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光石火之間,仙人們幾乎是瞬間便意識到了陡轉急下的情況,面色發白之際,他們竟同時收手,無需任何交流,他們便不約而同地打算再尋出路,毅然決然地要向四面八荒逃去。
鳳清韻見狀面色當即一沉。
通天之路開啟,是天道歸位後自然而然的事。
眼下龍隱尚有意識可以壓住天道本能,可待到他的意識逐漸消弭於天際時,通天之路便會盡數開啟。
此刻若是不能借此機會將此界殘仙一網打盡,到天路開啟之時,外界仙人再借天路降世時,事情便會變得更難處理。
想到這裡,鳳清韻當即冷了臉色,隨即悍然出劍,一劍即出之下,浩如山川的劍氣伴隨著洶湧的黃泉水,宛如天塹般牢牢地擋住了那些殘仙的去路。
有些來不及控制速度的仙器一頭撞入劍氣之中,竟硬生生被攪碎成了一團廢鐵!
眾仙人見狀陡然停住了腳步,眼看著四面楚歌,眼下擺在他們面前的隻剩下一條死路。
可正所謂困獸猶鬥,這些仙人在此刻竟被激起了前所未有的兇性。
離妖族最近的那個眼見必死無疑,當即便要自爆,然而下一刻,狐主九尾盡出,驟然穿透了他的前胸,鮮血當即便順著狐尾淌下,滴在了仙宮雪白的瓷磚上。
其餘原本亦打算自爆的仙人見狀心下大駭,這些殘仙本身的實力本已在上古戰爭之中變得不濟,原本他們便隻有手上的仙器不容小覷。
可如今,普通法器沾上黃泉水便如廢鐵,那些仙器幾乎被黃泉水傾灌而下,哪怕不至徹底失效,品階卻要大打折扣,在渡劫期修士面前自然失去了原本的優勢。
下一刻,仙宮之內尚有戰鬥能力的四尊渡劫幾乎同時出手——劍氣、靈氣、妖氣、死氣陡然籠罩在天門之上,而後仙器盡碎,仙人之血驀然傾灑在大地上,於陽光之下映出一片金色的鮮紅。
原本接近百人的殘仙死傷幾乎過半,僅剩的數十個殘仙也在逃命之下變得狼狽不堪,再無仙人氣度。
不久之前還高坐於正位之上,端著一臉無辜模樣俯瞰眾生的連子卿,此刻臉頰上盡是血痕,一副前所未有的兇狠之際,咬著牙一劍斬開面前攔路的法器,不顧裹挾在肩上的黃泉水,硬是費盡一切力氣想要從此地逃生。
然而就在此等窮途末路之下,他卻突然感受到了一陣惡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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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光火石之間,他驀然扭頭,當即用金鈴當下一劍,錚然聲中,他手中的最後一個仙器應聲而碎。
連子卿愣了一下後於驚怒交加之際驀然抬眸——偷襲他的竟是拿著避運珠的慕寒陽!
可仙器認主,那避運珠本就是連子卿之物,此刻哪怕留在慕寒陽手中,還是被他窺探到了一絲異樣,因此硬生生躲過了這幾乎致命的一劍。
慕寒陽咬著牙用左手撐著劍起身,怨毒地看著連子卿。
他的怨毒不僅來自此世的背叛,更來自前世——他前世並非死於天崩,而是死於此人之手。
連子卿手無寸鐵之下,見狀卻驀然冷笑道:“——就憑你,也想殺我?”
他眼下仙器盡碎,已經再無庇佑之物了,可困獸猶鬥,此刻的他被逼到絕路,自然是兇惡到了極點,豈會讓慕寒陽平白討到好處。
然而慕寒陽並不清楚此番道理,他聞言隻是嘲諷般地一笑,隨即舉起寶劍便朝那人刺去。
然而當劍鋒即將落在連子卿脖頸處的一剎那,慕寒陽卻突然渾身一震,一股巨大的疼痛驀然從他心底湧出,疼得他大腦幾乎一片空海,反應了良久他才意識到那是什麼——穿心咒?!
這幫仙人竟不知道什麼時候在他身上下了穿心咒!?
傳聞穿心咒實際上是上古時期遺留下來的一種蠱術,據說是天地間最惡毒的咒術。
而眼下,傳言似乎得到了證實。
萬蠱穿心之痛,竟然足以讓一個渡劫期的劍修瞬間失去行動能力,寒陽劍應聲而落,砸在地上後驀然間發出了錚然的劍鳴。
慕寒陽一邊吐血一邊痛極地捂住心髒,和同樣狼狽的連子卿相對而站。
一個不久前還是萬人敬仰的寒陽劍尊,一個身為天上謫仙,如今竟落得如此地步,整個畫面看過去,卻顯得無比滑稽。
——仙人們在動手之前自以為萬無一失,畢竟他們可是在天道化身之上下了穿心咒。
——慕寒陽也以為萬無一失,他自信於無論這些人做過什麼手腳,待到他拿回天道權柄後,一切都將是徒勞。
可眼下,兩幫人馬在真相面前成了徹頭徹尾的小醜。
凜冽的劍光在黃昏下破天而來,數個來不及逃竄的仙人慘叫間倒在地上,鮮血飛濺,給落日攏上了一層殘酷的血光。
——那幾乎是一場屠殺。
身著白衣的劍神逆著夕陽踏空而來,臉側的鮮血在餘暉之下宛如金色,襯得他宛如降世的冷面修羅。
連子卿見狀心下大駭,卻在走投無路之下,隻能抓著慕寒陽的領子怒道:“住手!本仙讓你住手!你若是敢動手,本仙便先殺了他!”
他被求生之欲惹得昏了頭,竟以為僅靠慕寒陽便能威脅鳳清韻。
而在此刻,慕寒陽於蝕骨錐心的疼痛之中,竟也升起了些許期許。
可下一秒,鳳清韻聞言連睫毛都未眨一下,抬手悍然劈下一劍,慕寒陽在劇痛之中愕然地睜大了眼睛,他的眸底赫然映照出萬道好似要劈開天地般的劍氣。
他先是被朱雀所傷,此刻又經受穿心之痛,哪怕是天神再世恐怕也無濟於事。
連子卿見狀愕然至極,當即託住被穿心咒禁錮的慕寒陽擋在身前,似乎在祈求一個奇跡。
可惜奇跡並未發生。
萬道劍意沒有絲毫停頓,硬生生穿過慕寒陽的身體,直接刺在他的身上,而後在錚然的劍鳴聲中,驀然將他們兩人一起釘死在了仙宮的玉牆之上。
直到死,連子卿那雙愕然的眼睛都沒閉上。
前世用鳳清韻一節斷枝換來的性命,如今鬥轉星移,終於是還了回來。
鳳清韻緩緩收劍,貫穿兩人胸口的劍意在落日之下盡數消散,千瘡百孔的慕寒陽和殘仙一起從高大的玉牆上墜落。
那曾經對他們來說不值一提的高度,此刻卻足以將他們殘破不堪的軀體摔個粉碎。
原來從萬人欽佩的雲端高臺,掉落至萬丈泥土之中,隻需要短短一瞬而已。
斷肢殘垣,千瘡百孔,慕寒陽終於在臨死前經歷了一遍鳳清韻所經歷的痛苦。
身為本就不屬於此方世界的仙人,連子卿的屍體隨之兵解,化作點點星光消弭於天際,空留慕寒陽一人躺在血泊之中睜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天空。
他似是在驚愕於自己的結局。
自古英雄的落幕本該是轟轟烈烈的,然而他的死卻像是一個巨大的笑話。
可就是這樣一個驚天動地的笑話,卻沒能換來那人的一個回眸。
鳳清韻收回麟霜劍後,看都沒看他一眼便轉身飛向了另一個企圖逃竄的殘仙。
巨大的血泊之中,空留慕寒陽一人瞳孔渙散地看著天幕。
死去的前一刻,他腦海中所映出的最後一副畫面是在新婚之夜,垂著眸子任由他取下蓋頭的玉娘,冥冥之中,那似乎和大典之上那個拿著金絲香,抿著唇卻依舊藏不住嘴角笑意的鳳清韻發生了重合。
那就像是一場幻夢。
他費盡一生,傾盡所有想要擁有的一切,原來他早已擁有。
隻可惜那本就是他向上天偷來的一生,如今一切如繁星劃過天幕,終於還給了天地,什麼也沒有了。
第74章 殺神
事實證明, 生死面前,眾生平等。
哪怕是機關算盡、自以為高高在上的仙人,死去之時亦和蝼蟻無異。
昔日威嚴而聖潔的仙宮, 眼下卻似乎成了一個大到看不清邊際的仙人屠殺場。
金色的仙血混雜著修士們的血幾乎流遍了玉磚的每一道縫隙。
而這僅剩的幾十個殘仙中,鳳清韻一人居然殺了就有一半之多。
一開始遇上他的殘仙中尚且有敢跟他拼個魚死網破的, 可隨著他殺的仙人越來越多,所剩無幾的殘仙幾乎被他嚇破了膽子,看見他便當即抱頭鼠竄。
許多修士一開始還被他的氣勢所鼓舞, 不少人因此血性迸發, 恨不得一個人殺盡天下殘仙。
可隨著鳳清韻劍下的屍體越來越多,眾人炙熱的鮮血卻逐漸冷了下去,而後紛紛愣在了原地。
卻見那些殘仙在鳳清韻手下就好似什麼瓜果一樣,毫無反抗之力間便被他一劍穿心。
這場單方面的追殺到最後時, 鳳清韻甚至懶得再抬劍, 轉而直接放出了本體。
遮天蔽日的荊棘藤蔓一連穿透了數個想要逃跑的仙人,就那麼將他們掛在半空中,像是獻祭一樣等待著屍體的兵解。
金色的仙人之血順著藤蔓向下淌去, 殘仙們的聲音從謾罵到討饒,再到虛弱不堪, 發不出一個字來, 隻過了不到半炷香的時間。
——對於大部分恢復記憶的修士來說, 那簡直是比前世天崩時還要恐怖的地獄繪景。
而身為這幅繪景的描繪者, 鳳清韻手持麟霜劍,就那麼輕描淡寫地踩在主蔓之上, 垂眸俯視著整座仙宮。
此刻的他就像是一頭看似冷靜優雅, 實則卻因失了伴侶而癲狂無比的兇獸,正低頭尋找著足以發泄殺意的獵物。
無數修士震驚地看著這一幕, 喉嚨不由自主地吞咽兩下,從脊椎處升起一股涼意,直達頭頂。
落日的餘暉之下,仙人們泛著金色的血液淌滿了仙宮的每一寸角落。
柳無三人瑟瑟發抖地擠在丹房的角落裡,生怕鳳清韻冷怒之下,順手活劈了他們三個。
整場爭鬥持續了整整兩日,對於鳳清韻來說,那其實不像是爭鬥,而更像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可對於其他修士來說,這場爭鬥在戰爭烈度上雖然無法和上古之時的諸神之戰比擬,但殘仙們魚死網破的決心依舊不容小覷,給他們帶來了不少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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