渙散的瞳孔中,寶福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她家小姐,她也是如現下這般,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寶福一開始並不叫寶福,她和家生子晚香不一樣,她是七歲才進的紀家。
七歲之前,寶福從沒吃過飽飯,家人嫌棄她是個女娃,對她非打即罵。
寶福從小就不是吃素的,她有樣學樣,爹娘打她罵她,她就算落一身傷,也要還手罵回去。
爹娘多次把她賣出去,但寶福在人家家裡,也潑辣得厲害。
寶福次次都被退貨。
賣又賣不掉,雖然性子差,但寶福幹活確實利落。
家裡人也還留著她。
七歲那年冬天,她看弟弟的時候,弟弟不小心磕絆到,手臂劃了條血痕。
爹娘在冰天凍地的路邊,當著眾人面將她打得皮開肉綻。
寶福奄奄一息之時,紀家的馬車在旁停下。
管事過來問她爹娘。
“我家主子缺個丫鬟,你家女兒賣不賣?”
“賣,當然賣!”
“怎麼賣?”
“一一兩?要是貴人您嫌貴的話,少一些也成啊。我家這死丫頭皮實,各種活計都能幹,怎麼打怎麼罵都沒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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繡著團花、蝙蝠圖案的馬車帷幔被一隻孩童的手掀開。
不過五六歲的紀雲汐,便一身氣派,小臉冷如白玉。
諂媚的爹娘對上一眼,便不敢再看,忙低下了頭,生怕多看一眼便惹貴人不喜。
“買了罷。”紀雲汐看了眼管事,想了想,“從今日開始,她便叫寶福。而我,不打她也不罵她。相反——”
她頓了頓,看向那對爹娘,眉眼極冷:“我護她一生平安,給她一世富貴。”
第89章 無人知
所有的聲音在此刻戛然而止。
寶福我當年發過誓,此後這條命都是小姐的,隻為小姐生,為小姐死。
可這一刻,我非護小姐而亡,但小姐您應不會怪我。
當年老爺夫人的死訊傳來,您喃喃自語,說何謂生,何謂死。
我當時不明白,可現下,我好像明白了一些,又好像還是不明白。
小姐啊,望你勿要悲傷,而當以我為傲。
小姐啊,望你今後幸福美滿,順順遂遂。
在紀雲汐趕到剎那,寶福闔上了雙目。
最後四名劍客順利逃生。
從未追丟過一個腦袋的雪竹,手裡的鐵劍忽而垂至身前,腳一動不動。
他愣愣地看著寶福。
那一劍揮來極其狠辣,背脊幾近一分為二。
血流而下,染紅了下方秋玉的身子。
秋玉紅了雙眼,她雙手顫抖,想去抱身上的寶福,又生怕弄傷她。
想給寶福止血,但又不知從何下手。
血實在太多太多了。
太多太多了。
秋玉從寶福身下起身,雙手扶著寶福,看著滿背的鮮血,咧開嘴大哭。
淚水鼻涕混著血,遍布她幹裂的臉龐。
紀雲汐一行人匆匆趕至。
紀明焱看著寶福背上的傷,不似先前那般吵著要去包扎,他看向雪竹。
雪竹對於外傷的包扎,是他們這些人中做得最好的。
故而前頭,太子的箭傷才交由雪竹來處理。
雪竹認真搖了搖頭。
這已經是,回天乏術了。
紀明焱高高仰起頭,抬手擦了擦眼角,而後有些擔心的朝紀雲汐看去。
和眼眶紅紅的眾人不同,紀雲汐的臉上始終沒有太多表情。
她緊緊抿著唇,脫了外衣,輕柔地蓋在寶福的身上。
很快,血便染紅了煙青色的衣裙。
紀雲汐仿佛沒看見,她彎腰,伸手想將寶福抱起來。
可她已經抱不起來了。
紀明焱想上來幫忙,紀雲汐搖了搖頭。
她看向洞口,那是跑回來的晚香。
晚香一手提著劍,三步並兩步走近。
紀雲汐站起來,道:“晚香,你將寶福抱著。”
她喃喃自語:“我已經抱不動了。”
晚香將劍扔到一旁,咬著雙唇,將雙唇咬出了血。
她伸手,輕巧將寶福打橫抱起,而後跟著紀雲汐朝洞外走去。
太子就在洞口坐著。
這是此生,太子最狼狽的一天。
可也是日後,哪怕太子登基為帝,哪怕他垂暮之年躺在龍床上,也會想起的一天。
這始終提醒著他,身為君王,他應該做什麼,要做什麼。
“殿下。”紀雲汐輕聲,“傘。”
太子將手中的油紙傘遞給紀雲汐。
紀雲汐接過,打開,舉至晚香頭頂,將晚香和晚香懷裡的寶福遮蓋在傘之下。
雨一滴滴落下,湿了紀雲汐的發,湿了紀雲汐的眉眼。
主僕三人在雨中漸行漸遠。
*
北山劍派的掌門終於被吳惟安、紀明雙、紀明皓、圓管事合圍在最中間。
掌門那雙銳利的眼直直望向吳惟安。
他終於明白,聖上為何要他帶著八名長老親自來這清河郡,為何定要他小心吳惟安。
這吳惟安今年不過十八,可這份心性,令北山掌門也不由嘆息。
他耍著吳惟安在幾人間遊走,大多數人都撐不住這麼長時間,可吳惟安始終冷靜。
時刻都能保持冷靜的人,是最為可怕的。
最終,反倒是北山掌門自己耗了大半體力,稍慢了一步,被吳惟安攔住。
其他三人見機,默契地趕至,將北山掌門圍了起來。
北山掌門一笑,倒也不懼:“幾位小友難道不好奇,為何此處隻有我一人?”
他一邊說,一邊還特意往上方的礦洞處看了看。
紀明雙和紀明皓兄弟倆對視一眼。
那礦洞裡,都是百姓。
雖有紀家軍看守,但隻在洞口安排了幾人,其他紀家軍都在這忙著搬開障礙物,翻看是否還有幸存的百姓。
若是那救上來的百姓中,有隱藏著的劍客呢?
礦洞裡,有太子,有紀雲汐,有紀明焱。
紀明雙細細一想,一時之間連呼吸都停住了。
他嘶啞著聲音,面容帶著怒意,提劍指著北山掌門:“你這是何意!”
北山掌門一笑:“小友不趕緊上去看看?去的晚了,怕是要為太子和你的兄妹收屍。”
聽到此言,紀明雙心下大亂,連沉穩如紀明皓,握著劍的手也緊了緊。
吳惟安更是不再停留,拿著劍轉身就往回飛掠,面色陰沉如水,目眦盡裂,均是焦急之色。
紀明皓看著忽而離去的吳惟安,皺了皺眉,但也沒說什麼,拿起劍就要和北山掌門對上。
他不是北山掌門的對手,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實。
可這不是紀明皓避讓的理由,他是將軍。
將軍,一軍之將。
第177節
他都躲了,他身後的軍,怎麼辦?
軍之後的民,又怎麼辦?
妹夫和紀明雙可以為了上方的六弟三妹安危而奮不顧身轉身離去,可唯獨他,不行。
離紀明皓近的紀家軍見狀,劃著船帶著箭矢而來。
一支支箭射向半空之中的北山掌門。
北山掌門一笑,輕巧揮開。
這些普通士兵的箭矢,於他而言,不值一提。
北山掌門一劍而上,劈開紀明皓的劍。
紀明皓往後一躲,便又要提劍而上。
可北山掌門的第一目標,本就不是紀明皓。
此間最令北山掌門忌憚的,便是吳惟安。
隻要吳惟安死了,取紀明皓這些人的小命,輕而易舉。
北山掌門剛剛的體力不支隻是假象,他不再隱藏實力,腳下飛奔而至,用盡畢生所學,一劍朝吳惟安的背後而去!
吳惟安心中分寸大亂,身形微微一僵,慢了半步,沒徹底躲開,左肩硬生生抗下了這一劍。
北山掌門冷冷一笑,欺身而上,第二劍直取吳惟安的腦袋。
噗呲一聲,是劍入血肉。
如此輕微,又如此清晰。
北山掌門瞪大了雙眼,不敢置信地看著回過頭來的吳惟安。
吳惟安的臉上,哪裡還有剛剛的焦急之色。
淡如水的五官,皆是冰冷。
北山掌門想躲,卻也來不及了。
他離吳惟安太近了。
吳惟安五指握著劍,手腕使勁,用力往上一推。
劍割破北山掌門的五髒六腑,硬生生從心口的位置一路劈開了北山掌門的腦袋。
北山掌門身體幾近被切成兩半,隻剩下下半身還黏連在一起。
破爛不堪慘不忍睹的屍體,砸入滔滔洪水之中。
吳惟安看都沒看一眼,他對趕過來的紀明雙和紀明皓道:“我先回去,這裡就麻煩二哥了。”
一切都在吳惟安的計劃之中,北山掌門在下方隻為牽制住他,他們真正的目標,是太子和紀雲汐。
故而吳惟安先前就安排好了人,他的六人加上她自己的六人,還有雪竹晚香,足矣。
聖上的目標,是他,是太子,是紀雲汐、紀明焱、紀明雙、紀明皓。
吳惟安算全了這些人的安危,他在下方護著紀明雙紀明皓,其他人護太子紀雲汐紀明焱。
可唯獨寶福,不在聖上的目標之內,不在北山劍派的目標之內,也不在吳惟安的目標之內。
按理寶福不會有事。
沒人會害她,她這些年得到過晚香的提點,在人群中躲開危險,沒有問題。
寶福確實也能躲開。
可躲開的寶福又回頭了。
連棋局都上不了的普通人,也有自己的義與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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