屋內所有人,即使那冰冷的視線隻是掃過了短短一瞬,也足以將所有人嚇得膽顫噤聲。
他並未開口,直接朝坐在轉椅上的林與鶴走了過去。
造型師已經提前退後一步,讓開了路。陸難在林與鶴身後站定,抬眼,望向了面前的鏡子。
寬大明亮的鏡面照出兩人的身影,深沉的黑與素色的白映襯出強烈的對比,冷漠與溫潤更顯分明。兩人身上似乎沒有任何一點特質相似,偏生又匯融成了一種奇異的、微妙的和諧。
明明界限如此清晰,卻又完全無法割離。
就連旁觀者都忍不住屏息。
最後這室內的安靜還是林與鶴打破的,他從鏡子裡看著身後的男人,莞爾:“這身西裝很好看。”
陸難看著他彎起的眼睛,周.身氣勢終於緩和了一些。
“和你的是同一款。”陸難聲音低沉,“衣服送來了,試一下。”
林與鶴乖乖起身:“好。”
隨行助理將西裝上的防塵罩揭開,果然如陸難所說,除了顏色是白色之外,這西服與陸難身上那套極為近似。
隻不過同款的衣服在兩個人身上卻是截然不同的風格,倒真是將那黑與白的差異體現得淋漓盡致。
外套遞過來,林與鶴正要伸手去接,卻被另一個人先一步接手了。
陸難拿著西裝,略一抬下颌朝他示意:“轉身。”
林與鶴愣了愣:“我自……”
話沒說完,他就在男人的目光下消了聲。
林與鶴輕咳一聲,摸了摸鼻尖,乖乖轉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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