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與鶴怔了怔,點頭:“……好。”
陸難這才把手收了回去。
林與鶴忍不住摸了摸鼻尖。
他確實發現自己一提離婚的事,陸先生的表情就會變得不太好看。
原來離婚對商業價值的影響這麼大嗎?
既然陸先生都這麼說了,林與鶴自然老老實實地記住了,沒再說什麼。
但他沒說話,陸難卻開口了。
男人突然問:“為什麼你會一直想著協議的事?”
林與鶴一時沒反應過來:“嗯?”
陸難手指收緊,面無表情地捏出了幾聲關節的輕微脆響:“一直想著,從來沒忘記過。”
不管是訂婚那一日,同.居相處時,結婚的當晚,還是婚後這第一天。
林與鶴有些摸不清對方的意思,他試探著問:“這樣做不對嗎?”
這場協議,本來就是他的工作。
陸難沉默了片刻。
“沒有不對。”他說,“我隻是想問問,為什麼你會一直這麼冷靜。”
這並不容易做到,甚至應該說,有些太過異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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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龍景家園時林與鶴被繼母吳欣威脅的那一次,林父就曾經出現過這種疑惑。要知道,二十歲的學生在情場中實在是稚.嫩了些,而且這個年紀又正是人生最迷茫的階段,任何慰藉和幫助都能激起最真摯的熱切情緒。
年輕人往往很難抵擋來自成熟人士的魅力。
況且就算是提前說清楚了是協議,是契約,但愛情這種事一向也很難被理智所控制,要不然也不會有那麼多纏.綿、怨懟、贊美、陰影。
又有多少人說好了隻是玩玩,卻還是會不由自主,沉溺深陷。
與那些同齡人相比,林與鶴卻是出奇地清醒。
他一直很冷靜,他有些太冷靜了。
協議結婚這種事情,說起來好像隻是一張白紙黑字的合約,但要知道,人不是電腦,不是輸入一條算法或指令,就能精準無誤地去完成和執行。
人會有感情,會有溫度,會建立關系、產生聯系,會對另一個個體產生喜歡或者討厭的情緒——但這些在林與鶴身上,卻統統沒有表現出來。
林與鶴好像隻是一個沒有感情的冰冷機器,來執行這項工作,完成這個任務,僅此而已。
所以陸難才會有此一問。
林與鶴聞言,認真地思考了一下。
他有自己的原因,但那種原因太過主觀,還帶有私人的情緒化,林與鶴感覺和陸先生探討這種事好像挺奇怪的,他就換了個說法,找了個更直白的解釋。
“可能是因為,我和陸先生是兩個世界的人吧?”
林與鶴盡量委婉了語氣:“就是,我們的差別有些大……”
陸難今天的情緒並不算好,林與鶴再怎麼遲鈍也感覺出來了一點,但他說完這有些過於現實的理由時,卻發覺陸難的神色突然有些緩和,唇角甚至隱隱現出了一點宛如錯覺般的笑意。
林與鶴怔了怔:“……陸先生?”
陸難罕見地沒有糾正他的稱呼。
男人放緩了聲音:“我曾經聽過一段和你說的差不多的對話。”
林與鶴眨了眨眼睛,問:“什麼對話?”
“有個人對另一個人說:‘我和你,和你身邊所有的人都不一樣,我和你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回家,別再來找我了。’”
陸難把那種冷冰冰的語氣表述得相當真實,或許是因為他本身就是很冷淡的性格。
但當陸難說起下一句時,他的語氣卻明顯地緩和了下來,甚至帶著幾分隱藏極深的懷念與溫柔。
“另一個人回答他:‘可我們不是在一個世界嗎,你看,我一伸手就能碰到你。’”
“‘我抓住你了。’”
林與鶴愣了一下。
不知是因為這對話,還是因為此刻陸先生的表情。
能把這段對話記得這麼清楚,甚至連語氣都一點不差,大概這段對話,應當是發生在陸先生很重要的人之間的吧。
林與鶴想著,聽見陸難道:“協議還會有一段時間,在這期間,我希望你不要多去想它。”
“這樣不僅容易被看破,對你來說也是一種負擔。”
男人解釋得很耐心。
“對現在的你來說,忘掉它,才是完成它最好的方法。”
林與鶴點頭。
這或許就是陸先生能這麼快入戲的方式,為了完成協議,他很認真地記了下來。
“好。”
兩人聊完之後,陸難便把冷好的粥碗遞給了林與鶴。林與鶴喝了一點,食物入腹,這才察覺自己的飢腸轆轆。
他看了眼時間,居然已經是下午了,難怪自己會這麼餓。
白粥隻是暖胃用的,兩人要出去用餐。正好也到了外出時間,林與鶴聯系了一下朋友們,發現他們早已組團跑去景點打卡瘋玩了,隻有他這位婚禮當事人一覺睡到了下午。
林與鶴有些愧疚,他迅速洗漱收拾好了自己,換好衣服,準備和陸先生出門。
雖然衣服特意換了一套寬松的款式,但林與鶴還是感覺到了昨晚的後遺症——他真切體會到了什麼叫“走路姿勢會和平時不一樣”。
別說是走,就算隻是站起來,飽受蹂.躪的雙.腿內側磨在一起,那種感覺依舊會讓人後頸發麻,倍感酸脹。
太……太奇怪了。
林與鶴這時才終於想起了被自己遺漏的一個問題——他一直想問之後還會不會有昨晚那樣的任務,但還沒有從陸先生那裡得到回答。
腿.間的感覺實在讓人無法忽視,特別是當林與鶴走出幾步時,絕望地發現自己連後面臀.縫都會磨得發疼,他就不得不硬著頭皮又叫了陸難一次。
“哥哥。”
正在打領帶的男人抬頭看他:“怎麼了?”
“今天是不是不見陸家人了?那如果有類似情況的話,昨晚的那種任務……”林與鶴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壓下.身後的異樣,問,“以後還要做嗎?”
話一說完,他就看見陸難停下動作,眯了眯眼睛。
林與鶴不自覺地吞咽了一下。
盡管身下的酸麻依舊存在感十足,他卻突然有些後悔了。
但這種情緒似乎已經生得太晚了,林與鶴還沒來得及撤回或者轉開話題,就看見男人朝他走了過來。
還沒系好的領帶直接被男人扯開了,握在修長有力的大掌中,不再像是紳士的配飾,反倒更像是十足方便使用的束縛。
林與鶴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但他還沒有退開多遠,就倏然感覺面前拂過一陣很輕很涼的風聲。
他都還沒有看清對方的動作,陸難居然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
“哥……”
一向效果明顯的親密稱呼隻來得及叫出一半,下一秒,林與鶴的後頸就被大掌輕緩地覆住,整個人被捏在了掌心之中。
“寧寧。
陸難的聲音很低,並不算冷,甚至帶著些惹人生熱的磁性。
“我剛剛就想問你了。”
男人深沉的目光上方籠罩下來,仿若在緊盯著自己掌下的獵物。
他用另一隻手就輕而易舉地握住了林與鶴的兩隻手腕,那條深色的領帶正搭在纖細腕骨之上,覆住了原本烙於其上的齒痕,卻未能折掩去幾分情.色意味,反倒因為與白.皙膚色的對比,愈發顯得韻味悠長。
“為什麼你一直說昨晚是任務?”
陸難一低頭,就碰到了那已經染上薄紅的耳尖。
他幾乎是貼著那精致耳廓開口詢問的。
“是因為覺得我的技術很差嗎?”
042
林與鶴是當真沒有想到陸難會這麼問。
陸先生給人的感覺太過嚴肅,甚至有些點不食人間煙火。若不是昨晚親身體會到了那熾.熱的硬度, 林與鶴甚至很難想象陸先生有欲.望的模樣。
不過林與鶴再一細想, 畢竟是男人,陸先生會在意這種事其實也再正常不過。
林與鶴很謹慎地回答:“我沒有那個意思,隻是一直在想著見陸家的事……才會這麼說。”
陸難垂眼看他, 視線晦暗不明, 有些復雜。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林與鶴甚至覺得自己在男人神色中看出了一點無奈。
但很快, 陸難就低頭親了親林與鶴的眼睛,道:“不用那麼在意。”
“寧寧,相處不是做題,沒有最優解,也沒有必須要時刻恪守的解題思路。”
陸難放緩了語氣, 心平氣和地講解著。
“短時間內我們不會分開, 我們還有很長一段時間要一起過,隻有自然的相處才不會被看破。”
他難得一次說這麼多。
“記得我剛剛說過的話嗎,忘掉協議, 才是完成它最好的方法。”
陸難在林與鶴心中,一度都是那種“一句話絕不會重復兩次”的雷厲風行的精英形象,可是時間越久, 林與鶴就越來越明顯地察覺了自己的錯誤。
男人總是一次又一次地,改變林與鶴對他的認知。
他比林與鶴想象中耐心得多。
林與鶴鄭重地點頭:“我明白了。”
陸難就又親了親他。
這麼乖的小朋友,怎麼都親不夠。
兩個人一同外出,因為林與鶴的行動還有些不便, 他們也沒有走太遠,直接去頂層餐廳吃了頓飯。
盡管因為出門時已經是下午三.點,餐廳裡並沒有多少客人;盡管訓練有素的侍者一直笑容得體,讓人賓至如歸,但當侍者聽從陸難的吩咐特意拿來了腰墊和座墊時,林與鶴還是感覺到了些許難言的……窘迫感。
但不得不說,那兩個柔軟的靠墊的確給林與鶴的腰腿分擔去了不少壓力。
菜是陸難點的,香江菜式本就多清湯蒸煮,加上林與鶴現在也不方便吃刺.激性食物,這頓飯吃得就很清淡。
唯一一點插曲就是,吃飯時,陸難又接到了兩個電話。
雖然男人仍然隻是面無表情地簡短應了幾聲,但結合這兩天一直沒有斷過的電話,林與鶴還是覺得,陸先生挺辛苦的。
這場婚禮比林與鶴想象中平靜順利得多,也不知道陸先生在背後忙碌了多久。
吃完飯天色還早,兩人便去外面逛了逛。
原本這個時間是要該陸家的,但陸難說陸家在忙,這一趟就沒有成行。
林與鶴發現,陸先生對去陸家的事好像也一直興致缺缺。
他們沒有走遠,就在酒店單獨圈起來的海灘上逛了逛。
天氣不算太好,還不到傍晚,天邊的陰雲已經壓了下來,像是要下雨。
香江.的雨季頻繁又漫長,到了冬季,溫暖的日光就成了更值得珍惜的天氣。
昨天婚禮時那樣燦爛的陽光,就像是當季限定一樣,回想起來,更讓人覺得幸.運。
酒店的消費比較高,加上現在不是旅行旺季,住客並不算多,海灘上更是隻有林與鶴他們兩個人。海浪輕緩地拍打著岸邊,林與鶴脫了鞋,赤腳踩在湿漉漉的沙灘上,慢慢向前走。
面前就是一望無際的碧波,仿佛不僅開闊了視野,也一同開闊了心胸。
林與鶴極目遠眺,放空了自己的視線。耳邊是悠遠的海浪聲,伴著飛鳥啼鳴,成了最好的、最能舒緩心情的白噪聲。
肩上一沉,海風帶來的些許涼意突然被截斷,林與鶴抬頭,就看到了男人線條凌厲的硬朗下颌。
陸難把風衣外套披在了他的肩上,陪他一起,眺望著這無邊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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