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超僵立在原地,呼吸停滯住了。
床上竟盤踞著一條小龍!
小龍周身散發出柔和的青光,頭顱埋在身軀中隨呼吸起伏,泛出蒼金光暈的龍爪緊擰著絲被,在極度的痛苦中微微痙攣。
“……謝雲……”半晌單超微微搖頭,絕望道:“這是怎麼回事?!”
明崇儼向前伸出手,似乎想去觸碰青龍,卻隻見它敏感地向後一避,方士立刻謹慎地停住了。就在這時單超搶上前,發著抖撫摸它頭頂的鱗片和龍角,隻見青龍終於嗚咽一聲,抬起頭顱望向單超。
它原本蒼勁的深青已褪成了淺碧,鱗片脆弱不堪,稍微一動便簌簌龜裂。但即便如此,它還是掙扎著探過身軀,留戀地蹭了蹭單超的手。
隨著這個動作,單超和明崇儼同時色變,都看見了它一直埋藏起來的某個部位——
龍頸上,有一塊鱗片被活生生撕下來了,露出了巴掌大一塊淋漓的血肉。
“逆鱗!”明崇儼失聲道。
龍有逆鱗,無堅不摧,而觸之必死,堪稱青龍身上最為致命的一點。
而眼下這塊珍貴的逆鱗消失不見了。
誰弄的?這是怎麼回事?!
單超發出錯亂沙啞的喘息,最近發生的事一樁樁一件件從腦海中掠過,某個可怕的念頭從內心深處呼之欲出。他把小龍摟在懷裡,嘴唇微微闔動著,剛要抓住明崇儼問什麼,忽然聽見床幔外傳來管家的聲音:“將軍、將軍!戴相、張相一同上門來請,說宮內發生要事……”
單超想也不想:“什麼事?不見!”
“十萬火急!”管家尾音都變了調:“戴相說,今兒見不著您,就要治國喪了!”
單超一股邪火直衝頭頂,一句“那就讓小皇帝滾去死吧!”剛要咆哮出口,卻被明崇儼死活按住了,小聲道:“宮內必有大事,不能拒之不見,萬一兩位宰相起了疑心,待會硬闖進來……”說著以眼神示意床榻上的小青龍。
Advertisement
青龍緩緩縮回身體,蜷縮在絲被一角,痛苦地窩住了失去逆鱗的脖頸。
“這裡有我照應,將軍還請速去。”明崇儼肅然道:“一旦情況有變,我立刻使人傳話,不必擔心。”
管家亦道:“戴相、張相二人正候在前廳,不斷催促……”
單超無奈,隻得俯身用溫暖幹燥的手撫摸青龍的鱗片,起身匆匆去了前廳。戴至德、張文瓘兩人正等在那裡,一見到他立刻大步迎上前,兩張久經宦海的老臉上竟然都帶著難以掩飾的驚慌。
單超一瞥他們身後,桌案上空空如也,兩人竟是連茶都沒令下人上。
“勞駕兩位相公久等,是在下的過錯。隻是今日家眷突發急病,實在走不開……”
單超的先聲奪人沒有起到任何效果,戴至德一句話就把他鎮住了:“宮中使人傳話,聖上意欲禪位——”
單超結結實實一怔。
“……於韋玄貞。”張文瓘緩緩接上下半句,沉重地閉上了眼睛。
兩日前,小皇帝因為安東戰場之事大鬧了一場,先責單超,又怪戴至德,把一眾輔政宰相全數落了個遍,緊接著便重賞韋玄貞,誓要跟朝臣鬧對立到底。
但小皇帝在朝堂上的根基實在是太薄弱了,薄弱到他都已經表現出了如此之大的決心,卻沒人願意跟風迎合上意的程度。太和殿早朝上甚至出現了文武重臣紛紛出言反對皇帝,又將韋玄貞霸佔寺田等事拿出來彈劾的情況。
孤立無援的小皇帝沒有向群臣屈服,他採取了他父親當年立武氏為後的強硬手段——跟所有的反對者懟到底。
於是,小皇帝決定封韋玄貞為侍中,中書省宰相第二位。
“瘋了?”單超皺眉道:“韋玄貞何德何能,越級提拔為侍中?置戴、張、來相於何地?”
方才在前廳廝見之後,戴至德立刻緊逼著單超入宮面聖。單超惦記著後院裡的小青龍,差點跟兩位胡子花白了的老宰相翻臉,無奈明崇儼使人來報,說謝雲已變回了人身,且情況趨於穩定,他才勉強松口入宮一趟。
三人共乘一架馬車,張文瓘長嘆道:“正是!因此老朽據理力爭,試圖說服陛下回心轉意,然而爭辯中言辭有些激烈,激得陛下極為光火,立刻要傳召將軍的尚方寶劍……”
單超心中正想著家裡的謝雲,片刻後才反應過來:“尚方寶劍?幹什麼?”
張文瓘老淚滾滾而下:“想是要殺了老臣罷!”
“……”單超隻覺荒謬,簡直說不出話來。
“不止如此。”戴至德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說:“陛下要提拔韋玄貞為侍中的消息傳了出去,反對的奏章如雪片般飛進御書房,更令陛下難以容忍。我有個相熟的宦官在御書房當差,今早偷偷尋出宮來,告訴我陛下在宮裡發火,跟人說:我欲將天下與之韋玄貞,又有何妨?!何必吝嗇於區區一侍中!群臣再有異議,我即效法堯舜之德,禪位於韋玄貞,看他們還有什麼話說!”
單超:“……”
車馬駛進內宮,三人都下了車,匆匆跨進御書房的門,老遠就隻聽哗啦一聲瓷器翻倒的巨響,緊接著小皇帝的吼聲傳來:“都不把朕放在眼裡!一個個的,都想騎在朕脖子上——!”
戴相、張相見怪不怪,仿佛已經習慣了這種景象。
單超走到御書房門口,被宮人戰戰兢兢攔住了,便溫和道:“去稟告陛下,平王前來求見。”
宮人根本不敢在皇帝氣頭上捋老虎胡須,但也不敢違抗單超的命令,隻得發著抖進去了。片刻後隻聽小皇帝聲嘶力竭大吼:“不見!”隨即砰地一聲。
“……”宮人滿額角是血地出來了:“回……回稟平王,陛……陛下不見……”
單超略一吸氣,面沉如水,伸手推開了宮人。
“——平、平王留步!哎哎!擅闖宮禁是……”
單超頭也沒回,在宮人驚慌失措的叫喊聲中大步走進了御書房。
小皇帝站在一堆破碎的瓷器擺設中氣喘籲籲,桌案上、地上滿是散亂的奏章。單超撿起一本,觸目第一行便是“韋氏雖出皇後……”接下來滿眼是御史的斑斑血淚。
單超搖頭一嘆,沉聲道:“陛下。”
小皇帝驀然回過頭,喝道:“誰叫你進來的?!你們果然都把朕的話當放屁是不是?!”
“臣不敢。”單超道:“聽說陛下要將天下拱手讓給韋侍郎?”
小皇帝轉過身來上下打量單超,半晌挑釁地抱起臂,昂頭問:“你也是來阻止朕提拔韋玄貞為侍中的?”
“——不敢。”單超一揖手,委婉道:“臣雖然蒙先皇錯愛,得以遺詔輔政,但自知才學見識都十分淺薄,遠遠不如中書省諸位相公。陛下要提拔韋侍郎,臣並不敢置喙,隻要戴相、張相、來相、郝相都同意,臣自然沒有任何意見。”
——換言之,就是我打死也不同意。
小皇帝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隨即怒吼出聲:“這天下是朕的!朕想提拔誰就提拔誰,想賜死誰就賜死誰!哪怕真禪位給韋愛卿,也沒有你們說話的份,知道否?!”
單超卻搖頭道:“不,陛下……您錯了。”
“隋末大業十三年,高祖以勤王為名,自晉陽起兵,一路攻下大興城,改名長安,受禪稱帝,奠定江山。武德九年,太宗發動玄武門之變,斬殺廢太子建成及齊王元吉,平定東突厥、徵討高句麗、設立安西四鎮,開創了大唐太祖的貞觀之治。貞觀二十三年,先帝即位長安,罷遼東之役、免土木之功,平定西突厥,徵戰高句麗,立下了六十一尊番臣像……”
“這江山是祖宗鐵馬徵戰打下來的,這社稷是一代代忠臣良相治理出來的。”單超溫和而不容抗拒,帶著一絲居高臨下的憐憫,說:“即便是你也不能隨便將其拱手相讓,陛下,這不是你私人的東西。”
小皇帝面色煞白,嘴唇顫慄不已,半晌才擠出仇恨的聲音:“你自以為……自以為是朕的便宜兄長,便能教訓於朕,是麼?”
單超平靜道:“並非自以為,我就是。”
戴至德和張文瓘互相攙扶著,走到門口,都愣在了那裡。
“滾……滾!”小皇帝隨手撿起幾本奏折,劈頭蓋臉扔了過去:“沒一個效忠於朕的,全是逆臣!給我滾!”
單超定定地盯著他,半晌欠了欠身,那動作中似乎帶著某種冰冷堅硬的意味,繼而轉身走了出去。
“別得意得太早!”小皇帝的怒吼從身後遙遙傳來:“先皇也曾違逆群臣之意,先皇能辦到的,朕自然也能——!”
單府正門轟然大開,雨點般急促的馬蹄一躍而進,隨即在長嘶中停在了前院。單超翻身下馬,大步流星向後院走去:“謝統領呢?”
管家小心道:“明先生一直陪在內室……”
單超點點頭。少年時喜怒難掩於色的輕浮已從他身上完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驚人的鎮定和沉著,似乎方才宮中那番疾風暴雨沒有給他造成絲毫影響,亦不會將來自外界的任何不安和危險,帶到謝雲身上。
就像每個守護家眷的男人該做的那樣。
他疾步穿過回廊,遠遠隻見明崇儼站在內室門外,以目光注視著他走近,旋即沉默地低下了頭。
“……”單超站在緊閉的房門前,低聲問:“謝雲他……”
“已用了藥,但隻能保一時。龍失逆鱗性命攸關,一旦回天乏術……”
明崇儼頓了頓,示意他進去:“謝統領醒了,怕是更願意跟你說說話。”
第108章 賜宴
單超推門進屋,謝雲正倚在靠枕上,微合著眼皮。側面線條從光潔的額頭延伸到挺拔的鼻梁,乃至全無血色卻十分優美的唇, 眼睫形成的弧度在鼻翼覆下淺淡的陰影。
單超呼吸急促, 腳步停在榻邊,隻見謝雲睜眼微笑道:“來了?”
“……”
謝雲面色十分疲憊, 但眼底卻滿溢著平靜的欣喜,掌心握住了單超溫暖粗糙的手指:“何必這副臉色?人有生老病死, 都是正常的,別這樣。”
單超喉結劇烈地滑動了下,謝雲戲謔道:“難道此刻不死, 便永遠長生不老了?人生百年, 早一刻晚一刻的區別而已。”
單超艱難地發出聲音:“……你的逆鱗何處去了?”
“碎了。”
單超的咆哮尚未出口,謝雲說:“碎徹底了,拿回來也沒用了。”
“肯定有辦法的, 告訴我!隻是一片鱗而已!否則我這就殺去涼州關山,大不了重新搶一片來……”
謝雲卻輕而易舉地打斷了他:“來得及麼?”
單超難以接受地喘息著,拳頭緊緊握在身側,連手臂都暴出了可怕的青筋。
熱門推薦
我大學室友,家裏特別有錢,他爸是做 房地產的,他是個富二代。
一次意外,我與前男友恢復了聯繫。 我們分開了三年,各自有了新的生活圈和截然不同的人生軌跡。 我謹記當年的慘劇,時刻保持著“愛人重逢也能做朋友”“都是過去的事了不要在意”的口是心非體面成年人人設。 直到一次醉酒後,成熟穩重的萩原研二忽然抱緊我,在我耳邊發出暴言: “小千裏,和他分開跟我在一起吧。” “……研二也可以做你的情人哦?” 我:“……咦?”
我是娛樂圈高冷影帝。賀錦晟追了我三年才將我追到手。 人人都說賀家太子爺栽在了一個男人手裡。 直到周年紀念日那天我聽見有人問他跟我談戀愛是什麼感覺。 賀錦晟手裡掐著煙,漫不經心吐著煙圈:「跟男人接吻,挺惡心的。」
遊戲輸了,被主持人要求給前男友發新年快樂。結果不小心 打錯了字。把「新年快樂」打成「新婚快樂」。下一秒,手 機響了起來。
"我受人所託,進山參加一場壽宴。 可進村後,宴席上全是生肉,而我是來的唯一一個女人。 他們將我視為主菜。 可他們不知道的是,我有演技殺人系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